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月睜開眼睛時，第一個看到的是天花板上垂下來的齒輪。
生鏽的，大小不一的齒輪，用鐵絲和麻繩串成風鈴的樣子，在不知何處吹來的微風中緩緩轉動，相互碰撞，發出輕微的咔嗒聲。齒輪表面塗着五顏六色的油彩，畫着誇張的笑臉、哭臉、鬼臉。
他躺在一張……床上？不，是一個巨大的、鏽蝕的鍋爐外殼，內部被清理幹淨，鋪了幾層相對幹淨的破布，還算柔軟。鍋爐殼側面開了個方形的“窗戶”，用半透明的油布蒙着，透進昏暗的熒光。
這是哪裏？
他撐起身子。全身酸痛，但比昏倒前好多了。查克拉恢復到35/150，生命力60%。右手傷口愈合，左肩的麻痹感完全消失。地脈祝福在持續生效，恢復速度很快。
他看向四周。
這是個巨大的、不規則的洞穴。洞頂是天然岩層，垂落着發光的苔蘚，像倒掛的星空。地面經過粗略平整，散落着各種“家具”：鐵皮桶改成的凳子，齒輪壘成的桌子，管道拼接的架子。架子上擺着稀奇古怪的收藏品：生鏽的懷表，缺口的瓷杯，幾本泡水爛掉的書，還有……一具完整的老鼠骨架，被細心地拼成站立的姿勢，頭骨上還戴了個小小的紙皇冠。
洞穴一側，堆滿了“物資”：幾十個鐵皮桶，裏面不知道裝着什麼；成箱的零件和工具；一摞摞畫滿塗鴉的金屬板；還有……武器。很多武器。自制手槍，改造的步槍，各種形狀的炸彈，甚至有一門小型火炮，炮身上用油漆畫着鯊魚牙齒的圖案。
洞穴另一側，是個“工作區”：工作台上散落着未完成的裝置，牆面上釘滿了草圖——扭曲的機械設計，瘋狂的爆炸結構，還有稚嫩的塗鴉，畫着太陽、笑臉、和爆炸的火花。
這裏是金克絲的“秘密基地”。
比他想象的大，也比他想象的……有人味。不是冷冰冰的藏身處，而是一個瘋子的“家”。
“醒啦？”
金克絲的聲音從上方傳來。冷月抬頭，看到她在洞頂的管道網上晃蕩，像只藍色的蜘蛛。她嘴裏叼着扳手，雙手正在擺弄一個復雜的機械結構——看起來像是某種報警裝置，連接着十幾根線纜，延伸到洞穴各處。
“這裏是……”冷月開口，聲音沙啞。
“我家！”金克絲跳下來，輕盈落地，把扳手插回腰間的工具袋，“怎麼樣？厲害吧？我花了三年建的！皮城那幫蠢貨找了十年都找不到！”
確實厲害。這個洞穴的位置極其隱蔽，入口是某個廢棄通風井的檢修口，被僞裝成生鏽的鐵板。內部通風良好，溫度適宜，沒有毒氣，甚至能聽到隱約的水流聲——地下河？
“其他人呢？”冷月問。他記得昏迷前，金克絲答應帶據點的人一起來。
“在隔壁洞。”金克絲指了指洞穴深處一個狹窄的通道，“三十幾個人，擠死了！哭哭啼啼，吵吵嚷嚷！我讓他們安靜點，不然就炸了！現在好多了，只敢小聲哭。”
冷月站起身，走到通道口，探頭看去。
隔壁洞穴小一些，但更規整，像是天然形成的溶洞，有地下河從一側流過。馬庫斯正在組織人清理地面，托姆和米莎在幫忙搬運從泵站帶來的少量物資。莉亞在照顧傷員，凱恩跟在她身後，抱着個小布包——裏面是所剩無幾的草藥。
人們看到他，立刻圍了過來。
“大人！您醒了！”
“大人沒事了！”
“謝天謝地……”
他們眼中是真實的關切和希望。冷月看着這些熟悉的面孔，心裏一暖。至少，大部分人都安全轉移了。
“傷亡？”他問馬庫斯。
“沒有。金克絲帶我們走的是密道，皮城人沒追上。”馬庫斯說，但獨眼中有一絲憂慮，“但我們帶的物資……只剩三成。食物只夠三天，水……這裏的地下河是幹淨的，但不知道能喝多久。工具和藥品也少。”
