電梯門滑開。
門外的陳特助和司機看清裏面的景象,動作齊齊一僵。
自家那位不近女色的老板,竟任由一個女人捏着手腕,神情……堪稱縱容?
許無憂的眉頭微微蹙起,指尖在他手腕上輕輕遊走,最後停在尺脈上,指力微微下沉。
“如何?”陸南舟垂眼看她,聲音低緩。
許無憂收回手,篤定道。
“你之前出過車禍,留有舊傷,左膝髕骨下三寸,有寒溼入骨。每逢陰雨天,是不是感覺像有螞蟻在裏面啃噬。”
這事除了老爺子和私人醫生,外人根本無從知曉。
僅憑三指搭脈,便一語道破?
“誰告訴你的?”
陸南舟的聲音沉了幾分,裹挾着無形的壓力。
許無憂奇怪地看他一眼,指了指他的手腕。
“脈象說的”
“這種陳年骨傷最怕寒氣,你這幾年沒好好養護,全仗着年輕硬扛?”
面對她老中醫訓晚輩般的口吻,陸南舟心頭那點因隱私被窺探而升起的冷意,竟在這坦蕩又專業的目光下,無處着力。
他轉了轉手腕,上面仿佛還殘留着她指尖的微熱。
“確實,忙起來,顧不上。”
“這可不行。”
許無憂搖頭,一邊走出電梯,一邊開始構思治療方案。
“身體是修行的本錢。這傷拖得久了,但並非無解。等搬去御瀾灣,我爲你施針,輔以藥包熱敷,將骨中寒氣拔除即可。”
她停下腳步,將陸南舟上下打量一遍,語重心長。
“不過,外治爲標,內調爲本。你肝氣鬱結,思慮過甚,所謂多思傷脾,長此以往,恐會早衰。”
剛拉開車門的陳特助腳下一軟,差點給這位未來的老板娘跪下。
陸南舟氣極反笑,俯身逼近,鼻尖幾乎觸碰到她的臉頰。
“早衰?”
熱氣噴灑在她臉上,危險又蠱惑:“昨晚……你可不是這麼說的。”
許無憂想了想,糾正他:“爆發力是爆發力,養生是養生。昨晚那是元氣迸發,用多了,根基會虧空的。就像煙花,炸的時候好看,炸完一地灰。”
陸南舟:“……”
他,一地灰?
“上車。”
陸南舟拉開車門,聲線繃緊,結束話題。
他怕再聊下去,自己沒早衰,先被氣出內傷。
……
車門關上,邁巴赫平穩地駛入車流。
車廂靜謐,冷氣無聲流淌。
陸南舟閉目養神,卻清晰地感覺到一道視線正肆無忌憚地在他身上遊走。
那是一種純粹的、不帶任何情欲的打量,像一個工匠在審視最精密的零件。
他睜開眼。
許無憂正專注地盯着他。
先是喉結,目光像尺子一樣丈量那處凸起。
接着是手指,重點停留在修長的中指指節。
最後,視線順着西褲流暢的線條,一路滑向大腿……
車內溫度似乎在無聲攀升。
“好看嗎?”
許無憂頭也沒抬:“還行,骨相上乘。”
陸南舟:“……”
他耐着性子問:“你在看什麼?”
許無憂終於收回視線,“記特征啊。免得你下次換身衣服和發型,我就不認得了,那多尷尬。”
“所以,你就盯着我的……這些地方看?”
“不然呢?”許無憂掰着手指,“喉結的形狀像山峰,中指比常人長一指節,腿骨筆直,髕骨的位置也與衆不同。總不能每次見面都抓着你把脈吧?不禮貌。”
合着剛才那番足以讓任何人想入非非的凝視,在她眼裏,跟屠夫分辨豬的部位沒區別?
陸南舟傾身,冷木杉的香氣瞬間將她籠罩。
“既然看不清臉,只能靠特征……”
他目光在她紅潤的唇瓣流連:“那昨晚一片漆黑,你是怎麼確認,我是個男人?”
許無憂覺得這問題很弱智。
“這還用看?當然是摸出來的。”
“咳咳咳——!!!”
前排傳來一聲壓抑不住的嗆咳,握着方向盤的手幾不可察地一滑,車身隨之輕微一晃。
“怎麼了?”許無憂穩住身形,一臉茫然,“路不平嗎?”
陸南舟也被她這句“摸出來的”給震得頓了一下。
但他定力過人,看着許無憂那一臉純然無辜的表情。
“摸出來的?”
他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深。
“看來,許小姐的手感……很敏銳。”
許無憂皺了皺眉,覺得這車裏的人都有點奇怪。
她決定給這些缺乏常識的城裏人科普一下。
“這無關手感,是基礎的人體構造差異。”
她坐直身體,“從恥骨弓的角度,到骨盆的寬窄,上手一摸,男女之別一目了然。”
“再加上喉結這種顯性軟骨,觸感硬度截然不同。這屬於最基本的人體結構認知,很難理解嗎?”
車廂裏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死寂。
只有陳特助強行壓抑後、細不可聞的抽氣聲。
陸南舟看着眼前這個一本正經講着解剖學的女孩,眼角的肌肉輕微抽搐。
原來是這樣“摸”的。
很好,很科學,很學術。
陸南舟舌尖頂了頂上顎。
他一字一頓,像在確認什麼荒唐的事實:“所以,昨晚你是在對我……進行骨骼學分析?”
“那是本能。”
許無憂下意識地回答,話一出口,忽然想起昨晚那場失控的“雙修”,臉上莫名一熱,後面的話便堵在了喉嚨裏。
陸南舟捕捉到她難得的羞窘,心情大好。
他向後靠去,指尖輕敲膝蓋,語調悠然。
“看來以後,我要習慣許小姐這種……特殊的打招呼方式了。”
許無憂:“……”
許無憂瞪着那張模糊的“馬賽克臉”,再遲鈍也聽出了這話裏的調侃。
師父只說山下的老虎會吃人,沒說山下的男人心眼這麼多,說話九曲十八彎,比道觀後山的小路還難走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