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府的早飯比林大器在村裏過年吃得還好。
白米粥熬得濃稠香甜,幾樣精致的小菜,還有一屜冒着熱氣、皮薄餡大的肉包子。林大器吃得頭也不抬,差點把舌頭吞下去。清風子吃得慢條斯理,但也沒少吃,臉色似乎都紅潤了些。
剛放下碗筷,丫鬟小翠就來了,身後還跟着昨天那個管家福伯。
“林小兄弟,”福伯臉上帶着職業化的微笑,眼神卻帶着審視,“小姐吩咐了,既然你擅長控火之術,府中東苑‘暖香閣’的花圃,近日地火陣法有些淤塞,導致幾株珍稀的‘赤焰蘭’長勢不佳。小姐想請你過去看看,能否疏通一二。”
花圃?地火陣法?赤焰蘭?林大器一臉懵,求助地看向師父。
清風子慢悠悠地擦了擦嘴,對福伯微微頷首:“有勞管家帶路。劣徒初學乍練,技藝粗淺,但既蒙蘇小姐收留,自當盡力一試。”
林大器心裏打鼓,他連地火陣法是什麼玩意兒都不知道,怎麼疏通?師父這不是把他往火坑裏推嗎?
可箭在弦上,不得不發。他只能硬着頭皮,跟着福伯和小翠,穿過層層院落,來到一處格外精致、靠近內院邊緣的園子。園中假山流水,奇花異草,中央一座小巧的閣樓,想必就是“暖香閣”。閣樓旁,有一片用暖玉和特殊石材圍砌起來的花圃,裏面種着十幾株葉片赤紅、形態奇異的蘭花,正是赤焰蘭。只是這些蘭花大多蔫頭耷腦,葉片光澤黯淡。
花圃邊緣的地面上,鑲嵌着一些復雜的、微微發光的淡紅色紋路,一直延伸到旁邊的閣樓地基下。此刻,這些紋路的光澤顯得有些晦暗,紋路中似乎有灰黑色的雜質淤積,導致熱量傳遞不暢,花圃周圍的空氣都比別處涼快不少。
“這便是地火引靈陣,”福伯指着那些紋路解釋,“引地下火脈一絲溫和熱氣,滋養赤焰蘭。近日不知爲何淤塞,府中陣法師暫時外出,小姐便想到了林小兄弟。”
林大器看着那些發光的紋路和蔫巴巴的花,頭皮發麻。這玩意兒怎麼看都比點樹葉復雜一萬倍。
“我……我試試。”他幹巴巴地說,蹲在花圃邊,伸出手,卻又不知該往哪兒放。
“用你的控火之術,感應陣法紋路中的熱力流轉,找出淤塞節點,嚐試以自身火靈力溫和疏導、燒融雜質即可。”清風子不知何時也跟了過來,站在他身後不遠處,聲音平靜地提醒,“切記,不可用力過猛,赤焰蘭嬌貴,地火亦不可輕易擾動。”
感應?疏導?燒融?林大器聽得雲裏霧裏,但師父的話他還是聽進去了。他閉上眼,努力平復緊張的心情,伸出右手食指,嚐試施展“溫火初探”。
微弱的暖黃色光暈在指尖亮起,比昨天稍微穩定了些。他小心翼翼地將指尖靠近地面上一段光澤最晦暗的陣法紋路。
剛一接觸,一股雜亂、沉悶、帶着土腥和灰燼氣息的“熱感”便傳入他指尖。這感覺和昨天引導師父體內靈力、或者點燃樹葉完全不同,更像是一潭快要冷卻的、滿是淤泥的髒水。
他嚐試着將自己那絲微弱的、相對純淨的火熱靈力注入進去,像一根細針,想要刺破淤塞。
紋路中的雜質似乎受到了刺激,猛地一縮,然後反饋回一股更渾濁、更沉悶的阻力,甚至帶着一絲反沖的灼痛!
林大器悶哼一聲,指尖光暈劇烈晃動,差點熄滅。他額頭冒汗,感覺自己的靈力如同小溪流入沼澤,瞬間就被吞沒、同化,毫無作用。
“師父……不行……”他沮喪地睜開眼。
清風子眉頭微皺,走到他身邊,蹲下仔細看了看那段紋路,又伸手凌空虛撫,似乎在感應什麼。片刻後,他低聲道:“不是簡單的雜質淤塞。有人做了手腳,混雜了‘蝕陰土’和‘敗火灰’,專門克制、污染火行靈力。尋常火修來處理,不僅無用,自身靈力還可能被污染。”
福伯在一旁聽着,臉色微微一變:“道長是說……有人故意破壞?”他看向花圃的眼神立刻帶上了警惕。蘇家在青岩城雖不是頂尖修仙家族,但也有頭有臉,誰敢在府中做這種手腳?
