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昊是被雞叫聲吵醒的。天剛蒙蒙亮,他一骨碌爬起來,摸了摸床板縫隙裏的錢——硬硬的一沓還在,心裏踏實了不少。
洗漱時,他對着鏡子照了照,昨天跟王豹手下動手時蹭破的胳膊肘結了層薄痂,不礙事。他從櫃子裏翻出件長袖褂子穿上,把傷口遮住,這才往鎮西頭的破廟走。
破廟離鎮子有二裏地,藏在一片楊樹林後面,牆皮剝落得只剩半截,院裏的雜草快有人高了。章昊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,就見瞎眼老和尚正坐在門檻上曬太陽,手裏捻着串油亮的佛珠。
"是小章吧?"老和尚耳朵尖,聽見腳步聲就開口了,聲音慢悠悠的,"今早有生人在附近轉悠,鬼鬼祟祟的。"
章昊心裏一緊:"您看清是什麼樣的人了嗎?"
"沒看清,"老和尚搖搖頭,"聽腳步聲,得有三四個人,在門口晃了晃就走了。"
章昊沒再多問,謝過老和尚,徑直往大殿走。佛像後面的幹草堆得好好的,蛇皮袋也沒被動過的痕跡。他鬆了口氣,挑了三十塊電子表塞進帆布包——今天得加快速度賣,王豹他們既然盯上了破廟,這地方也不能久留。
往鎮口走的路上,他繞到李大叔家院牆外,把昨天買的煙和酒放在窗台上,敲了敲窗戶就走。李大叔是鎮上的老人,人面廣,昨天讓蘇清月去找他,也是想借他的面子鎮鎮場子,這份情得還。
到了鎮口,蘇清月已經等在老地方,手裏捧着個粗瓷碗,正小口喝着稀粥。見章昊來了,她趕緊把碗遞給旁邊賣早點的大嬸,迎了上來:"昨天我回家想了想,咱們今天換個地方擺攤吧?我怕那個外鄉人再找來。"
"不用換,"章昊把帆布包往地上一放,"越是怕,他們越覺得咱們好欺負。"他從包裏掏出塊電子表遞給蘇清月,"今天你只管賣,有事兒我頂着。"
蘇清月點點頭,眼神比昨天堅定了些。她鋪開粗布,把表擺得整整齊齊,紅漆木板往旁邊一豎,沒過多久就有主顧上門。
"小姑娘,昨天我看的那塊綠色的還有嗎?"一個背着書包的姑娘跑過來,眼睛亮晶晶的。
"有!"蘇清月趕緊遞過去,"給你留着呢。"
姑娘付了錢,小心翼翼地把表戴在手腕上,轉着圈看了好幾遍,才蹦蹦跳跳地走了。
章昊在旁邊看着,心裏挺欣慰。蘇清月昨天還怯生生的,今天已經能主動跟顧客搭話了,進步真不小。
正忙着,就見王豹帶着昨天那兩個手下往這邊走,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攤子。蘇清月手裏的表差點掉在地上,章昊伸手按住她的肩膀,沖她搖搖頭,示意別慌。
"小子,挺能耐啊,還敢在這兒擺攤?"王豹往攤子前一站,故意把腳踩在粗布邊上。
"這鎮口又不是你家開的,我憑啥不能擺?"章昊抱起胳膊,語氣平淡。
"憑啥?"王豹冷笑一聲,"就憑這紅旗鎮,還沒人敢跟我王家作對!"他伸手就要去掀攤子。
章昊早有準備,一把抓住他的手腕。王豹只覺得手腕像被鐵鉗夾住,疼得"哎喲"一聲,臉都白了:"你放開我!"
"想掀攤子,先問問我這手答應不答應。"章昊手上稍一用力,王豹疼得直咧嘴,旁邊兩個手下想上來幫忙,被章昊一個眼刀嚇退了。
"好......好小子,你等着!"王豹掙脫開,捂着手腕撂下句狠話,灰溜溜地走了。
周圍看熱鬧的人哄笑起來,一個賣菜的大爺湊過來說:"小章,你可得小心點,這王家人睚眥必報,肯定不會善罷甘休。"
"謝謝您提醒,我心裏有數。"章昊笑着點頭。
這一鬧,反倒給攤子招攬了生意。不少人覺得章昊敢跟王家人叫板,肯定有點本事,賣的表也差不了,紛紛圍過來買。不到中午,三十塊表就賣得只剩五塊了。
"今天賣得真快!"蘇清月數着錢,臉上笑開了花,"比昨天多賺了二十多塊呢!"
"這叫因禍得福。"章昊把剩下的表收起來,"咱們先去吃飯,下午找個新地方藏貨。"
兩人在鎮上的面館吃了碗陽春面,章昊邊吃邊琢磨藏貨的地方。破廟不能去了,磚窯也不安全,得找個誰都想不到的地方。
"對了,"蘇清月突然說,"我家後院有個地窖,是以前存紅薯用的,現在空着,要不就藏那兒?"
