昏暗的走廊向前延伸，消失在日光燈閃爍不定的慘白光線盡頭。空氣裏消毒水的味道濃得刺鼻，混合着陳年黴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……鐵鏽味？不，更像是劣質機油的揮發氣息。
陳青走在前面半步，右手虛按在刀柄上，步伐穩健，目光銳利地掃過兩側緊閉的、編號模糊的病房門。林恩跟在側後方，僅存的右眼快速適應着環境，觀察着每一個細節。
地面上有拖拽留下的暗色污痕，幹涸發黑，分不清是血跡還是什麼。牆皮剝落處，露出的並非磚石，而是某種灰白色的、帶有細微蜂窩狀結構的材質。
“結構不對。”林恩低聲說，目光落在一盞滋滋作響的燈管上，“D級療養院副本的基礎架構，通常是模仿二十世紀中期公立醫院，建築材料以磚混爲主。這種蜂窩結構更像是某種輕型合成材料，或者……生物巢穴的分泌物。”
陳青眉頭微皺：“規則紊亂會導致環境材質都改變？”
“不一定。但如果是外力介入導致的‘規則覆蓋’或‘污染’，可能會從最基礎的物理層面開始扭曲。”林恩想起欺詐之神低語中的“機械味兒”，心中有了些猜測。
“嗚……嗚嗚……”
細微的嗚咽聲從前方右側的病房裏傳來，時斷時續，像是有人被捂住嘴發出的悲鳴。根據過往數據，這很可能是“遊蕩病患”的刷新點之一。
陳青對林恩使了個眼色，示意他後退，自己則緩緩靠近那扇標着“304”的病房門。門上的觀察窗被從裏面用某種髒污的東西糊住了，看不清內部。
林恩沒有完全後退，而是側身貼在對面牆壁，從口袋裏摸出一枚從時鍾塔兌換的、廉價但基礎的反光鏡片，小心地調整角度，試圖從門縫和觀察窗邊緣窺視。
陳青左手緩緩擰動門把手——沒鎖。他猛地推開門，同時身體向側後方閃避！
沒有預想中的撲擊。
病房內，一個穿着破爛條紋病號服的身影背對着門口，坐在床沿，身體微微抽搐。那嗚咽聲正是從他那裏發出。他似乎在……哭泣？或者說，在模仿哭泣？因爲那抽搐的節奏過於規律，嗚咽聲也缺乏真實情緒起伏的波動。
“病患？”陳青沒有放鬆警惕，長刀出鞘半寸。
林恩通過反光鏡片看到了更多：那個“病患”的脖頸後方，皮膚下面似乎有東西在緩慢蠕動，形成一串不自然的凸起。他的手指在床單上無意識地劃動，劃出的不是什麼雜亂線條，而是一串串重復的、扭曲的齒輪狀符號。
“別靠近。”林恩出聲提醒，“他不太對勁。看他脖子後面。”
陳青也注意到了異常，沒有貿然上前。
似乎是察覺到被注視，那個“病患”的嗚咽聲戛然而止。他緩緩地、以一種極其僵硬的、關節仿佛生鏽般的姿態，轉過頭來。
他的臉上沒有五官。不是被毀掉，而是像一團被隨意揉捏的蠟，只有幾個象征性的凹陷。而在原本是嘴巴的位置，一張一合，發出生澀、摩擦般的聲音，斷斷續續：
“齒……輪……錯……了……”
“發……條……鬆……了……”
“要……上……油……”
“不……上……油……就……會……吵……”
“太……吵……了……”
話語顛三倒四，邏輯混亂，但反復提及“齒輪”、“發條”、“上油”、“吵”。這不像是遊蕩病患應有的台詞。
“是那個‘維修工’？”陳青低聲問，想起任務簡報提到的邏輯混亂NPC。
“可能，也可能只是被污染影響的普通怪物。”林恩緊盯着對方，“他說‘吵’。這個副本的名字是‘靜謐花園’。噪音……可能是關鍵。”
“病患”說完那幾句話後，似乎耗盡了“動力”，腦袋又緩緩轉了回去，恢復面朝牆壁的坐姿，身體繼續規律地抽搐，嗚咽聲再次響起，仿佛剛才的交流從未發生。
