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
星軌文化與沉星資本聯合發布——都市情感紀實短劇《贅婿之死》即將上線。
林曜的腳步像是被無形的釘子釘在了原地。
那塊巨大的電子展板上,循環播放的宣傳片截圖,每一幀都像淬了毒的針,刺入他的瞳孔。
畫面中央,一個身穿禮服的男人,在金碧輝煌的婚禮殿堂裏,被周圍的人指指點點,每一張面孔都扭曲着鄙夷與唾棄。
男人的臉被巧妙地用陰影遮住,只露出一個緊繃的下頜線。
一行血紅色的藝術字懸浮在畫面上,旁邊是低沉的畫外音字幕:“他們說我該死,可沒人問過,誰在背後推我。”
這剪影,這場景,這句台詞......太像了。
林曜的太陽穴突突直跳,一股寒意從腳底板躥上天靈蓋。
這該死的劇情,分明就是顧慎的翻版!
那個被他親手推入深淵,被蘇家掃地出門,最後葬身大海的廢物贅婿。
誰在消費死人?
誰敢拿這件事做文章?
林曜他側過頭,聲音壓得極低,仿佛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:“去查,‘沉星資本’,是誰注冊的,我要它從成立到現在的全部資料,半小時內。”身後的助理甚至沒敢看他的臉色,只聽那冰冷的聲音便已心驚膽戰,連忙點頭哈腰地退去。
與此同時,論壇會場最不起眼的角落裏,一個戴着黑色鴨舌帽的男人正低頭看着手機。
帽檐壓得很低,幾乎遮住了他大半張臉,耳朵裏塞着一枚肉色耳返,細微的電流聲隔絕了會場的嘈雜。
屏幕上顯示的並非論壇直播,而是一個固定機位的監控畫面——蘇氏集團二十三樓,人力資源部的檔案室。
畫面中,HR主管李婉正小心翼翼地打開一個標記着“沈言”的專屬信箱。
她環顧四周,確認無人後,將一份用牛皮紙袋密封的文件放了進去,封口處還用紅筆標注了“緊急”二字。
做完這一切,她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粉色的便籤紙,寫下幾個字後,一同塞了進去。
顧慎的指尖在屏幕上輕輕放大,高清微型攝像頭將那張便籤上的字跡捕捉得一清二楚:“他昨晚在辦公室哭了,說‘林總要我背鍋’。”
“他”,指的自然是財務部的趙明遠。
而那份緊急文件,顧慎不用看也知道,是趙明遠近三個月的加班記錄和所有報銷明細。
裏面夾雜着的大量私人會所高額消費,每一筆都清晰地指向一個事實——他在做假賬,並且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地步。
李婉是顧慎安插的棋子,一個因爲孩子上學問題而欠下他“人情”的女人。
這條信任鏈,如今成了他刺向敵人心髒最鋒利的匕首。
顧慎的嘴角不易察覺地向上微揚,一道冰冷的電子音在他腦海中響起:【信任鏈延伸,信息源升級。目標人物趙明遠心理防線出現重大缺口。】
另一邊,林氏集團頂層辦公室,氣氛壓抑得仿佛凝固。
林曜將一份審計報告重重摔在桌上,紙張散落一地。
他胸口劇烈起伏,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。
報告裏觸目驚心的數字,清晰地勾勒出趙明遠這條蛀蟲是如何一步步侵吞公司資產的。
但最讓他震怒的是,趙明遠竟然膽大包天到將其中一部分賬目,巧妙地與林氏在海外的幾個空殼公司賬戶產生了關聯!
這是在拖他下水!
“說!誰給你的膽子!”林曜低吼着,盯着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趙明明。
趙明遠涕淚橫流,磕頭如搗蒜:“林總,是您!是您讓我這麼做的啊!您說......您說要用那些公司走一筆賬,用來......用來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!我都是按您的吩셔做的!”
“哦?”林曜發出一聲冰冷的嗤笑,他緩緩俯下身,捏住趙明遠的下巴,迫使他抬頭看着自己,“證據呢?我讓你做的證據在哪裏?錄音,還是文件?”
趙明遠瞬間啞然,渾身冰涼。
是啊,證據......林曜的所有指令,全都是在私下場合口頭傳達的,精明如他,怎麼可能留下任何書面把柄?
他絕望地看着林曜那張掛着殘忍微笑的臉,第一次感到自己不過是只隨時可以被捏死的螞蟻。
就在這時,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,助理驚慌失措地沖了進來,連敲門都忘了:“林總,不好了!網上......網上有人爆料,說您涉嫌利用蘇氏集團的資源,向海外轉移資產!”
林曜猛地起身,一把推開趙明遠,快步走到電腦前。
助理點開的財經論壇頁面上,一個加粗標紅的帖子被頂在最前排——《驚天大瓜!濱海林氏女婿疑似掏空嶽家,證據鏈直指......》。
而帖子的核心證據,正是那部名爲《贅婿之死》的短劇預告片!
評論區已經徹底炸開了鍋。
“我靠,這不就是影射蘇家那個死掉的贅婿嗎?難道真有內幕?”
“沉星資本?沒聽過啊,哪路神仙敢這麼剛,直接點名林曜?”
“細思極恐,如果預告片是真的,那蘇家女婿不就是被活活冤死的?現實版豪門棄婿謀殺案?”