“夠三天就行。”冷月說。他看向那條地下河。河水清澈，在洞壁熒光苔蘚的映照下泛着淡藍色的光。他蹲下，用手捧起一點，嚐了嚐。
甜的。不是糖的甜，是礦物質和純淨水混合的、自然的甘甜。沒有毒，沒有污染，是真正的幹淨水。
“這條河……”他看向金克絲。
“從我記事起就在流啦！”金克絲蹦過來，也蹲下玩水，“我喝了好多年，沒死！而且它永遠流不完，不知道從哪裏來，到哪裏去。好玩吧？”
純淨的、源源不斷的地下河。在祖安地溝，這簡直是神跡。不，這就是神跡。
“沿着河往上或往下，能出去嗎？”冷月問。
“不能。”金克絲搖頭，“我試過。往上遊走三裏，河道就鑽進岩縫，人過不去。往下遊走兩裏，就進毒水區了——和地溝的毒水混在一起，不能喝了。只有這一段是幹淨的，大概……這個洞，加上隔壁洞，再加後面一個小洞，總共五百米長。再往外，要麼是死路，要麼是毒水。”
一個與世隔絕的、有幹淨水源的地下空間。確實是完美的藏身處。
“這裏安全嗎？”冷月問。
“超級——安全！”金克絲拍胸脯，“入口只有我知道，而且我裝了十七道機關！有人進來，先被網子網住，再被陷阱夾，再被酸液淋，最後掉進十米深的坑，坑底還插着削尖的鐵棍！我試過，用假人試的，粉身碎骨！”
她說得眉飛色舞，周圍人聽得臉色發白。
冷月卻點點頭：“很好。但我們需要更多防御。不是防外人，是防……地下的東西。”
他把怨念集合體的事，簡單說了一下。省略了地脈記憶和封印術，只說在地下遇到個危險的怪物，暫時打退了，但可能還會來。
人們更加不安了。
“那我們……不是從狼窩進虎穴嗎？”一個男人顫抖着說。
“這裏比上面安全。”馬庫斯沉聲道，“上面有皮城人，有煉金男爵，有毒氣。這裏至少有水，有遮風擋雨的地方，還有金克絲的機關。至於地下的怪物……”他看向冷月，“大人說有辦法，就一定有辦法。”
信任。無條件的信任。
冷月感到肩上的擔子更重了。
“我需要時間恢復。”他說，“也需要準備一些東西。馬庫斯，你帶人整理洞穴，劃分生活區、儲水區、廚房、醫療角。托姆，米莎，你們幫忙。莉亞，照顧傷員的同時，教教女人們怎麼用有限的藥品。金克絲……”
“在！”金克絲立正，像等待命令的士兵。
“我需要你幫我個忙。”冷月說，“帶我去看看，這附近有沒有……特別的地方。比如，地面特別熱，或者牆壁特別涼，或者有什麼奇怪的紋路、結晶之類的。”
“奇怪的紋路……”金克絲歪頭想了想，然後眼睛一亮，“有！有個地方，牆上會發光！但不是苔蘚的光，是……從石頭裏面透出來的光！藍藍的，還會動！”
地脈支點！冷月心髒一跳。純淨的地下河，封閉的洞穴，還有自然發光的地脈支點……這個洞穴，很可能位於地脈能量聚集的節點上！
“帶我去！”
“好呀！不過那個地方有點……危險。我養的小寵物們住在那附近。”
“小寵物？”
“嗯！可可愛了！有這麼大的——”金克絲比劃了一個臉盆大的圓，“——鐵殼蝸牛！殼硬硬的，碰到會咬人！還有會放電的透明魚！在水裏遊，一摸就電你！還有……”
她越說越興奮，冷月越聽越心驚。地脈能量富集的環境，往往會催生出變異生物。看來這個洞穴，並不像表面那麼安全。
“帶路。小心點。”
兩人離開人群，沿着地下河往下遊走。洞穴逐漸變窄，河道變急，水聲變大。洞壁的熒光苔蘚越來越少，但光線並沒有變暗——因爲岩層本身開始發出微弱的藍光。
不是均勻的光，是脈動的，像呼吸。光的紋路在岩壁上蔓延，形成復雜的花紋，像是某種古老的文字，又像是能量流動的軌跡。