陳青看向林恩，用眼神詢問是否清理掉。
林恩搖搖頭：“先別動。他目前沒有攻擊性，而且他的話可能包含線索。我們繼續探索，找‘病歷’和通往‘地下室回廊’的入口。”
兩人退出304病房，小心地帶上門。走廊深處，那種拖拽重物的摩擦聲似乎近了一些。
按照過往數據，三份關鍵病歷通常分布在一樓護士站、二樓主任辦公室和三樓的重症監護室。但現在規則紊亂，一切都不確定。
他們決定先前往最近的護士站。護士站位於這條T型走廊的交叉口。當他們靠近時，發現原本應該是開放式櫃台的地方，被一堆從天花板坍塌下來的建築材料堵得嚴嚴實實，只留下一個狹窄的縫隙。縫隙裏透出微弱的光，還有“咔噠、咔噠、咔噠”的、規律到令人心煩的聲音。
陳青示意林恩警戒，自己矮身從縫隙向內看去。只看了一眼，他便迅速縮回，臉色變得凝重。
“裏面……沒有護士。只有一個老式的、發條驅動的八音盒，放在桌子上，蓋子打開着，裏面的小人機械地旋轉，發出那種‘咔噠’聲。桌子上散落着一些文件，但都被一種黑色的、黏糊糊的油脂浸透了，看不清。”陳青快速描述，“而且，那堆堵住路的建築材料……仔細看，不是磚石，是一些扭曲的金屬零件和斷裂的齒輪，像是從什麼大型機械上拆下來的。”
金屬零件？斷裂齒輪？林恩心中的猜測越來越清晰。他湊近縫隙，也看了一眼。確實如陳青所說，那堆“廢墟”的材質與醫院環境格格不入。而那個八音盒……在慘白燈光下，旋轉的小人臉上似乎也帶着那種模糊的、無五官的蠟質感。
“病歷可能不在這裏了，或者被污染破壞了。”林恩判斷，“去二樓看看。注意所有異常的聲音和……‘機械感’過強的物體。”
他們找到安全通道的樓梯間。樓梯間的防火門虛掩着，門把手上掛着一個鏽跡斑斑的、巴掌大小的黃銅齒輪，像是裝飾，又像是門栓。陳青小心地取下齒輪，推開門。
樓梯間內更加昏暗，只有安全出口標志牌發出幽幽綠光。空氣中那股劣質機油的味道更濃了。台階上散落着細小的金屬碎屑。
剛走上幾級台階，上方突然傳來急促的、密集的“嗒嗒嗒”聲，像是許多細小的金屬腳在奔跑！
陳青瞬間拔刀，擋在林恩身前！
只見從二樓樓梯拐角的陰影裏，涌出一群拳頭大小、形似蜘蛛的機械造物！它們由生鏽的齒輪、彈簧和細銅絲構成，八條腿快速敲擊地面，復眼位置是兩粒黯淡的紅光，徑直朝着兩人沖來！
“機械蜘蛛？”陳青低喝一聲，刀光閃過，最前面的兩只機械蜘蛛被精準地劈成兩半，爆出幾顆小齒輪和火星。但更多的蜘蛛涌來，動作靈活，試圖從兩側和上方繞過他，撲向後面的林恩！
林恩沒有慌亂，他快速掃視環境，目光落在樓梯扶手和牆壁的連接處——那裏有一些暴露在外的、老式的電線管道。
“陳青，把它們往左側牆壁逼！避開右側管道！”林恩喊道，同時從腰間抽出震蕩匕首。這匕首只剩下最後一次使用機會，必須用在關鍵處。
陳青雖不明所以，但選擇相信林恩的判斷。他刀勢一轉，用巧勁將沖來的機械蜘蛛挑飛、逼迫，讓它們的活動範圍偏向左側牆壁。
就在大部分機械蜘蛛聚集到左側時，林恩將震蕩匕首狠狠扎進右側牆壁的電線管道！
“砰！”
低沉的震蕩波順着金屬管道傳導！整段樓梯的燈光劇烈閃爍！那些依靠精密齒輪運轉的機械蜘蛛像是被無形的音波沖擊，動作瞬間紊亂，細小的零件從身體上崩落，紅光熄滅，噼裏啪啦地掉了一地，變成一堆廢銅爛鐵。
震蕩波也影響了樓梯間的電路，幾盞燈管徹底熄滅，只剩下安全出口標志牌那點可憐的綠光。
“這東西怕高頻震動？”陳青甩了甩刀上的油漬，看向林恩。
