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吏說完，便招了招手。
兩個穿着號服的衙役，走了過來。
重新給白鳳霞換上隸屬於寧古塔的枷鎖。
那一瞬間。
白鳳霞的臉，徹底沒了血色。
那張原本還算秀麗的臉，一下子，成了一張，被水浸透的白紙。
這十幾天，在路上，她的話，其實多了些。
偶爾，還會和左青風，說幾句無關痛癢的閒話。
像是忘了自己，是個囚犯。
可現在，她記起來了。
快樂，總是短暫的。
像煙花，升到天上，炸開，然後，就只剩下，冰冷的灰燼。
她被帶走了。
左青風看着她的背影。
看着她眼裏的光，一點點，熄滅下去。
他想做點什麼。
可他什麼也做不了。
他攥着一本，能開天辟地的刀法秘籍。
他藏着一個，能憑空變出食物和藥品的秘密。
可他，連一個女人的命運，都改變不了。
他終究只是個路人。
看着別人的命運，被推入深淵。
感嘆着自己的無能爲力。
每個人，都有自己的寧古塔。
或早，或晚。
驛站的房間裏，比外面，也暖和不到哪裏去。
風，從窗戶的縫隙裏鑽進來。
好在這些小吏給兩人上了一盆炭火。
李福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，背對着左青風，一動不動。
左青風也躺着。
他睜着眼，看着屋頂的黑暗。
那黑暗裏，仿佛還回蕩着白鳳霞被帶走時，枷鎖碰撞的冰冷聲響。
兩人都沒有說話。
接待他們的小吏，看他們的眼神，除了公事公辦，還有一絲掩不住的驚駭。
押送流犯，十不存一，是常事。
可死到只剩下一個囚犯，兩個差役，是從未有過的事。
這條路，是用命，鋪出來的。
左青風閉上眼。
腦海裏，那個只有他能看見的界面，依舊安靜。
【主線任務：護送流犯抵達寧古塔。】
【狀態：進行中。】
進行中？
人，不是已經送到了嗎？
爲什麼，任務還沒有完成？
難道，非要看着她，走進男人堆裏，當別人的玩物，才算結束？
還是說，這一路死的人太多，系統判定，這是一次失敗的護送？
他想不明白。
心裏，像堵了一塊冰。
這一夜，他睡得很淺。
夢裏，全是荒原，枯骨，和一雙，漸漸熄滅了光亮的眼睛。
……
天亮了。
窗外的天色，依舊是鉛灰色。
分不清，是清晨，還是晌午。
左青風習慣性地，在心裏，喚出了那個界面。
每日刷新，已經成了他的本能。
一行新的信息，跳了出來。
低價區刷新了一盒阿昔洛韋片，售價3積分。
高價區刷新一個奶油水果蛋糕，售價128積分。
蛋糕。
左青風的視線，死死地釘在了那個圖標上。
他仿佛看到了鬆軟的，金黃色的蛋糕胚。
潔白的，細膩的奶油。
還有上面點綴着的，鮮紅的草莓和黃色的蜜桃。
他仿佛，已經聞到了那股子，甜到發膩的香氣。
那是一個，屬於另一個世界的，奢侈的夢。
很甜。
很好吃。
但是，與他無關。
他如今的地位，還不允許他奢侈。
【叮，購買阿昔洛韋片成功，消耗3積分。】
意念一動，低價區的格子，瞬間清空。
道具欄裏，多了一個，不起眼的白色瓷瓶。
左青風看着道具欄裏，那一排一模一樣的瓶子。
安乃近，布洛芬，頭孢……
現在，又多了一個。
他的眼睛，像一台最精密的儀器，掃過這些瓶子，就能瞬間分辨出，哪一個，裝着哪一種。
阿昔洛韋。
一種合成的嘌呤核苷類似物。
是病毒的克星。
特別是，單純皰疹病毒。
這東西，對他現在，沒什麼用。
可如果不買，明天，它還會靜靜地躺在這裏。
3個積分，買一個，明天的希望。
不貴。
他的目光，又在那塊蛋糕上，停留了許久。
喉結，上下滾動了一下。
他從道具欄，摸出一塊壓縮餅幹，狠狠地，咬了一口。
真香。
這，才是他現在，該吃的東西。
他推開門，走了出去。
得去跟驛站的小吏，討要些草料。
或者，花錢買一些。
那頭水牛，是他們唯一的腳力。
可不能，餓死在這冰天雪地裏。
……
就在這時。
兩個穿着吏服的男人，從走廊那頭，腳步匆匆地走了過來。
臉上，全是掩不住的焦急和緊張。
其中一個，壓低了聲音。
“這次，將軍是真的發了雷霆之怒。”
“昨天才殺了一個想攀關系的庸醫。”
“今天，怕是沒人，再敢進將軍府的門了。”
左青風的心，猛地一跳。
他立刻迎了上去，抱了抱拳。
“兩位大人。”
“是將軍府裏，誰生病了嗎？”
那兩人，停下腳步，警惕地看了他一眼。
見他一身風塵仆仆的差役打扮，想起了他是昨天，那個從死人堆裏爬回來的押送官差。
眼神裏，那份警惕，便化作了一絲，說不清的敬畏。
其中一人，嘆了口氣。
“這位小哥。”
“是項將軍的小公子。”
“將軍老來得子，疼得跟眼珠子似的。”
“前些日子，小公子跟着將軍去圍獵，不小心，掉進了一個泥沼裏。”
“救上來，就病了。”
“風熱，倒是治好了。”
“可身上，卻長出了一片片的‘火帶瘡’。”
“這兩天，更是疼得整夜哭嚎，還反反復復地發熱。”
火帶瘡！
這三個字，像一道光，劈開了左青風腦中的混沌！
他知道那是什麼！
帶狀皰疹！
民間，又叫它，蛇盤瘡！
而他手裏，剛剛，就握着一瓶藥。
阿昔洛韋！
至於疼痛，發熱……
他還有布洛芬，還有安乃近！
那一瞬間，他看到了白鳳霞那張，毫無血色的臉。
也看到了，一把，能打開她身上枷鎖的鑰匙。
他深吸一口氣，讓自己狂跳的心，平復下來。
“二位大人，這是要去哪？”
“去將軍府嗎？”
兩人搖了搖頭，滿臉的苦澀。
“出城，去遠點的村鎮，再找找有沒有膽子大的郎中。”
“小哥，回見。”
說完，兩人就要繞過他離開。
“兩位大人，請留步！”
左青風的聲音，不大，卻帶着自信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