“就是這裏！”金克絲指着前方。
前方是個天然的穹頂大廳，大約籃球場大小。大廳中央，地下河在這裏形成一個小水潭，潭水清澈見底，能看到潭底鋪滿了發光的藍色晶石。大廳的岩壁，從地面到穹頂，布滿了發光的紋路，所有紋路都指向中央水潭，像一張巨大的能量網絡。
地脈支點。而且是活躍的、能量富集的強支點。
冷月能感覺到，這裏的“地脈回響”效果，是外面的五倍不止！如果他在這裏恢復查克拉，速度能達到十五倍！從0到150點，可能只需要一小時！
但這裏也有危險。
水潭邊，趴着三只“鐵殼蝸牛”——外殼是金屬光澤的深灰色，有臉盆大，緩慢蠕動，身後留下閃亮的黏液痕跡。水潭裏，幾條半透明的魚在遊動，體內有電光流轉。穹頂上，倒掛着一些蝙蝠狀的生物，但翅膀是半透明的，能看見內部的發光器官。
變異生物。不強，但麻煩。
“你的‘小寵物’，不會攻擊你？”冷月問。
“不會呀！”金克絲蹦蹦跳跳地走過去，摸了摸一只鐵殼蝸牛的殼。蝸牛觸角動了動，沒有攻擊。“我經常來這裏玩，它們認識我啦！而且我給它們喂吃的——我從皮城廚房偷的剩菜，它們可愛吃了！”
她說着，從腰包裏掏出幾塊發硬的面包屑，扔給蝸牛。蝸牛緩慢地吃起來。
冷月仔細觀察。這些變異生物雖然形態怪異，但並沒有攻擊性，至少對金克絲沒有。它們生活在地脈支點，長期受純淨能量滋養，可能性情溫和。
但如果地脈能量被幹擾，比如怨念集合體突破封印，或者他大量抽取地脈能量，這些生物可能會暴走。
“我需要在這裏……工作。”冷月對金克絲說，“你幫我看着，別讓任何人——包括你的小寵物——打擾我。能做到嗎？”
“工作？什麼工作？又是魔術？”金克絲眼睛發亮。
“類似。但很危險。如果我失敗了，可能會……引發爆炸。或者召喚出更壞的東西。”
“爆炸？好呀！我喜歡爆炸！”金克絲更興奮了，“但你答應我，成功了要給我看新魔術！比封印術還好玩的魔術！”
“成交。”
金克絲立刻跑到入口處，從腰間掏出幾個圓球，布置在通道裏。“好啦！現在誰進來都會被黏住，然後被染色，一個月洗不掉！除了我，沒人能解！”
冷月走到水潭邊，盤膝坐下。他需要做兩件事。
第一，利用地脈支點，快速恢復查克拉，最好能臨時擴容，爲可能到來的戰鬥做準備。
第二，嚐試與地脈記憶聯系，詢問怨念集合體的詳細信息，以及如何徹底解決。
他先做第一件事。
雙手結印，不是攻擊忍術，是“引導術”——地脈記憶在他意識中留下的知識，關於如何安全地從地脈支點汲取能量。
“地脈·共鳴。”
查克拉緩緩放出，與地脈支點的能量網絡連接。瞬間，他感覺整個大廳“活”了過來。岩壁的發光紋路亮度增加，水潭底的晶石開始脈動，空氣中的能量濃度飆升。
地脈祝福的效果，從三倍，提升到十倍，二十倍，最終穩定在三十倍。
三十倍恢復速度！從0到150點，理論上只需要半小時！
但他沒有立刻開始恢復。因爲他感覺到了……其他的東西。
在地脈能量網絡中，有一些“雜質”。不是污染，是……記憶碎片。破碎的畫面，斷續的聲音，強烈的情感殘響。
“不……不要倒進去……”
“老板說必須處理掉……”
“會死人的……”
“管他呢，反正死的不是我們……”
煉金工人的恐懼，工坊主的貪婪，受害者的痛苦。三百年來，傾倒入地溝的每一滴毒液，每一罐廢料，都在地脈中留下了“印記”。這些印記大部分被地脈自身淨化、稀釋了，但最強烈的那些，凝聚成了“怨念集合體”。