“精密機械結構都怕這個，尤其是這種粗制濫造、缺乏防護的小型個體。”林恩收起匕首（最後一次機會已用），看着滿地的殘骸，“看來‘機械’污染是確鑿無疑了。而且這些東西是主動攻擊的，說明污染已經產生了敵意實體，不僅僅是環境改變。”
“任務簡報只提了‘迷霧’污染。”陳青臉色陰沉，“時鍾塔的情報有疏漏，還是……故意隱瞞？”
“都有可能。”林恩蹲下身，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撥弄了一下機械蜘蛛的殘骸，從裏面撿起一塊指甲蓋大小、邊緣不規則的暗藍色晶體碎片。碎片表面有細微的能量流動感。“但更可能的是，‘迷霧’污染掩蓋或混淆了‘機械’污染的痕跡，讓時鍾塔的初步偵查沒能發現全部。或者，這兩者根本就是先後到來，甚至……有所合作？”
帶着疑問和警惕，兩人繼續向上。二樓走廊的景象比一樓更加詭異。不少病房的門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粗糙焊死的金屬板，上面用紅色的、類似油漆的液體塗抹着歪歪扭扭的警告語：“勿入”、“故障”、“待維修”。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燒焦的絕緣皮味道。
主任辦公室的門倒是還在，但門把手被換成了一個需要插入鑰匙才能轉動的復雜黃銅鎖具——而鑰匙孔的形狀，赫然是一個微型的齒輪。
“需要特定鑰匙。”陳青檢查了一下鎖具，“或者暴力破壞。但可能會引發更大的動靜。”
林恩沒有急着處理門鎖，他的目光被走廊盡頭另一扇門吸引了。那扇門半開着，門牌上寫着“雜物間”，但門內透出的不是黑暗，而是一種朦朦朧朧的、仿佛籠罩着灰色霧氣的光亮，與周圍環境的光線質感截然不同。
“迷霧？”林恩心中一動。任務簡報提到的“迷霧屬性污染跡象”。
他和陳青對視一眼，小心地靠近雜物間。越是靠近，那股劣質機油味就越淡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空靈的、略帶潮溼感的“無味”——正是迷霧的典型特征。
從門口向內望去，雜物間內部的空間似乎被扭曲擴大了，裏面堆滿了陳舊破損的醫療器械、病床框架、廢棄的藥品櫃，但所有這些物品的表面都覆蓋着一層極淡的、不斷流動的灰霧，讓它們的輪廓變得模糊不清。而在房間中央，一張相對幹淨的鐵皮桌子上，擺放着三份用牛皮紙袋裝着的文件。
病歷？
林恩沒有立刻進去。他注意到，房間的灰霧並非靜止，而是在以一種緩慢但確切的節奏，朝着房間角落的一個向下延伸的、黑洞洞的樓梯口匯聚、流淌下去。
那個樓梯口原本應該被雜物堵住，但現在暢通無阻。下面隱隱傳來低沉的、仿佛巨型齒輪咬合轉動的“隆隆”聲，以及……一種更加混亂的、無數細小聲音疊加在一起的“嘈雜”感。
“地下室回廊。”林恩低聲道，“入口在這裏，被‘迷霧’籠罩着。病歷也在裏面，但很可能是個陷阱。”
陳青握緊了刀：“怎麼辦？進去拿病歷，還是先探索地下室？”
林恩在快速權衡。病歷是任務目標之一，但眼前的情景明顯異常。那三份病歷擺放得太“刻意”了，簡直像誘餌。而且，灰霧向地下室匯聚，說明問題的核心很可能在下面。
“我進去拿病歷，你守在門口警戒，注意灰霧的流動和樓梯口的動靜。”林恩做出決定，“如果情況不對，立刻接應我退出。”
陳青點頭：“小心。”