章昊眼睛一亮:"地窖?隱蔽嗎?"
"隱蔽!"蘇清月點頭,"除了我爹娘,沒人知道。而且地窖在廚房後面,得掀開石板才能進去,誰都想不到。"
"太好了!"章昊一拍桌子,"吃完面咱們就去把貨轉移過去。"
蘇清月家在鎮子西頭,是個帶院子的小平房。後院果然有個地窖,掀開蓋在上面的石板,一股陰涼的潮氣撲面而來。章昊下去看了看,地窖不大,但很幹燥,放電子表正合適。
兩人趕緊回破廟取貨,來回跑了兩趟,才把剩下的電子表全轉移到地窖裏。蓋好石板,又在上面堆了些柴火,看起來跟平常沒兩樣,章昊這才鬆了口氣。
"這下安全了。"蘇清月拍了拍手。
"暫時安全了。"章昊眉頭沒舒展,"王豹肯定會去破廟找,找不到就會猜到咱們換了地方,說不定會到處打聽。這段時間咱們得低調點,每天少帶點表出去賣,別太惹眼。"
蘇清月點點頭:"我聽你的。"
正說着,蘇清月的娘從屋裏出來,手裏端着個菜筐,看到章昊愣了一下:"清月,這是......"
"娘,這是章昊,我同學。"蘇清月趕緊介紹,"他幫咱們家......幫我幹點活。"
章昊趕緊打招呼:"大娘好。"
蘇大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,眼神裏帶着點審視,沒多說什麼,轉身進了屋。
章昊心裏有點打鼓,蘇大娘看樣子不太待見他,估計是覺得他擺攤賣表不務正業。他對蘇清月說:"我先回去了,明天一早再來找你。"
"嗯。"蘇清月送他到門口,小聲說,"我娘就是那樣,你別往心裏去。"
章昊笑了笑:"沒事。"
往家走的路上,章昊琢磨着,總這麼偷偷摸摸也不是辦法。得想個法子把生意做得"名正言順",比如跟供銷社合作,租個攤位,這樣王虎他們就沒理由找茬了。但他現在沒門路,只能先忍着。
路過鎮政府門口時,看到牆上貼了張告示,圍了不少人。章昊擠進去一看,是關於"允許個體經營"的通知,說鎮上要劃塊地方當"個體攤位區",想做生意的可以去登記。
章昊心裏一動——這可是個好機會!他趕緊把告示上的登記時間和地點記下來,明天一早就去登記。
正看着,肩膀被人拍了一下。回頭一看,是李大叔,手裏還拿着昨天章昊送的煙和酒:"你這小子,跟我還客氣啥?"
"應該的,謝謝您上次的指點。"章昊趕緊說。
"謝啥,都是街坊。"李大叔把煙酒塞回他手裏,"我聽說你跟王豹起沖突了?"
章昊點點頭:"他想掀我的攤子。"
"王虎那小子沒安好心,"李大叔壓低聲音,"我聽說他跟那個外鄉人達成協議了,要聯手把你趕出紅旗鎮,你可得小心。"
章昊心裏一凜:"謝謝您告訴我,我會小心的。"
"對了,"李大叔指了指牆上的告示,"你打算去登記?"
"嗯,想整個正經攤位。"
"我認識管這事的張幹事,"李大叔說,"明天我陪你去,幫你說幾句好話。"
章昊又驚又喜:"那太謝謝您了李大叔!"
"客氣啥,"李大叔拍了拍他的肩膀,"我看你是個幹實事的,比王虎那混小子強多了。紅旗鎮就需要你這樣的年輕人。"
和李大叔分開後,章昊心裏熱乎乎的。原本以爲前路難走,沒想到總有貴人相助。他握緊手裏的煙和酒,腳步輕快了不少。
回到家,章昊把登記需要的材料準備好——身份證、戶口本,還有賣表賺的錢,準備明天去交攤位費。他看着床板縫隙裏的錢,已經攢了不少,夠交三個月的攤位費了。
躺在床上,章昊想着明天的事。登記了攤位,就能光明正大地賣表,不用再躲躲藏藏;有了李大叔幫忙,說不定能選個好位置;等生意穩定了,就再去趟廣州,進點更好的貨......
越想越有勁,睡意都沒了。他爬起來,借着月光在紙上寫寫畫畫,盤算着下一步的計劃:進什麼貨、定價多少、怎麼擴大銷路......紙上很快寫滿了字,每一筆都透着希望。
窗外的月光更亮了,照亮了屋裏的陳設,也照亮了章昊眼裏的光。他知道,真正的挑戰才剛開始,但他不怕。
明天,又是新的開始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