而此刻，在地脈支點的能量網絡中，冷月“看”到了那個被封印的怨念集合體。
它在更深的地層，被金色法陣暫時困住，但正在瘋狂沖擊。集合體的形態不斷變化，有時是無數張痛苦人臉組成的巨獸，有時是流淌的毒液組成的巨蛇，有時是純粹的黑暗旋渦。
它很餓。餓了三百年。它想要吞噬一切活物，想要回到地表，想要報復那些把它制造出來、又拋棄它的人。
而它最想吞噬的，是冷月。因爲冷月的查克拉，與地脈深處的古老存在同源，是“美味”，也是“威脅”。
“同類……”
地脈記憶的聲音，直接在冷月意識中響起，比之前更清晰，但也更虛弱。
“你……到了支點……很好……但也很危險……支點的能量……會吸引它……”
“它什麼時候能突破封印？”冷月問。
“不確定……可能三天……可能三小時……取決於……它吸收了多少……遊離的怨念……”
“怎麼徹底消滅它？”
沉默。長久的沉默。
“很難……它沒有實體……是純粹的負面能量聚合……常規攻擊無效……封印只能暫時……淨化……需要巨大的、純淨的生命能量……把怨念‘洗滌’掉……”
“多大的能量？”
“相當於……淨化一百個蝕骨坑……或者……殺死一千個活人……用他們的生命力……”
冷月心一沉。他做不到。他現在淨化一個蝕骨坑都差點死掉。
“沒有……別的辦法？”
“有……但更危險……”
“說。”
“地脈深處……我的‘核心’所在……那裏有最純淨的……原生能量……如果你能到達那裏……用我的核心能量……可以一次性淨化怨念集合體……”
“但？”
“但要到達核心……必須穿過……怨念集合體盤踞的區域……而且……我的核心很脆弱……一旦受損……整個祖安地脈都會暴走……可能引發……超級地震……和毒氣大爆發……”
兩難。要麼等怨念集合體突破封印，上來屠殺所有人。要麼冒險進入地脈核心，賭自己能淨化怨念而不傷及核心，賭贏了拯救所有人，賭輸了拉整個祖安陪葬。
“你……可以不管……”地脈記憶說，“帶着你的人……離開祖安……去其他地方……怨念集合體的活動範圍……限於祖安地脈……”
跑？能跑到哪去？皮城不會收留他們，諾克薩斯更危險。而且，跑了之後呢？怨念集合體肆虐，整個祖安變成死地，然後向外蔓延……
不。他不能跑。
“告訴我怎麼去核心。”冷月說。
“你……確定？”
“確定。”
“好……但你需要……更強的力量……現在的你……到不了核心……就會被怨念吞噬……”
“怎麼變強？”
“利用支點……我教你……地脈能量灌注的……安全方法……但很痛苦……而且有風險……一旦失敗……你會被地脈同化……變成……石頭……或者晶體……”
“教我。”
地脈記憶沉默片刻，然後，一股龐大的知識流涌入冷月意識。
不是忍術知識，是能量操控知識。如何安全地從地脈支點汲取能量，如何在體內壓縮、提純、轉化，如何用這些能量臨時擴容查克拉經絡，如何避免被能量同化……
復雜，精妙，危險。
冷月開始嚐試。
他引導地脈支點的純淨能量，緩緩注入體內。能量進入經絡的瞬間，劇痛！像無數燒紅的針在經絡裏穿刺、擴張。他咬緊牙關，維持引導，控制能量按照特定路線流動、壓縮。
查克拉上限在提升。150……160……170……
很慢，很痛。但他能感覺到，經絡在擴張，細胞在適應，身體在變強。
同時，他也感覺到，怨念集合體似乎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，沖擊封印的力度加大了。金色法陣在顫抖。
時間不多了。