林恩深吸一口氣，踏入雜物間。灰霧拂過身體，帶來一種輕微的、仿佛意識要被稀釋抽離的恍惚感。他立刻咬了下舌尖，用疼痛保持清醒，快速走向中央的鐵皮桌子。
三份牛皮紙袋靜靜地躺在那裏。他拿起第一份，快速翻開。裏面確實是病歷，記錄着一個患有嚴重幻聽和被迫害妄想症的病人信息。但關鍵的治療記錄和醫囑部分，被大團大團的、墨跡未幹般的灰霧狀污漬覆蓋，完全無法閱讀。
第二份，第三份，情況類似。病歷主體信息完整，但關鍵部分都被“迷霧”遮蔽。
“無效情報……”林恩皺眉。這更像是“迷霧信使”的風格——給你一點真實，掩蓋關鍵，讓你無法得出完整結論，或者誘導你走向錯誤的方向。
他放下病歷，目光投向那個向下延伸的樓梯口。低沉的“隆隆”聲和嘈雜感更清晰了。他走近幾步，向下望去。
樓梯很深，旋轉向下，深處隱約有暗紅色的、仿佛熔爐般的火光在跳動。而在火光映照的牆壁上，林恩看到了巨大的、緩慢轉動的齒輪虛影，以及無數細小如蟲豸的、由陰影構成的扭曲人形，它們攀附在齒輪上，隨着轉動發出混亂的囈語、哭泣、尖叫……匯成那令人心煩意亂的“嘈雜”。
而在樓梯中段，靠近外側扶手的地方，坐着一個穿着沾滿油污工裝褲的男人。他背對着上方，手裏拿着一個扳手，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着樓梯扶手，發出“當當”的單調響聲，與下方深層的嘈雜形成古怪的對比。
維修工。
他似乎察覺到上方的目光，敲擊的動作停了下來，然後，以一種和一樓那個“病患”類似的、生鏽般的僵硬姿態，緩緩地、一格一格地轉過頭，看向林恩。
他的臉同樣模糊，但工裝帽下，一雙眼睛的位置，是兩團緩慢旋轉的、微縮的齒輪虛影，閃爍着暗沉的紅光。
“你……聽到……了嗎？”維修工開口，聲音幹澀，混合着金屬摩擦和漏氣般的雜音，“噪音……越來越大……齒輪……咬合不對……發條……快斷了……”
他舉起手裏的扳手，指向下方深不見底的黑暗和火光：“下面……‘大齒輪’……病了……需要……上油……最好的油……是‘安靜’……但‘安靜’……被偷走了……”
“被迷霧……藏起來了……”他另一只手指了指周圍流動的灰霧，齒輪眼睛的紅光急促閃爍了幾下，流露出一種擬人化的困惑與憤怒，“它們……把‘安靜’的零件……偷走了……藏進‘故事’裏……噪音……停不下來……花園……再也不‘靜謐’了……”
斷斷續續的話語，混亂的邏輯，但林恩結合之前的觀察，瞬間拼湊出了一個驚人的猜想：
這個“靜謐花園”副本，其核心規則可能原本與“保持安靜”或“消除噪音”有關。但某種代表“機械”或“秩序”的力量（可能源於機械之神或其眷屬）介入後，試圖用“齒輪”、“發條”等機械邏輯來強行“維修”或“控制”這個副本，結果導致了規則沖突和紊亂（齒輪錯了，發條鬆了）。
而“迷霧”的力量隨後到來，它沒有直接對抗“機械”，而是用其擅長的方式——遮蔽、混淆、偷換概念——將維持“靜謐”的關鍵“零件”（可能是某種規則具現物或核心概念）藏匿了起來，進一步加劇了混亂，並可能從中牟利（比如販賣被藏匿“零件”的情報）。
機械的介入追求“有序控制”，迷霧的介入制造“無序混淆”。兩者在這個小小的D級副本裏角力，結果就是誕生了這些扭曲的怪物、異常的環境，以及這個邏輯崩壞、只知道“上油止噪”卻連“油”（安靜）都被偷走了的“維修工”NPC。
