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

自藏經閣歸來,已過數日。

鳳幽璃白日裏規規矩矩地修煉《靈蝶步》,將一套普通身法使得出神入化,落在旁人眼中,自是又引來一番“天賦絕倫”的驚嘆。鳳擎蒼見狀,更是欣慰,賞賜如流水般送入她的宮殿。

然而鳳幽璃的心思,卻大半系在那枚神秘的鐵牌和深不可測的守閣人褚老身上。

“時機未到……”褚老的低語時常在她腦海回響。這意味着鐵牌至關重要,且目前以她的實力和處境,強求不得。

她按下急切,深知當務之急仍是提升實力。唯有自身足夠強大,才能應對一切變局,才能在未來時機降臨時,有能力去抓住。

修煉《九轉涅槃經》所需的資源日益增多,雖貴爲公主,份例豐厚,但若要支撐她以完美根基高速修煉,仍是捉襟見肘。她需要更多的靈石、更珍貴的藥材。

這一日,鳳幽璃向王後請安後,狀似無意地提及:“母後,幽璃近日修煉《靈蝶步》,總覺得靈力運轉稍有不暢,聽聞丹閣煉制的一些低階蘊靈丹頗有溫養之效,女兒想去看看,也可順便認認靈草,長些見識。”

王後只當她小孩子心性,對煉丹好奇,又想得些糖豆似的丹藥,便笑着應允,特意派了身邊得力的老嬤嬤陪同前往皇室丹閣。

皇室丹閣,與藏經閣同爲靈族重地,負責供應皇室及核心子弟的丹藥所需。閣內丹師地位尊崇,尋常人難以接近。

有王後身邊的老嬤嬤領着,鳳幽璃一路暢通無阻。丹閣內藥香濃鬱,人來人往,不少丹師學徒正忙碌地處理藥材,或看守丹爐。

鳳幽璃看似好奇地東張西望,實則神識早已掃過各處。她對藥性的理解,源自前世巔峰時期的見識,此刻再看這些低階丹藥和藥材,只覺得粗陋不堪,許多藥材處理手法在她眼中謬誤百出,藥力浪費嚴重。

行至一處偏殿,恰逢一位三品丹師正在公開講授一種名爲“凝血散”的一品療傷藥的煉制技巧,周圍圍着十來個學徒和低階丹師。

那丹師講到關鍵處,手法演示,將一株“紅漿草”投入藥鼎之中,控火提煉藥液。

“注意了,紅漿草需以文火慢煉,逼出其內血氣精華,火候稍猛,則藥力盡失……”丹師侃侃而談。

台下衆人皆屏息凝神,認真學習。

鳳幽璃腳步微頓,看了一眼,下意識地微微搖頭。這丹師的手法在她看來,太過保守迂腐,紅漿草的藥性並非全然畏火,若能在投入之初以猛火瞬間鎖住其表層活性,再轉爲文火,至少能提升三成藥力萃取效率。

她這細微的搖頭動作,恰好被正在演示的丹師瞥見。

那丹師姓劉,在丹閣中也算小有名氣,最重顏面。見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娃竟敢在他的講授上搖頭,頓覺被輕視,心中不悅,停下動作,語氣微沉:“那位小小姐,爲何搖頭?可是覺得劉某人所講有何不妥之處?”

老嬤嬤見狀,連忙上前一步,恭敬道:“劉丹師恕罪,這位是幽璃公主,年幼好奇,並非有意……”

劉丹師一聽是公主,語氣稍緩,但面色依舊不快:“原是公主殿下。不過,丹道嚴謹,即便公主,也不該妄加評議。”他存了幾分賣弄和教訓的心思,“公主殿下若覺得劉某講得不對,不妨指教一二?”

這話語帶着明顯的譏諷,周圍學徒們也低笑起來,覺得這小公主怕是連藥材都認不全,怎懂煉丹?

鳳幽璃抬起小臉,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無比,她聲音稚嫩,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:“指教不敢當。只是覺得,叔叔你這樣煉,好浪費呀。”

“浪費?”劉丹師氣笑了,“小公主可知老夫此法乃是丹閣標準煉制手法,何來浪費之說?”

“紅漿草的血氣精華藏在莖稈纖維深處,表皮卻有一層惰膜保護。先用文火,惰膜未破,內部精華難以快速滲出,耗時耗力,等惰膜慢慢融化,內部精華也已流失小半了。”鳳幽璃歪着頭,仿佛在說一件很簡單的事情,“爲什麼不先用猛火一下燒掉那層討厭的膜,再馬上用小火慢慢把裏面的好東西煮出來呢?這樣不是更快,得到的東西也更多嗎?”