“金克絲。”他睜開眼，看向入口。
“在！”金克絲立刻跑過來，手裏還拿着個未完成的炸彈。
“我需要你幫我做件事。”
“什麼事？”
“去上面，找皮城那兩個人——傑斯和維克托。告訴他們，地底下有東西要出來了，能殺死整個祖安的東西。問他們願不願意合作。”
“合作？和那些蠢貨？”金克絲撇嘴。
“告訴他們，不合作，大家一起死。合作，也許能活。另外……”冷月想了想，“告訴他們，我有辦法徹底淨化祖安的污染，但需要他們的技術和資源。作爲交換，我可以讓他們……研究我的能量形式。有限度的研究。”
這是賭博。賭傑斯和維克托對“真理”的追求，大於對“控制”的渴望。賭他們能分清輕重緩急。
“如果他們不答應呢？”金克絲問。
“那就告訴他們，三個小時後，地下的東西就會出來。他們可以自己看着辦。”
“好！我這就去！”金克絲轉身要走，但又回頭，“那個……新魔術……”
“如果我活着回來，給你看一個前所未有的大魔術。”冷月說，“我保證。”
金克絲眼睛亮了：“成交！拉鉤！”
她伸出小指，冷月也伸出，兩人勾了勾。
“拉鉤上吊，一百年不許變！”
金克絲蹦蹦跳跳地走了。冷月重新閉上眼睛，繼續能量灌注。
查克拉上限，180……190……200……
痛苦在加劇。他能感覺到，身體某些細小的經絡開始破裂，又在能量滋養下修復。皮膚表面滲出細密的血珠，然後蒸發，留下淡金色的結晶痕跡。
他在“進化”。或者說，在“變異”。
地脈記憶的聲音響起，帶着一絲擔憂：
“你的身體……在適應……但太快了……慢一點……否則會……”
“來不及了。”冷月咬牙。他能感覺到，封印的崩潰速度在加快。不是三小時，可能兩小時，甚至一小時。
必須更快。
他加大能量汲取速度。
“噗！”
左臂一根小血管爆開，鮮血噴出。但噴出的血在半空中就被能量蒸發，傷口快速愈合。
查克拉上限，220……240……260……
經絡在哀鳴，細胞在尖叫。但他不能停。
皮爾特沃夫，海克斯科技學院。
傑斯和維克托坐在實驗室裏，看着屏幕上祖安地溝的能量監測圖，臉色凝重。
蝕骨坑區域的污染指數歸零後，又出現了新的能量波動——更強大，更混亂，而且位置在不斷上移。從地下五百米，到三百米，到一百米……
“有什麼東西……在往上爬。”維克托低聲說，“而且這東西的能量讀數……遠超我們見過的任何生物，甚至遠超海克斯核心。”
“是那個冷月搞出來的？”傑斯問。
“不像。這能量充滿惡意、痛苦、毀滅欲。和他的能量完全不同。”維克托調出對比圖，“看，冷月的能量是藍色調，溫和，有創造性。這個……是暗紫色，暴戾，只會破壞。”
就在這時，實驗室的警報響了。
“警告：檢測到高強度能量沖擊，位置祖安地溝舊泵站下方八十米。沖擊波級數：7.2。預計三十秒後到達地表。”
7.2級！相當於中型地震！
“啓動應急防護！”傑斯吼道。
學院建築開始晃動，儀器哐當作響。幾秒後，震動停止，但警報沒停。
“沖擊源持續活動，能量級數持續上升。預計下一次沖擊：5分鍾後。級數：7.5。”
“它在……加速。”維克托臉色發白，“如果讓它到達地表……”
“整個祖安會塌陷，皮城也會受影響。”傑斯握緊拳頭，“必須阻止它。但我們連它是什麼都不知道……”
“砰！”
實驗室的窗戶突然被砸開。一個藍色的身影蕩着繩子沖進來，輕盈落地。
“嗨~蠢貨們！”
金克絲。
十幾個警衛立刻舉槍，但被傑斯揮手制止。
“你怎麼進來的？”維克托冷聲問。