林曜死死盯着屏幕,握着鼠標的手背青筋暴起。
他知道,這不是意外,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輿論狙殺。
深夜,濱海市一間月租八百的廉價公寓裏,光線昏暗。
顧慎坐在電腦前,屏幕上幽藍色的光映着他平靜無波的臉。
他面前展開一個復雜的邏輯推演模型。
【目標:林曜。當前狀態:初步輿論鎖定。】
【推演分支A:林曜動用全部媒體關系,強行壓制輿論。結果:短期內平息風波,但會暴露其對‘顧慎事件’的過度反應,引起蘇家高層警覺。成功率:45.7%。】
【推演分支B:林曜放任輿論初步發酵,試圖找出幕後黑手。結果:蘇家家主蘇振邦必將對其產生疑心,信任度下降。計劃推進成功率:69.2%。】
“還不夠。”顧慎喃喃自語,他需要一把更猛烈的火。
他點開一個加密聊天軟件,給一個備注爲“老刀”的聯系人發去消息:“啓動‘濁流計劃’,目標鎖定所有主流財經論壇,散布蘇氏集團近期資金鏈異常的謠言。另外,這個東西,想辦法送到蘇振邦秘書的辦公桌上。”
他發送的是一張結構復雜的圖片——林曜海外賬戶與幾個離岸信托公司的關聯圖。
他太了解蘇振邦了,那個多疑成性的老狐狸,最忌諱的就是外人染指蘇家的財權。
林曜,就是那個他不得不倚重,卻又時時防備的外人。
這根刺,今天他要親手扎得更深一些。
第二天下午,蘇氏集團總部的天台上,風有些大。
蘇晚晴主動約見了“沈言”。
她穿着一身幹練的職業裝,但微紅的眼圈和略顯憔悴的臉色,還是出賣了她內心的不安。
她將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遞到顧慎面前。
“沈顧問,我想......談談顧慎。”她開口,聲音被風吹得有些發顫。
顧慎接過咖啡,沒有說話,只是平靜地注視着她。
“他走之前,給我留了一本筆記,裏面寫了很多我看不懂的東西。”蘇晚晴的目光有些躲閃,似乎不敢直視他,“你上次跟我說的‘認知重建’......是不是就是他想告訴我的?”
顧慎喝了一口咖啡,任由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。
他緩緩開口,聲音不大,卻像一把手術刀,精準地剖開她用來自我麻痹的傷口:“蘇總,當一個人被全世界否定,被最親近的人背叛時,他唯一能依靠的,只有他自己清醒的認知。你覺得,他那樣的人,真的配得上那種衆叛親離、死無全屍的結局嗎?”
蘇晚晴的身體猛地一顫,眼眶瞬間泛紅。
她用力搖頭,像是要甩掉腦海中某個可怕的念頭:“我不知道......我真的不知道......但我開始懷疑,我是不是......也親手參與了那場對他的謀殺。”
那晚,趙明遠喝得酩酊大醉。
他回到家,像瘋了一樣,將家中所有能映出人影的鏡子全部砸碎。
鏡子的碎片散落一地,映出他一張張扭曲、驚恐的臉。
他跌跌撞撞地沖進書房,打開保險櫃,從最深處取出一本陳舊的賬本。
這是最後一本,也是最核心的證據,記錄着他爲林曜辦過的所有“髒活”。
他拿出打火機,準備將這一切付之一炬。
就在他顫抖着手準備點燃賬本時,指尖卻觸到了一個異樣的凸起。
他愣了一下,翻開賬本的夾層,一張折疊起來的字條掉了出來。
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種紙,質地堅硬,帶着一股冰冷的氣息。
他展開字條,上面是用打印機打出來的幾個字,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顆子彈:
“你不是唯一的知情人。想活命,周三晚八點,舊電廠見。”
趙明遠雙腿一軟,癱坐在地,手中的賬本和打火機同時滑落。
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襯衫。
他不是唯一的知情人?
除了他和林曜,還有誰?
恐懼像一只無形的大手,扼住了他的喉嚨。
他連滾帶爬地抓起手機,顫抖着撥通了林曜的號碼。
電話接通了。
“我......我......”趙明遠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,“林總,我想辭職......我想離開濱海,求您放我走!”
電話那頭沉默了足足三秒,那三秒鍾對趙明遠來說,漫長得像一個世紀。
隨後,他聽到了林曜的一聲輕笑,那笑聲穿透電波,帶着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與殘忍。
“老趙,”林曜的聲音輕飄飄的,卻比任何威脅都讓趙明遠膽寒,“現在,你還走得掉嗎?”
電話被掛斷了。
趙明遠呆呆地握着手機,感受着生命中最後一絲光亮被徹底抽走。
而在他公寓窗外百米處的一棟廢棄建築裏,一道黑影緩緩收起了手中的熱成像儀。
剛才趙明遠在房間裏的一舉一動,包括他打電話時的口型,都被精準地記錄下來。
顧慎取下耳返,冰冷的電子音再次響起:【目標人物趙明遠徹底陷入絕境,求生欲達到頂峰。籤到空間銅籤微顫......】
【觸發下次籤到條件:使原著關鍵人物,主動背叛其原定命運。】
顧慎的目光投向遠處那座矗立在城市邊緣,早已廢棄的舊電廠。
夜色中,它像一頭沉默的鋼鐵巨獸,等待着獻祭者的到來。
周三,很快就要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