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夏的眼神大膽而直接,像是挑釁他刻意維持的上下級界限。
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,近到能看清彼此眼中的倒影。
裴時嶼盯着她,喉結微動。
就在江夏以爲他會像之前一樣避開時,他卻忽然笑了一下。
“江夏,”他叫她的全名,聲音壓得更低,只有他們兩人能聽清,“在公司,注意影響。”
說完,他端起接滿的咖啡,不再看她,徑直離開了茶水間。
江夏站在原地,看着他離開的背影,心髒卻因爲剛才他而怦怦直跳。
他沒有直接推開她,而是這種曖昧的警告。
這算不算是一種進展?
她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燙的臉頰,心情復雜地接了一杯白開水。
她知道,這場拉鋸戰,她似乎又往前推進了一小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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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天後的下午,江夏去茶水間泡咖啡。
徐靈和另外兩個女同事也在裏面,正低聲說笑着什麼,見江夏進來,笑聲戛然而止,交換了一個眼神。
江夏沒理會,徑直走向咖啡機。
就在她端着沖好的咖啡準備離開時,徐靈端着水杯轉身,手臂一揚——
“哎呀!”
半杯微燙的茶水潑在了江夏的手臂和胸前淺色的襯衫上,瞬間暈開一大片深色的水漬,手臂皮膚也紅了一小片。
“對不起啊江夏,我沒注意你在後面。”徐靈嘴上說着道歉,眼裏卻毫無歉意,反而帶着一絲得逞的快意,“你這衣服……應該不便宜吧?真是不好意思。”
另外兩個女同事也假意附和:
“是啊徐姐也不是故意的。”
“快去洗手間處理一下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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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夏站在原地,看着自己狼藉的襯衫和微微刺痛的胳膊,眼眶瞬間就紅了。
不是疼的,是氣的,也是……醞釀情緒。
她咬着唇,低下頭,長長的睫毛垂下來,遮住了眼底真實的情緒,只留下微顫的肩膀和泛紅的眼圈,看起來委屈又無助。
她沒有看徐靈,只是小聲說:“沒關系,徐姐……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。”
那聲音帶着點哽咽,任誰聽了都會心生憐惜。
她這副逆來順受的樣子,反而讓徐靈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悶感。
就在這僵持的時刻,茶水間門口傳來一個冷冽的聲音:
“怎麼回事?”
裴時嶼站在門口,顯然是路過,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地面。
最後落在江夏溼透的襯衫、泛紅的手臂和她那雙楚楚可憐的眼睛上。
他眉頭瞬間蹙起,鏡片後的眸光沉了下去。
徐靈和另外兩個女同事沒想到裴時嶼會突然出現,頓時慌了神。
“裴、裴總……”徐靈連忙解釋,“我不小心把水灑到江夏身上了,正準備幫她處理……”
“是啊是啊,意外,純屬意外。”另外兩人也趕緊幫腔。
江夏卻在這時抬起頭,飛快地看了裴時嶼一眼,那眼神裏充滿了隱忍的委屈。
然後,她迅速低下頭,用手背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,聲音更小了:“哥……裴總,沒事的,我自己去處理一下就好。”
她越是這樣懂事,越是襯托出徐靈幾人的可惡和此刻場面的不堪。
裴時嶼沒說話,邁步走了進來。
他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,帶着不容拒絕的力道,披在了江夏肩上,將她被弄溼的狼狽完全遮住。
帶着他體溫和清冽氣息的外套瞬間包裹住她,江夏的身體輕顫了一下。
“高海。”裴時嶼對着聞訊趕來的高助理吩咐,聲音冰冷,“帶她去處理一下,買件新襯衫。”
“是,裴總。”
然後,他的目光才轉向臉色發白的徐靈,語氣帶着壓迫感:
“徐主管,公司的茶水間,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擁擠,連轉身都困難了?”
徐靈冷汗都下來了:“裴總,我……”
“行政部最近在整頓辦公環境安全意識,”裴時嶼打斷她,“你,還有你們兩位,”
他目光掃過另外兩個女同事,“每人寫一份詳細的事故報告和反思,下班前交到我辦公室。”
這懲罰不算重,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,無疑是狠狠打了她們的臉,尤其是徐靈。
“是,裴總……”三人喏喏應下,頭都不敢抬。
裴時嶼沒再看她們,目光落在江夏身上。她被他的寬大西裝裹住,顯得更加纖細脆弱的。
“還能走嗎?”他的聲音似乎放緩了一絲。
江夏點點頭,裹緊了他的外套,小聲道:“能的。”
她跟着高海離開茶水間,經過裴時嶼身邊時,停頓了一下,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氣音,帶着鼻音說:“謝謝……哥。”
然後,她低着頭,快步走了出去。
裴時嶼看着她的背影,直到消失在走廊盡頭,才收回目光。
他面無表情地整理了一下襯衫袖口,徑直離開了茶水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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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圍看熱鬧的同事面面相覷,心裏都清楚,徐靈這次是踢到鐵板了。
而江夏在裴總心裏的地位,恐怕比他們想象的還要特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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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海去聯系買衣服的事了。
江夏站在洗手間的洗手台前,看着鏡子裏披着裴時嶼西裝外套的自己,眼眶還紅着,嘴角卻緩緩上揚。
她輕輕撫摸着西裝外套上細膩的面料,上面還殘留着他的氣息。
她抬起剛才被燙到的手臂,那點紅痕其實很快就能消,但她故意沒有去用冷水沖。
效果,比她預想的還要好。
她不僅讓徐靈吃了癟,更重要的是,她看到了裴時嶼眼中那一閃而過的緊張和怒氣。
雖然被他掩飾得很好,但她捕捉到了。
裴時嶼,你的保護欲,好像比你自己以爲的,要強烈得多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