“飛進來的呀！”金克絲做了個飛翔的動作，然後臉色一正，“好啦，不說廢話。新玩具讓我給你們帶話。”
“新玩具？”
“就是你們想抓的那個人！冷月！”
傑斯和維克托對視一眼。
“他說什麼？”
“地底下有個壞東西，要出來了，能殺死整個祖安。問你們合不合作。不合作，大家一起死。合作，也許能活。”金克絲原話復述，然後補充，“另外，他說他有辦法徹底淨化祖安的污染，但需要你們的技術和資源。作爲交換，他可以讓你們……研究他的能量。有限度的。”
“他真這麼說？”傑斯眼中閃過希望。
“我騙你幹嘛？又不好玩。”金克絲撇嘴，“但他說了，三個小時內必須決定。因爲三個小時後，地下的東西就出來了。到時候你們可以自己看着辦——看着祖安變成地獄，然後輪到皮城。”
維克托盯着金克絲：“我們憑什麼相信他？也許這是他設的陷阱，想把我們引到地下一網打盡。”
“信不信由你。”金克絲聳肩，“反正我要回去幫新玩具了。你們慢慢想，慢慢死~”
她轉身要走。
“等等！”傑斯叫住她，“他在哪？”
“地下。一個你們找不到的地方。”金克絲回頭，咧嘴笑，“但如果你答應合作，我可以帶你們去。不過只能你們倆，帶別人，我就炸了。”
傑斯看向維克托。維克托沉默片刻，點頭。
“我們合作。但有個條件：事成之後，他必須接受全面檢查，並且配合我們的研究計劃。”
“那是你們的事，自己跟他說。”金克絲說，“現在，走不走？時間不多了。”
“走。”傑斯拿起戰錘。
維克托也拿起裝備。
三人離開學院，乘升降梯下到祖安。金克絲帶他們走密道，避開所有人的視線，來到那個隱藏的入口。
“進去後跟緊我，走錯一步，被機關弄死了可別怪我。”金克絲警告，然後鑽進入口。
傑斯和維克托對視一眼，彎腰跟上。
地下洞穴，地脈支點大廳。
冷月睜開眼睛。
查克拉上限：300/300。實際儲量：50/300。
身體表面布滿了淡金色的結晶紋路，像某種古老的圖騰。他能感覺到，這些紋路是地脈能量過度灌注留下的“印記”，既是負擔，也是增幅器——現在他施展忍術，消耗會降低20%，威力會提升20%。
代價是，生命力降到50%。經絡多處損傷，需要時間調養。而且，這些紋路可能會永久留下。
但他沒時間在意了。
因爲封印，破了。
就在剛才，他感覺到地下深處傳來一聲巨大的、無聲的咆哮。金色法陣徹底崩潰，怨念集合體掙脫束縛，正以驚人的速度向上沖來。
目標明確：這個地脈支點。以及，支點裏的他。
“來了……”地脈記憶的聲音虛弱不堪，“它吸收了我……部分能量……變得更強了……你必須……攔住它……在它到達核心之前……”
“怎麼攔？”
“在支點大廳……布下淨化結界……用你的封印術……結合地脈能量……把它困在結界裏……然後用……生命能量……強行淨化……”
“我會死嗎？”
“可能……你的生命力只有50%……不夠完成淨化……除非……”
“除非什麼？”
“除非……有其他人……願意分享生命力……但分享者也會……承受反噬……可能重傷，可能死……”
冷月沉默了。讓誰來分享？馬庫斯？莉亞？還是那些信任他、把命交給他的流民？
不。他不能。
“我自己來。”他說。
“你會死。”
“那就死。”冷月平靜地說，“反正這條命是撿來的。能救這些人，值了。”
他站起身，開始結印。不是封邪法印，是更復雜的、地脈記憶剛傳授的“地脈淨化結界”的印式。
雙手快成殘影。查克拉與地脈能量共鳴，在大廳地面、牆壁、穹頂，刻下復雜的金色紋路。紋路與原有的發光紋路重疊、融合，形成一個立體的、覆蓋整個大廳的結界網絡。