“你要找的‘安靜’零件，被迷霧藏在了哪裏？”林恩試探着問，“是不是……藏在了那些被污染的病歷裏？或者，藏在了某個‘故事’裏？”
維修工歪了歪頭，齒輪眼睛旋轉加速，發出“咔咔”的輕響：“病……歷？故事？……不……不對……迷霧……把零件……拆開了……一點在這裏……一點在那裏……變成了‘回響’……藏進了‘過去的聲音’裏……要找回來……需要……‘正確的耳朵’……去聽……”
正確的耳朵？林恩皺眉。是指某種特定的感知能力？還是指……蘇茜那種“文獻鑑定加速”或聆聽低語的能力？
“下面……‘大齒輪’……還在轉……噪音……快把它弄碎了……”維修工的情緒似乎變得激動起來，敲擊扶手的動作加快，“碎了……就都完了……花園會爆炸……碎片會飛到所有地方……吵死所有人……！”
他猛地站起來，轉向下方的黑暗，揮舞着扳手，發出嘶啞的金屬咆哮：“必須……上油！必須……找到‘安靜’！”
咆哮聲中，下方那“隆隆”的齒輪轉動聲陡然加劇！暗紅色的火光猛然上竄！整個樓梯開始劇烈震動！無數攀附在下方齒輪虛影上的陰影人形發出尖銳的集體嘶鳴！
“退！”林恩毫不猶豫，轉身沖向雜物間門口！
陳青早已嚴陣以待，見林恩沖出，一把將他拉出雜物間範圍，同時反手一刀，斬斷了幾縷試圖從門內蔓延出來、如同觸手般抓向林恩的灰霧！
兩人頭也不回地朝着來時的樓梯狂奔！身後，雜物間內傳來維修工瘋狂的敲擊聲和咆哮，灰霧劇烈翻滾，整個二樓走廊的燈光瘋狂閃爍，那些焊死的金屬板門後也傳來劇烈的撞擊聲，仿佛有什麼東西要破門而出！
他們沖下樓梯，沖過一樓走廊，直到沖出療養院的主建築大門，重新回到副本起始點那片荒蕪的庭院，身後的異常響動才逐漸減弱、消失。
陽光（副本內虛假的）慘淡地照在枯死的草坪上。陳青拄着刀，微微喘息，額角見汗。林恩則靠在一棵枯樹下，左眼眼罩下的空洞感因爲剛才的緊張和奔跑而隱隱作痛。
“情況比預想的復雜。”陳青沉聲道，“不止一種污染，而且它們似乎在打架，把這個副本變成了爛攤子。”
林恩點點頭，整理着獲得的信息：“機械污染先來，試圖‘維修’副本核心（可能就是那個‘大齒輪’），但方法粗暴導致紊亂。迷霧隨後而至，趁亂竊取了維持‘靜謐’的關鍵要素，並加以隱藏，加劇混亂。現在的副本，是一個失控的、充滿‘噪音’的故障機械，和一個躲在暗處、操縱混亂的迷霧小偷的角力場。”
“任務目標怎麼辦？規則紊亂原因算是找到了，但地下室回廊的結構圖……”陳青看向依舊籠罩在灰霧中的主建築。
“結構圖可能就在維修工的腦子裏，或者，需要我們先‘找回安靜’。”林恩思索着，“‘正確的耳朵’……或許我們得回時鍾塔一趟。那裏可能有人能幫我們‘聽’到被迷霧藏起來的‘零件回響’。”
他看了一眼陳青：“這次探查雖然沒完全達成目標，但獲取的情報價值不低。我們先返回時鍾塔提交初步報告，應該能拿到部分報酬。然後……可能需要尋找一個具備特定感知能力的隊友，再來一次。”
陳青沒有反對。剛才的經歷讓他明白，這個D級副本的水很深，盲目硬闖不是辦法。
兩人啓動了返回程序。
白光中，林恩最後看了一眼那座死寂中隱藏着無盡嘈雜的療養院。
欺詐之神的低語，帶着一絲饜足般的玩味，悄然響起：
“機械的笨拙……迷霧的狡猾……一場小小的鬧劇……”
“但你看到了本質……很好……繼續看……繼續學……”
“當你能同時欺騙‘秩序’與‘混亂’時……你才算……真正入門……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