清風子沒有回答,只是看着林大器:“大器,用我昨天路上教你的‘凝神靜氣’之法,將意念沉入指尖火種最核心處,摒棄一切雜念,只保留最純粹的那一點‘生發’之意,不要試圖‘刺破’或‘燒融’,而是像……春風化雨,慢慢浸潤進去,引導其中尚存的一絲地火本源熱氣,自行流轉、沖刷。”
春風化雨?林大器聽得似懂非懂。但他對師父有種盲目的信任,尤其在“吃”這個問題上師父還沒騙過他(暫時)。他再次閉眼,深吸一口氣,努力回憶師父昨天在路邊休息時,讓他對着剛冒芽的草葉感受“生機”的感覺。
他將全部意念集中到指尖那點微弱的火種上,努力驅散因爲失敗而產生的焦躁和雜念。漸漸地,那點火種在他感知中變得清晰起來,雖然微弱,卻有一種頑強的、持續散發溫暖的生命力。
他不再想着去“對抗”或“清理”那些渾濁的雜質,而是想象自己指尖這點火,就像冬天裏呵出的一口暖氣,輕輕地、柔柔地,吹向那潭“髒水”。
這一次,阻力似乎小了一些。他那絲帶着微弱生機的火靈力,像一縷極其纖細的暖霧,緩緩滲入陣法紋路。
紋路中那淤積的、冰冷的雜質,對這股“暖霧”似乎沒有那麼強烈的排斥了。甚至,在地底深處,似乎有那麼一絲極其微弱的、正宗的、溫和的地火熱氣,被林大器這縷帶着生機的“引子”觸動,極其緩慢地、試探性地,順着陣法紋路,向上“涌”了一點點。
就是這一點點!
林大器敏銳地捕捉到了這絲變化!他立刻集中精神,用意念小心翼翼地“托”着這絲微弱的地火熱氣,引導它沿着紋路緩緩流動,經過那些淤塞的節點。
地火熱氣雖然微弱,但其本質精純,遠非林大器自身靈力可比。它流過之處,那些“蝕陰土”和“敗火灰”混合的雜質,雖然沒有被立刻燒融清除,卻仿佛被“沖刷”得鬆動了一些,灰黑色的色澤似乎淡了一絲,對陣法運行的阻礙也減弱了一分。
林大器全神貫注,額頭汗珠滾落,靈力飛速消耗。但他不敢停,他能感覺到,隨着地火熱氣被引導着完成一個小小的循環,花圃周圍的溫度似乎回升了一點點,那幾株蔫巴巴的赤焰蘭,最靠近陣法節點的兩株,葉片似乎……挺立了那麼一絲絲?
福伯在一旁看得真切,眼中露出驚訝之色。他雖不精通陣法,但眼力還是有的。這少年手法笨拙,靈力微弱,但似乎真的起了點作用?這老道士的指點,也頗有些門道。
足足過了一炷香的時間,林大器感覺自己的靈力快要見底,腦袋也開始發暈,才勉強引導着那絲地火熱氣,在最近一小段淤塞最嚴重的紋路中,完成了一次極其緩慢、效果微弱的“沖刷”。
他撤回手指,指尖光暈熄滅,整個人向後一仰,癱坐在地上,大口喘氣,臉色蒼白。
但花圃中,那兩株赤焰蘭的變化更加明顯了,赤紅的葉片恢復了些許光澤,甚至有一株頂端,似乎鼓起了一個小小的、米粒大的花苞雛形!
