陸景淵意識到自己的失態，迅速垂下眼瞼，借着品茶掩飾內心的波瀾。
茶香在唇齒間彌漫，他沉吟片刻，再抬眼時已恢復往日的沉穩：
“若你真能請來廖神醫，你的要求，本王應允。”
他的目光不自覺地又落在她精致的鵝蛋臉上，想起那日她昏迷時的臉色蒼白的樣子。
此刻看着她恢復神采的模樣，心底一陣柔軟。
沈洛初眸光沉靜，迎上對方期盼又忐忑的視線，一字一句清晰地承諾道：“請您放心，我定當會請來廖神醫，讓王爺的腿能夠恢復如初。”
她略作停頓，隨即補充：“待端午宮宴一了，我便親自去請廖神醫。”
陸景淵看着沈洛初一本正經的模樣甚是歡喜。
就算沈洛初請不到廖神醫替他治腿，他也會護她周全。
談好合作之後，沈洛初帶着貼身丫鬟乘馬車前往蜜意齋。
不過半月光景，蜜意齋的生意已步入正軌。
查完賬冊，沈洛初站在蜜意齋二樓的窗前，目光落向對面那間生意清淡的茶館。
她忽然心神一動——若將茶館改作香鋪，倒是極好的主意。
三日後，茶館易主。
沈洛初親自監督整改，待工匠撤去最後一批茶具，整間鋪子已初現香鋪的輪廓。
這日清晨，沈洛初正在閨房整理香鋪經營細節。
侍衛趙烈稟報：“小姐，門外有位姓白的姑娘求見。”
說着他呈上一枚玉佩：“這是她給的信物。”
沈洛初聞聲望去，看到是自己送給白雪的貼身玉佩。
面色一喜：“快請！”
正是用人之際，白雪來得正好。
春桃奉茶時，白雪仍緊張地攥着衣角。
沈洛初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，便溫聲問起：“你母親的身子好些沒？”
“勞小姐掛心，母親已能下地走動。”
白雪抬頭時眼角泛紅：“那日若不是小姐贈銀請醫，母親她...”
話至此處已哽咽難言。
沈洛初安慰道：“誰沒有個難處呢，換作其他人也不會見死不救的，不必爲此感到虧欠。”
說着她便將香方推至她面前：“且看看這些方子可還使得？”
紙頁翻動間，白雪漸漸睜大雙眼：“小姐竟通曉這般調香手法！”
她忽然起身鄭重下拜，“白雪願追隨小姐研習香道。”
斜陽透過窗戶，爲相對而坐的兩人鍍上一層暖光。
沈洛初細細分說香囊與香薰的制作手法，白雪時不時補充些民間制香訣竅。
約莫過了一個時辰。
沈洛初親自將白雪送至門前，她從袖中取出一個錦囊，輕輕塞進白雪手中：
“從明日起，香鋪的生意要交給你打理了，辛苦你了。這些銀錢你先拿着，給你母親買點補藥。”
白雪低頭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錦囊，指尖微微發顫。
她想起臥病在床的母親，心頭一熱，卻又迅速將那錦囊推了回去：
“小姐待奴婢恩重如山，奴婢還未立下半分功勞，實在不敢再受賞賜。”
她見少女目光堅定，知道這是個有骨氣的姑娘。
便不再勉強，只將錦囊收回，柔聲道：
“既然如此，我也不強求。只是你要記住，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人了。若有難處，定要告訴我，萬不可委屈了自己。”
白雪抬起頭，望着沈洛初那盛滿真誠關切的眸子。
這一刻，連日來的奔波勞碌、爲母親病情的憂心，仿佛都在這溫暖的目光中融化了。
“小姐……”
白雪聲音微顫，千言萬語堵在胸口，最終只化作深深一拜：
“白雪定不負小姐厚愛。”
沈洛初伸手虛扶，唇角含笑：
“快回去吧，別讓你母親擔心。明日一早，我讓春桃去接你。”
望着白雪漸行漸遠的身影，沈洛初心中已有了打算。
翌日清晨，春桃奉沈洛初之命，駕着馬車將白雪接到了香鋪。
在香鋪門口，白雪仰頭望着煥然一新的鋪面，不禁屏住了呼吸。
木窗雕着好看的花紋，清晨的陽光透進來，在地上灑下一片花紋的影子。
門楣還沒掛匾額，可那木架子上雕花看着就雅致。
沈洛初早已在店內等候，見她到來，含笑招手：“來看看你可喜歡這裏。”
鋪內寬敞明亮。
靠牆立着一排新打的百子櫥，一個個小抽屜上貼着空白的灑金箋，等待着填上香方的名字。
中央的長案上，已整齊擺放着各式研鉢、香秤、銅剪等制香工具。
“東邊設香席，招待貴客品鑑；西邊這排多寶格，就陳列香囊、香珠等常售之物。”
沈洛初引着白雪穿過店堂，聲音溫潤：“後院還辟了一間靜室，專供調香之用。”
白雪仔細地觀察着鋪內，眼神中充滿了對香的熱愛。
“小姐。”
她忽然轉身，鄭重道：“奴婢想現在就開始學習試香。”
沈洛初贊許地點頭，示意春桃取來備好的香料。
沈洛初邊給白雪展示制香過程邊講解。
教她如何理解方子上的內容。
霎時間，沉檀龍麝，草木精華，一一呈列。
白雪也開始有樣學樣，她先取少許沉香粉置於聞香箋上，仔細辨別，又拈起一小片乳香對着光查看成色。
動作由最初的生澀，很快變得流暢自然。
沈洛初靜靜旁觀，見她不過片刻便已精準稱取香料，放入研鉢的動作輕柔穩當，不由暗暗點頭。
“小姐請看。”
白雪將剛調和好的少許香粉置於瓷碟中，遞到沈洛初面前。
“奴婢按您方子上的比例試配了‘雪中春信’，只是將天山冰片減了半錢，添了些許晾幹的梅花蕊。”
沈洛初輕嗅，只覺清冷香氣中果然多了一縷若有似無的梅韻，恰似雪後初綻的寒梅。
她眼中掠過驚喜：“改得極妙！這梅花蕊的點綴，正是畫龍點睛之筆。”
得到肯定，白雪臉上泛起淡淡紅暈，眼中卻光彩更盛。
正當二人沉浸在試香的愉悅中時，春桃的聲音自門外傳來：
“小姐，府裏來人傳話，說是夫人請您回去一趟，有要事相商。”
沈洛初微微蹙眉，很快又恢復如常。
她轉向白雪，溫聲道：“你且在這裏熟悉香料，若有需要，盡管吩咐夥計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