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的軍區家屬院小路上，司行舟提着網兜飯盒，剛從食堂出來就被後面追來的趙文龍拽住了胳膊。
這家夥嘴邊還沾着點鍋底灰，一臉神秘兮兮：“司閻王，猜老子在炊事班又摸到啥好東西了？”
司行舟挑挑眉，掃過他藏在身後的手：“上次偷苞米被罰洗一周的菜，你又去？記吃不記打？”
趙文龍沒好氣地輕嗤一聲：“你知道個屁！這回是硬菜，爲了我好兄弟，再洗一個月池子也值。”
他說完舉起手裏用報紙包裹着的兩團烤得黑乎乎的東西。
“紅薯？”
“啥紅薯？這他媽烤腰子。老子纏着炊事班老崔磨了半天弄來倆…你那媳婦兒一看就費腰子，趕緊吃吧！”
司行舟一臉服了他的無語表情，但還是接了一個過去，左右端詳了一番後道：
“你烤東西的手藝就跟你打靶一樣，要麼偏左要麼偏右，要麼燒焦，要麼沒熟。你還是自己補補吧，老子用不着靠這個。”
他說完走了，趙文龍立馬跟上：“嘿～你個沒良心的玩意兒，老子可是爲你好……話說你不吃是不是因爲你媳婦兒給你準備了啥更好的東西？”
“你可不興吃獨食，老子最近一直吃粗糧窩頭就酸菜，嘴裏都快淡出鳥來了，好不容易蒸鍋白面饅頭，我家那敗家娘們兒還送你家去了。”
司行舟對這塊狗皮膏藥是煩透了，他晃了晃手裏的飯盒：“她還等着我回去投喂呢！還能給我做吃的？你以爲像你家媳婦兒，一看就是務實派……”
“嘿嘿~那是，說起蒸饅頭，這大院兒裏頭就……”趙文龍的嘴角剛翹上去就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不對：“你他丫的啥意思？諷刺老子媳婦兒沒你的帶勁兒唄？”
“老子可沒說，是你自己說的。”司行舟的嘴角壓不住，索性不壓了。
“瞅你那損色~你就美吧？看你能美幾天？有你小子哭的時候……”
兩人一路吵吵，不知不覺就到了家門口，司行舟的小院在最前面。
劉政委和喬新月兩口子在隔壁第二戶，趙文龍家在第三戶。
每戶之間就隔着道院牆。
此刻剛到院門外，兩人就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蛋香。
那香味兒醇厚復雜帶着一種讓人回味的層次感。
“哼哼~~”趙文龍伸長脖子用力嗅了嗅，“誰家傳來出來的？大晚上還讓不讓人活啦？”
司行舟想也沒想就道：“肯定你家的，快回去吃肉吧！別堵我門口鬧心。”
“嘿嘿~也是……誰讓就只有我家娘們兒最‘務實’呢？這烤糊的豬腰子就賞你吧！別怪兄弟沒幫你，夜裏加油幹……”
“哇~真的好好吃呀！小姜同志你不光人長得漂亮，廚藝還這麼好，司團長好福氣啊！”
門外兩個男人剛準備各回各家，就聽見了司行舟家的院子裏，傳出了隔壁劉政委媳婦的聲音。
兩人不由定住，司行舟打開院門往裏看去，就見廚房亮着燈，有道人影在窗前忙碌走動。
“你家仙姑下廚房了？老子幫你瞅瞅去……”趙文龍說着就要朝裏沖。
剛一邁腿卻被司行舟一把揪住後領子：“這都幾點了？滾回去找你媳婦兒去。”
“你他丫的有了媳婦兒忘了兄弟，老子祝你晚上用槍使不上力……”
兩人在門口吵吵咕咕的動靜驚動了姜鹿笙，她上門口看見是司行舟回來，旁邊還站着趙文龍時，朝他露出道禮貌溫和的笑：
“趙團長你來得正好，我做了些雞蛋餅，你帶些回去和桂英姐一起吃吧！謝謝她給我送的饅頭。”
“嘿嘿~那咋好意思呢？”趙文龍笑出一臉褶子，嘴上說着客氣話，腳卻沒停往裏進。
姜鹿笙過來時，用油票外加油菜籽兌了五斤菜籽油，還用肉票買了三斤五花肉，也帶了十斤家鄉的紅薯粉，本來是想用來炸酥肉的。
但拿酥肉送第一次見面的鄰居太奢侈了，畢竟每月定量還不到兩斤肉，關鍵還費油，她實在是舍不得。
所以就用紅薯粉和雞蛋攤了餅子，雖然沒有酥肉好，但也一樣是好東西。
她給趙文龍裝了六張蛋餅，雖然不多，但也是份心意，也夠解饞的了。
趙文龍接過去，聞着那香味兒，腦子都開始迷糊了，說了幾句客套的話，樂顛顛回去了。
喬新月見司行舟回來，也拿着自己的那份回禮告辭了。
司行舟關上院門回到屋裏，就見牆邊的小桌上已經擺上了一菜一湯和幾個白面饅頭。
紅薯粉雞蛋餅切片炒韭菜，南瓜湯。
“洗手吃飯吧！”她從廚房拿着兩副碗筷出來。
司行舟看着這一幕，只感覺有些不真實。
“這些都是你做的？”他的目光從飯桌轉移到布置一新的家裏。
“對啊！”
司行舟愣住，在他的刻板印象裏，像姜鹿笙這樣細皮嫩肉的嬌嬌女是不可能會做家務的，但凡是平時做過活的手，都不會嫩成她那樣。
姜鹿笙見他發呆，直接猜中他的心思：
“所以你今天一天都不高興，是因爲嫌棄我拖你後腿，你怕找了個祖宗要你伺候，所以你對我不滿意是吧？不行的話，我們吃完這頓散夥唄！我明天就回去……”
司行舟一聽立馬急了，疾步走到桌子邊，把手裏的飯盒一撂，然後一臉嚴肅看着她：
“胡扯些什麼？我們是軍婚，不是兒戲，以後別再說這種蠢話。”
姜鹿笙不看他，只斜眼看天，噘着嘴好像有點委屈：“可你不喜歡我啊！我總不能勉強你跟我過日子，那我成什麼人了？”
“……誰說我不……”司行舟那雙桃花眼裏滿是急切，連呼吸節奏都紊亂了：“過日子，感情是用時間培養的，電影裏的一見鍾情純粹就是見色起意耍流氓。”
姜鹿笙唇角直抽抽，但又無法否認他說的有幾分道理。
“所以如果我什麼都不會做，你就會討厭我嗎？”
“不會做可以學，我不會因爲這種事就討厭你。”
“那我要是學不會呢？你打算怎麼辦？”她轉眸看着他，心裏隱隱有幾分期待。
“那就不學了，算我倒黴。”
姜鹿笙：“……”
司行舟坐下後，打開了他帶來的飯盒，裏面是他從食堂打的菜。
一個蒸雞蛋，一個幹豆皮炒肉絲和三兩米飯。
姜鹿笙看着他推過來的米飯愣了一下，她中午在飯店吃飯時，沒動餃子，他看出來了她不大愛吃面食。
“趁熱快吃，你吃完去澡堂洗澡，碗筷我來收拾。”司行舟催促了一句，抓過一個饅頭啃了起來。
姜鹿笙見他吃得那麼香，陡然釋懷地笑了。
男人貼不貼心不在於他說了什麼，而是更應該體現在行動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