“有……有效!”林大器喘着氣,指着那花苞,臉上露出疲憊卻興奮的笑容。
福伯仔細看了看花圃和陣法紋路,雖然淤塞並未完全清除,但最嚴重的節點確實鬆動了,地火供應恢復了一絲。他看向林大器的眼神多了幾分重視,轉頭對清風子拱手道:“道長高徒,果然不凡。雖修爲尚淺,但此法門似對這類陰損淤塞頗有奇效。只是……要徹底疏通,恐怕非一日之功。”
清風子扶起林大器,對福伯淡淡道:“劣徒修爲淺薄,能做到這一步已屬不易。若要徹底疏通,需每日以此法引導地火本源緩緩沖刷,輔以‘陽炎草’粉末灑於陣眼,慢慢化去‘蝕陰土’與‘敗火灰’,約莫旬日,當可恢復如初。”
福伯點頭記下:“陽炎草府中庫房便有,稍後便派人取來。有勞道長和小兄弟了。”他頓了頓,“小姐說了,若小兄弟真能疏通地火陣,保住赤焰蘭,除了約定的月例外,另有酬謝。”
林大器一聽“另有酬謝”,眼睛又亮了,疲勞感都減輕不少。
這時,一個穿着鵝黃衣裙的身影從暖香閣裏蹦蹦跳跳地跑了出來,正是蘇淺淺。她早就躲在閣樓裏偷看了半天。
“呀!真有效果!”她跑到花圃邊,好奇地看了看那鼓起的花苞,又看向癱坐在地、滿頭大汗的林大器,眼中閃過驚奇和一絲……不服氣?她可是親眼看到林大器那笨拙又費勁的樣子,居然真讓他搞出點門道?
“喂,林大器,你剛才用的是什麼法子?跟我家陣法師教的不太一樣啊。”蘇淺淺蹲在他面前,眨巴着大眼睛問。
林大器還在喘氣,聞言看向師父。
清風子代爲答道:“不過是一些粗淺的引氣導元之法,借地火本源自行滌蕩污穢罷了,算不得什麼高深術法。小徒靈力低微,也只能做到這一步。”
蘇淺淺撇撇嘴,顯然不太滿意這個答案。她又看向林大器:“你師父說你靈力低微,那你昨天點葉子那招,能教我嗎?看起來挺好玩的。”
林大器一愣,教她?他自己都還沒弄太明白呢。
“小姐,”福伯適時開口,“林小兄弟方才耗費甚大,需要休息。況且,修行法門,各有傳承,不便輕授。”他提醒蘇淺淺注意分寸。
蘇淺淺有些不高興,但也沒再糾纏,只是眼珠一轉,又道:“那好吧。林大器,你好好休息,下午再來疏通陣法!福伯,給他們安排些補充元氣、有助於火行修行的藥膳和靈果!”
“是,小姐。”福伯應下。
回到西跨院廂房,仆人果然送來了更加豐盛的午餐,甚至有一小碗泛着淡淡紅光、香氣撲鼻的肉羹,據說是用低階火屬性妖獸肉和幾種溫補靈草燉的,對火修大有裨益。
林大器吃得滿嘴流油,感覺消耗的體力和靈力都在快速恢復,甚至丹田裏那團火似乎都壯大、凝實了一絲絲。
“師父,這蘇家真大方!”他含糊道。
清風子小口喝着羹湯,目光深邃:“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。蘇家在這青岩城經營數代,以煉制低階法器和經營材料商鋪爲主。那暖香閣的地火陣,連接的恐怕不止是花圃,更是蘇家一處重要的煉器火脈節點。赤焰蘭不過是掩人耳目,或者順帶滋養。陣法淤塞,影響的是蘇家的根本。”
林大器停下筷子,有些茫然:“所以……我們幫了他們大忙?”
“算是吧。”清風子放下碗,“但也因此,我們被卷進來了。那陣法淤塞是人爲,而且手法陰損,專克火行。蘇家內部,或者外部對頭,恐怕不太平。”
林大器頓時覺得嘴裏的肉羹不香了:“那……那我們會不會有危險?”
“暫時應該不會。”清風子分析道,“我們表現出的能力恰好能解決他們的麻煩,又看起來‘人畜無害’(他特意看了一眼林大器),蘇家現在只會籠絡我們,希望我們盡快解決問題。不過……”
他話鋒一轉:“等陣法疏通,價值利用完,就難說了。尤其是我這‘玄天宗太上長老’的身份,若是被有心人盯上或拆穿……”
林大器緊張起來:“那怎麼辦?師父,咱們……是不是該準備跑路了?”他想起師父要教的逃跑功夫,覺得現在學非常有必要!