結界完成時，他查克拉耗盡，生命力降到45%。
剛好這時，大廳中央的地面，炸開了。
不是爆炸，是“融化”。岩石像蠟一樣融化，露出一個直徑三米的黑洞。黑洞深處，暗紫色的霧氣翻滾、噴涌，瞬間充滿半個大廳。
霧氣凝聚，成形。
一個由無數張痛苦人臉組成的巨人，高達五米，沒有下半身，下半身是連接黑洞的、流淌的毒液。巨人的每一張臉都在嘶吼，聲音重疊，形成刺耳的、能讓人發瘋的噪音。
“生……命……能……量……”
“給……我……”
“好……餓……”
怨念集合體，降臨了。
冷月站在結界中心，雙手合十，開始抽取地脈支點的純淨能量，也抽取自己剩餘的生命力。
淡金色的光芒從他身上亮起，與結界的金色紋路共鳴。光芒擴散，與暗紫色的霧氣對抗、抵消、淨化。
“啊啊啊——！”
怨念集合體發出慘叫，霧氣在金光中消散。但它太龐大了，消散的速度趕不上再生的速度。而且，它在吸收結界的力量，轉化爲自己的養分。
“不……夠……”地脈記憶的聲音響起，“你的生命力……消耗太快……結界撐不過……三分鍾……”
三分鍾。足夠了。
冷月看向入口。他希望金克絲能把人帶到，哪怕只是來看他一眼，知道他努力過。
然後，他聽到腳步聲。
不是一個人。是三個人。
金克絲沖進大廳，身後跟着傑斯和維克托。
“新玩具！我把蠢貨帶來啦！”
傑斯和維克托看到大廳裏的景象，臉色瞬間煞白。他們看到那個由人臉組成的巨人，看到滿大廳的金色結界，看到站在結界中心、全身散發金光的冷月。
“這是……”傑斯聲音發顫。
“怨念集合體。三百年來祖安所有煉金廢料的負面能量聚合。”冷月平靜地說，“我正在淨化它，但我的生命力不夠。你們有兩個選擇：一，轉身離開，等它殺了我，再殺了你們，然後毀了祖安，可能還有皮城。二，把你們的生命力借給我，一起淨化它。但你們可能會重傷，甚至死。”
維克托看着那個巨人，看着那些痛苦的人臉，那些他熟悉的面孔——有些是祖安的流民，有些是煉金工坊的工人，有些是……他自己曾經治療過、但最終死去的病人。
“三百年的……罪孽……”他喃喃道。
然後，他做出了決定。
“傑斯，把海克斯核心給我。”
“維克托，你要……”
“計算過了。用我們兩個的海克斯核心，加上戰鬥服的能量儲備，可以模擬出相當於兩個人全部生命力的能量輸出。”維克托聲音冷靜得可怕，“雖然不如真正的生命力純粹，但應該夠用。而且，不會死——只是核心過載報廢，戰鬥服損毀，我們虛弱幾個月。”
傑斯看着維克托，看到老友眼中那種熟悉的、追求真理不惜一切的眼神。但這次，這眼神裏，多了一絲別的東西。
是贖罪。
“好。”傑斯取出自己戰錘上的海克斯核心。維克托也取出自己裝備裏的核心。兩人把核心連接，然後扔向冷月。
“用這個！”維克托喊，“但警告你，這是海克斯能量，和你的能量體系可能沖突！控制不好會爆炸！”
冷月接過核心，瞬間明白了用法。他將核心按在自己胸口，用查克拉引導，將海克斯能量轉化爲自己能用的生命能量。
“地脈記憶，能轉化嗎？”
“可以……但很粗糙……效率只有30%……”
“30%也夠了！”
海克斯核心亮起刺眼的藍光，能量洶涌注入冷月體內。劇痛！兩種不同體系的能量在體內沖突、對抗，他感覺身體要炸開了。
但他咬牙挺住，引導能量注入結界。
結界金光大盛，瞬間壓過了暗紫色的霧氣。怨念集合體發出震耳欲聾的慘叫，身體在金光中快速消融、蒸發。
“不——！”
“爲什麼——”