她用的是最孩童化的語言,卻精準地道破了紅漿草的藥性關鍵和現行手法的巨大缺陷!

殿內瞬間鴉雀無聲。

劉丹師臉上的譏諷僵住了,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震驚和錯愕!他是三品丹師,自然一點就透!仔細回想鳳幽璃的話,簡直是另辟蹊徑,卻直指核心!這、這……這簡直是顛覆性的處理思路!但細細推演,竟無比契合藥性原理,理論上完全可行,且效率必然大增!

“這……這怎麼可能……你、你從何處聽來?”劉丹師聲音都有些發顫,他絕不信這是一個孩童能想出來的。

鳳幽璃眨眨眼,一臉天真無邪:“沒有聽誰說呀。看着那株草,感覺就應該這樣嘛。就像吃靈果,要先剝皮一樣簡單呀。”

感覺?像剝皮一樣簡單?這話讓在場所有懂行的人都差點吐血!這需要何等恐怖的藥性直覺和對火候的精妙想象?

就在這時,一位身着月白丹師袍、面容清癯的老者聞聲從內間走出,神色嚴肅:“何事喧譁?嗯?劉丹師,你的講解結束了?”

衆人一見此人,紛紛躬身行禮:“見過墨大師!”

墨大師,皇室丹閣首席丹師之一,五品丹道大師,地位尊崇,即便鳳擎蒼見了也禮遇三分。

劉丹師連忙上前,激動地將方才之事稟報,並說出了鳳幽璃那“猛火破膜,文火萃取”的理論。

墨大師初時不信,但越聽神色越是凝重,眼中精光爆閃。他立刻命人取來一株紅漿草,親自操作。

只見他指尖丹火吞吐,先是一縷極其精準的猛火掠過紅漿草表面,瞬間其表皮微焦,旋即火勢轉爲溫和文火,緩緩煅燒。

不過片刻,一滴比尋常手法提煉出的更加飽滿、色澤更純正的赤紅色藥液被萃取出來,懸浮於火焰之上,藥香撲鼻!

效率提升了何止三成!藥力純度更是高出將近一半!

“竟……竟然真的可行!”墨大師看着那滴藥液,手都微微顫抖,他猛地轉頭,目光灼灼地看向被老嬤嬤護在身後的小不點,“公主殿下,此法……真是你自己所想?”

鳳幽璃心中淡定,面上卻適時地露出一絲被大佬盯住的怯生生表情,小聲說:“幽璃就是胡亂想的……是不是說錯話,惹大師生氣了?”

“沒有!完全沒有!”墨大師激動得聲音都提高了八度,“天才!這是天生的丹道奇才!對藥性有着超越常理的直覺感知!”

他快步走到鳳幽璃面前,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和藹可親:“公主殿下,你對煉丹感興趣?”

鳳幽璃點點頭,又搖搖頭:“幽璃就是覺得那些花花草草,變成丹藥,很神奇。”

“神奇!對!就是神奇!”墨大師仿佛看到了絕世瑰寶,“公主殿下,日後若有空,可常來丹閣玩耍,老夫……我親自帶你認識這些花花草草,如何?”他生恐嚇到這好苗子。

老嬤嬤在一旁早已驚得目瞪口呆。

消息很快傳開。

幽璃公主不僅在修煉上天賦驚人,竟在丹道一途也有着匪夷所思的直覺天賦,僅憑一眼就看出了丹閣沿用多年手法的缺陷,並提出改進之法,得到了墨大師的高度贊譽!

一時間,鳳幽璃的名聲再次飆升,從“修煉天才”變成了“全才妖孽”。

王後和鳳擎聞知此事,更是驚喜交加。靈族雖重修煉,但高階丹師同樣地位超然。若女兒真能在此道有所建樹,於她自身、於靈族都大有裨益。鳳擎蒼當即下令,丹閣資源可對鳳幽璃適當傾斜,允她自由出入丹閣學習(實則是墨大師巴不得她來)。

無人知道,這不過是鳳幽璃爲了合理獲取更多資源、並爲自己日後可能展露的“煉丹天賦”做鋪墊而走出的第一步。

她成功地在不引人懷疑的情況下,爲自己爭取到了一個絕佳的資源獲取渠道和身份掩護。

而在丹閣的一角,得到墨大師特許,可以翻閱一些低級藥典的鳳幽璃,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。

資源問題,暫時解決了。

那麼接下來,就是如何利用這個新身份,爲再次進入藏經閣那個角落,創造機會了。她目光掃過丹閣深處那些存放着特殊藥材、或許需要特定權限才能進入的區域,心中漸漸有了一個模糊的計劃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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