清風子卻笑了笑,語氣帶着一種奇特的平靜:“跑?爲什麼要跑?大器,你要記住,修仙界,有時候,麻煩就是機緣。蘇家這條線,或許能幫我們更快地找到‘百曉生’老錢,或者直接弄到使用傳送陣的靈石。關鍵在於……”
他看向林大器,眼神意味深長:“如何把握分寸,既展現出我們的‘價值’,讓他們舍得投資,又不要暴露太多底細,引起不必要的貪婪。同時,借蘇家的勢,盡快提升你自己。起碼,在你把那‘炊金饌玉手’練到能穩定烤熟一只雞之前,咱們得從蘇家多弄點‘火行資源’。”
林大器聽得似懂非懂,但核心思想他抓住了:多吃蘇家的,多拿蘇家的,努力練功,同時準備好隨時開溜!
“師父,我明白了!”他用力點頭,然後狠狠扒了一口飯,“下午我繼續去‘疏導’!爭取多吃他們幾頓好的!”
清風子滿意地點點頭。孺子可教,雖然動機依舊樸素得讓人想嘆氣。
下午,林大器再次被請到暖香閣。有了上午的經驗和豐盛午餐的“激勵”,他幹得更賣力了。雖然進度依然緩慢,每次只能疏通一小段,且疲憊不堪,但效果是實實在在的。地火陣的運轉明顯順暢了一絲,赤焰蘭的狀態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。
蘇淺淺下午也來了,沒再提學法術的事,倒是搬了把椅子坐在陰涼處,一邊吃着冰鎮靈果,一邊看着林大器滿頭大汗地忙活,時不時還指揮丫鬟給他遞水擦汗,大小姐派頭十足。
福伯在一旁看着,對清風子更加客氣,交談中隱約透露出想請道長幫忙看看府中其他幾處陣法的意思,都被清風子以“傷勢未愈,不便勞神”爲由,輕描淡寫地擋了回去。
接連三天,林大器都在重復着“吃飯-疏導-吃飯-累癱-再吃飯”的循環。蘇家提供的夥食和“火行補助”越來越豐盛,他的“溫火初探”在大量實踐和高能量補充下,竟然進步神速,從最初只能維持二十息、點焦一片葉子,到現在能穩定維持近半柱香,指尖火光的溫度和可控性也明顯提升。甚至,在一次疏導中,他無意間將一絲火力控制得更集中,瞬間將一小撮“敗火灰”灼燒得騰起一小股青煙,雖然很快又因爲控制不穩而熄滅,卻讓在一旁監督的福伯和偷看的蘇淺淺都小吃了一驚。
林大器自己也感覺到了變化。肚子裏的那團火越來越旺,力氣越來越大,跑起來好像帶着風。他對“回宗門吃靈雞”的渴望,也從未如此強烈過——主要是覺得,練好了這手控火術,以後烤靈雞肯定更香!
第三天傍晚,林大器結束疏導,拖着疲憊卻充實的身子回到廂房,發現師父不在。桌上留了張字條,字跡潦草卻有力:“爲師外出訪友,晚歸勿念。靜心修煉,莫要亂跑。”
訪友?林大器撓撓頭,師父在這青岩城還有朋友?不過他也累得夠嗆,沒多想,吃了仆人送來的晚飯(照例豐盛),倒頭就睡。
他不知道的是,此刻的清風子,並未走遠,而是隱匿了身形氣息,如同幽靈般飄出了蘇府高牆,融入了青岩城華燈初上的夜色中。
他的目標,是城西一條偏僻小巷深處,一家門臉破舊、掛着“古今齋”招牌、看起來隨時會倒閉的古玩舊貨鋪。
鋪子裏燈光昏暗,只有一個穿着油膩長衫、禿頂、酒糟鼻的老頭,正就着一碟茴香豆,呷着劣質燒酒,哼着不成調的小曲。
清風子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,走了進去。
老頭頭也不抬:“打烊了,明兒請早。”
清風子站在櫃台前,也不說話,只是伸出右手食指,在落滿灰塵的櫃台上,輕輕劃了一個極其簡單、卻透着古老玄奧氣息的符文。
那符文微微一亮,隨即隱沒。
哼曲的聲音戛然而止。
酒糟鼻老頭猛地抬起頭,渾濁的眼睛瞬間變得銳利如鷹,死死盯住清風子看了三息,然後又緩緩鬆弛下去,恢復了那副憊懶模樣。
他慢吞吞地放下酒壺,用手抹了抹嘴,嗤笑一聲:
“喲,我當是誰。這不是咱們‘英明神武’、‘算無遺策’的清風子老祖嗎?三百年不見,您老這身行頭……挺別致啊?怎麼,玄天宗改行丐幫了?”