“我們做錯了什麼——”
那些人臉在消散前，發出最後的質問、哭訴、詛咒。
冷月聽到了。他聽到了每一張臉背後的故事：被工坊主壓榨的工人，被污染毒死的礦工，被煉金事故炸毀的家庭，被拋棄在地溝等死的老人和孩子……
三百年的罪孽。不是一個人造成的，是所有人一起，用貪婪、冷漠、短視，一點點堆積起來的。
而現在，要由他來承擔，來淨化。
“安息吧。”他低聲說，淚水從眼角滑落，瞬間被能量蒸發。
金光徹底吞沒紫霧。怨念集合體最後一聲哀嚎，消散了。大廳中央的黑洞開始閉合，融化的岩石重新凝固。
結界光芒漸漸暗淡。
冷月癱倒在地，生命力10%，查克拉0。胸口的海克斯核心過載報廢，碎成幾塊。傑斯和維克托的戰鬥服也冒起黑煙，兩人虛弱地坐在地上，大口喘氣。
金克絲沖過來，扶起冷月。
“喂！你還活着嗎？”
“活着……”冷月勉強說。
“魔術呢？說好的大魔術呢？”
冷月看着她，看着她髒兮兮的臉，看着她眼中真實的關切，笑了。
“剛才那個……就是。”
“那個？”金克絲一愣，然後反應過來，瞪大眼睛，“你是說……你把那個大怪物變沒了？那就是魔術？”
“嗯。”
“哇——！”金克絲尖叫，不是害怕，是興奮，“太厲害了！那麼大！那麼醜！金光一閃，沒了！這個魔術比水龍還厲害！比噴水還好玩！我要學我要學！”
“學不了……”
“又是體質！氣死我啦！”
金克絲跺腳，但手還緊緊扶着冷月。
傑斯和維克托走過來。傑斯看着冷月，眼神復雜。
“你……真的淨化了它？”
“暫時。”冷月說，“但根源還在。只要祖安的污染繼續，新的怨念還會產生。必須從源頭解決。”
“我們合作。”維克托說，聲音沙啞但堅定，“你提供淨化技術，我們提供資源和工程能力。一起，把祖安清理幹淨。”
冷月看着他們，看到他們眼中的決心。
“好。”他說。
地脈記憶的聲音，最後一次響起：
“做得好……同類……現在……你可以安心使用支點了……我會沉睡……繼續淨化地脈……下次醒來……希望看到……幹淨的祖安……”
聲音消散了。
冷月感覺到，地脈支點的能量變得溫和、順從。從現在起，他可以安全地在這裏修煉、恢復了。
“大人！”
馬庫斯帶着人沖進來，看到大廳裏的景象，看到倒在地上的冷月，看到坐在地上的傑斯和維克托，看到中央那個已經閉合的黑洞。
“結束了？”馬庫斯問。
“結束了。”冷月說。
人們歡呼，哭泣，擁抱。
冷月靠在金克絲身上，看着這一切，笑了。
然後，他昏了過去。
這次，是放鬆的、安心的昏睡。
在他昏睡前，系統的提示音響起：
【徹底淨化怨念集合體，拯救祖安於毀滅邊緣】
【命運點+500】
【當前命運點：600。負債250點（已逾期1小時，扣除查克拉上限10點）。剩餘查克拉上限：290/300。】
【警告：負債需在23小時內歸還，否則將繼續扣除上限。】
【與傑斯、維克托達成合作，開啓“淨化祖安”長期任務線】
【地脈支點已綁定，可在此安全修煉、恢復、研究忍術】
一大堆信息，但冷月沒精力處理了。
他睡着了。
睡夢中，他夢見了幹淨的水，綠色的樹，孩子們在陽光下奔跑。
而在夢境深處，地脈記憶化作的那個光影，正在緩緩沉入地脈核心，開始漫長的沉睡。
但在沉睡之前，它“看”了一眼冷月，看了一樣金克絲，看了一眼這個開始改變的地下洞穴。
“希望……終於來了……”
它沉睡了。
而祖安的故事，才剛剛開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