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林老婆子心裏,林大丫半只腳踩進了棺材,沒幾天好日子了。
林大丫心裏也清楚,自己的平安日子只到明年林子軒考上童生以前,
林家暫時爲了林子軒的功名投鼠忌器,她就還是安全的,之後就不保證了。
林三叔叫林子軒,比村長家的林子期小了五歲,林子期十二歲那年考上了童生,
這讓林老爺子看見了希望,給自家的林三壯改名林子軒,
希望他能像林子期那樣少年英才,考取功名,光宗耀祖,
可惜林老爺子沒鏡子,沒能照照自己和他那個棒槌兒子的德行。
也幸好,林老爺子有個不切實際的白日夢,讓林大丫有了喘息的機會。
自這天後,林大丫在林家天空仿佛亮堂了起來。
沒有人讓她做飯,也沒有人讓她浣衣,三餐頓頓都有一個黑窩頭。
她心裏清楚,這是養年豬,養肥了再殺的節奏。
張氏那身褐色的褂子裙也換成了打着補丁的灰布裙,成天在村裏賣慘。
只是大部分的人只會相信狗血且符合常理的劇情,沒幾個人相信張氏。
他們只會腦補張氏這個惡毒的後娘又怎麼磋磨林大丫了。
林家人統一拿林大丫當空氣。
甚至是三個小的,也被教導不要和林大丫說話,她是個告狀精,攪家的屎棍子。
沒有人再要求林大丫幹活,她依舊背着背簍去大英山撿柴火,
順道去撿些山貨去縣裏賣給四海酒樓的老板。
老板人不錯,只要是成色好的價錢很是公道。
上回撿的六只野豬,她處理了四只給老板,一共賺了八兩銀子。
她又添置了幾件刀具和鍋碗瓢盆。
這年頭鐵器貴的很,花了她一半的銀子。剩下的銀子用來應急,她不打算再動。
其他的山貨沒有野豬和蜂蜜值錢,被她捎帶賣給了堅果店和中藥店。
掙來的錢沒忍住,買了五斤櫻桃煎和杏仁酥,吃的林大丫唇齒生香,滿足極了。
開源節流,還是開源大於節流,剩是省不了一點,她饞,缺不了嘴。
轉眼就到了立冬的時候,氣溫驟降,
一大早林老婆子就操辦起了包餃子的活,
這是林家爲數不多的令人期待的時候。只有立冬和除夕那一天林家才能吃餃子。
而今天也是林大壯回來的日子,
他在賭坊做打手,回來的機會不多,
還沒進村,就在回村的牛車上聽說了家裏人虐待林大丫,還籤了保證書的事。
村裏的趙大娘一邊手舞足蹈,添油加醋的復述,一邊陰陽怪氣的說:
“林家出了那麼個厲害丫頭,有點不順心就告去村長家,威脅一大家子人,
以後你婆娘可欺負不了她,說不定在婆家也是個厲害的主。”
林大壯被趙大娘話裏話外的挑撥起紅了眼睛,
覺得自己家因爲這丫頭片子讓別人看了笑話,憋着一肚子火氣回了家。
一回家就拿起門邊的棍子,一棍子抽在後院林大妮住的柴房裏,門被抽的匡匡響,
林大丫正準備去大英山,就被林大壯攔在了門口,
他提着棍子站在門口,指着林大妮問道:“你娘不就罰了你而已,
犯得上跑去村長家告狀,讓全村人看自己家的笑話,
還反了天了,我今天就讓你明白明白事。”
林大壯常年在賭場,蠻不講理是他的強項,再加上他是林大丫親爹,
就算今天被他打死了,林大丫也沒處說理。
他堵在門口讓林大丫跑也跑不了,
她猝不及防的挨了重重的兩棍子。小臂粗細的棍子打在後背和身側,
單薄的身子被打的癱倒在地,疼得窒息,眼瞧着林大壯還不收手,
再怎麼打下去,她怕是小命難保。
林大丫只能大聲喊到:“張翠花她偷人了。”
果然,盛怒之下的林大壯一聽見這話,立馬停了手,想問清楚。
“死丫頭,你胡說什麼呢,張翠花偷誰了,
你今天要是說不出個前後來,看我不打死你。”
林大丫當然沒有張氏偷人的證據,可就張氏整天和林子軒眉來眼去的模樣,說她沒鬼才怪。
反正這家人沒一個好東西,讓他們狗咬狗,
陷害一個弄死原主的後娘,林大丫心裏沒什麼負擔。
林大丫也不往自己身上找麻煩,只是模棱兩可的說道:
“我之前半夜見過張翠花和一個男的鬼鬼祟祟的。不知反正在幹什麼。你直接問她去唄。”
林大壯一聽,也沒功夫計較林大丫爲林家帶來的流言蜚語,轉身就去前院找了張氏。
林大壯從來都不在乎什麼妻子,女兒,他在乎的只有自己的利益,
和那個能給他傳宗接代,養老送終的兒子。
別說張氏只是打了林大丫,就是殺了林大丫他眼睛都不眨一下,可要是自己做了綠王八,
他能提把刀殺了張氏和她的奸夫。
林大壯的棍子很快就落在了張氏的身上:“張翠花,你老實交代你的奸夫是誰?”
張氏原本正包着餃子,豎着耳朵聽林大丫的哀嚎聲,
誰成想,這火竟然燒到了她身上,
聽見奸夫兩個字,張氏一時愣住了,面上不由添上幾分心虛,
很快便調整了過來,“什麼奸夫,你成天在城裏吃香的喝辣的,
三天兩頭的去那下三濫的地方,還回來找我的麻煩,
哎呦,我不活了,這一家子老的少的都欺負我,我張翠花倒了八輩子黴嫁給你。”
說着眼淚簌簌的落下。
林大壯被張氏這麼一說,心裏也有點犯嘀咕,
他在賭場上工,吃喝嫖賭是常事,他幹的理所當然,可被說出來,總有幾分心虛。
見張氏哭的情真意切,再加上自己心虛,一時被打了個岔,棍子一扔,
“我估計你也不敢讓老子長草,以後守着婦道,
別讓村裏那群長舌婦嚼舌根子,要是再讓老子不痛快,我就收拾了你。”
放下狠話,端起桌上的飯菜就走了。
林老頭子林老太婆兩口子見慣了大兒子的窮橫,眼皮都沒抬一下,
在他們看來,林大壯打了孩子女人是天經地義的事,沒什麼值得說的,大家不都是這樣過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