清風子也不惱,自顧自拉過一張咯吱響的凳子坐下,淡淡道:“老錢,別廢話。我時間不多,你也清楚我爲什麼來找你。”
被稱作老錢的“百曉生”嘿嘿一笑,拎起酒壺給清風子也倒了一碗劣酒:“不急,不急。三百年了,欠你那點人情,早就爛在肚子裏了。不過老祖,您這回惹的麻煩可不小啊。‘蝕骨靈’的味道,隔着八條街我都聞見了。您這傷……嘖嘖,能撐到現在,命真硬。”
清風子端起酒碗,沒喝,只是看着渾濁的酒液:“少說風涼話。我需要用東城公共傳送陣,最快一班去‘雲緲山脈’附近的。靈石你出,身份你安排,要幹淨,不能有任何尾巴。”
老錢掏了掏耳朵:“傳送陣?去雲緲山?那邊離你們玄天宗的隱秘山門‘疊翠峰’倒是不遠。靈石嘛,好說。我老錢雖然落魄,這點家底還有。身份也好辦,就說是我遠房侄子帶師父去雲緲山采藥治病。”
他頓了頓,小眼睛眯起來,閃着精光:“不過老祖,這價碼,可就不止是還當年那點人情了。您得額外加點什麼。”
清風子抬眼:“你想要什麼?”
老錢搓了搓手指,壓低聲音:“您那寶貝徒弟……我看着有點意思。他那手控火的路子,雖然糙,但裏頭那點‘生生不息’的苗頭,瞞不過我。您把他留我這兒三年,我保證,三年後,還您一個真正的控火大師!到時候,您再帶他回玄天宗,豈不美哉?”
清風子想都沒想:“不行。”
老錢急了:“爲啥?我‘火眼狻猊’錢不通的名號您是知道的!教他綽綽有餘!跟着您東躲西藏、朝不保夕的,能學到啥?”
“他跟你有緣,但師徒緣分不在你。”清風子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,“我自有安排。換一個條件。”
錢不通悻悻地灌了口酒,嘀咕:“就知道您舍不得……那這樣,您把當年從‘幽冥鬼市’淘換來那半張‘九轉金丹’的殘方拓印給我!我知道您用不上,但對我研究有用!”
清風子沉默片刻,從懷裏摸出一塊非金非玉、邊緣殘缺的薄片,手指在上面虛劃幾下,光芒一閃,隨即扔給錢不通:“拓印好了。原件不能給你。”
錢不通接過薄片,神識一掃,頓時眉開眼笑:“成交!三天!最多三天,我給您安排好!傳送陣的費用、臨時身份銘牌、路上必要的僞裝和幹糧,包在我身上!這三天,您和您那寶貝徒弟,就安心在蘇家待着,正好借他們的資源恢復恢復。蘇家那點小麻煩,有您在,翻不起浪。”
清風子點點頭,起身就要走。
“等等,”錢不通叫住他,臉色稍微正經了點,“老祖,提醒您一句。蘇家那陣法淤塞,我查過點邊角料,可能跟城裏新近冒頭的‘黑煞會’有點關系。這幫人路子野,背後好像有外地勢力支撐,專幹些陰損勾當,盯着蘇家那塊地火脈不是一天兩天了。您稍微留意,別陰溝裏翻船。”
“黑煞會?”清風子記下這個名字,“知道了。”
他不再多言,身影一晃,便消失在昏暗的鋪子裏,如同從未出現過。
錢不通把玩着那枚殘方拓印,又看了看清風子消失的方向,咂咂嘴:“玄天宗清風子……居然真沒死,還收了這麼個古怪徒弟……這青岩城,怕是要熱鬧咯。得趕緊把這對瘟神送走才行……”
他收起拓印,吹熄油燈,小鋪子徹底隱入黑暗。
而蘇府西跨院的廂房裏,林大器正睡得香甜,夢裏,他左手一只靈雞,右手一串烤得金黃流油的不知名獸腿,腳下踩着師父的飛劍,在雲海裏撒歡。
他完全不知道,三天後,他將迎來人生第一次“傳送”,以及……師父口中那“小小的”、“不值一提”的“離別考驗”。
夜還長,青岩城的暗流,正在平靜的水面下,悄然涌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