聚光燈的熱度還沒散去,後台通道已經被記者圍得水泄不通。
夏星眠抱着那只斷耳兔子剛走出安全門,迎面就撞上了兩張熟悉又令人生厭的臉。
“星眠啊!”
夏母一把推開擋路的保安,臉上堆滿了那套平日裏在貴婦圈無往不利的慈愛笑容,眼角的魚尾紋都擠出了幾分急切。
“你這孩子,受了委屈怎麼不跟家裏說?非要在台上鬧這麼大,也不怕外人看笑話。”
夏父站在一旁,雖然板着臉,但語氣明顯軟了下來,帶着一股大家長的施舍感。
“既然拿了金獎,以前的事就算了。那五十萬的事是你媽糊塗,被那個群演騙了。走,跟爸回家,今晚給你擺慶功宴。”
周圍的快門聲瘋狂響起。
“咔嚓咔嚓——”
這一幕“父母以此爲榮,浪子回頭”的戲碼,若是換做以前的夏星眠,大概會受寵若驚地紅了眼眶。
但現在,她只覺得胃裏翻江倒海。
夏星眠後退一步,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一聲脆響。
“回家?”她歪了歪頭,眼神清凌凌的,像是在看兩個陌生人,“回哪個家?是那個讓我滾出去的夏家,還是那個花五十萬雇人毀我名聲的夏家?”
夏父臉色一僵,壓低聲音,咬牙切齒道:“夏星眠!給臉不要臉是吧?這裏全是記者,你想讓夏家的股票明天跌停嗎?趕緊上車!”
說着,他伸手就要去拽夏星眠的手腕。
然而,他的手還沒碰到夏星眠的衣袖。
“嗡——”
引擎低沉的轟鳴聲響起。
一輛漆黑的邁巴赫蠻橫地壓過實線,帶着令人窒息的壓迫感,精準地停在了三人身側。
車輪卷起的風,甚至刮得夏母的昂貴披肩獵獵作響。
後座的車窗緩緩降下一半。
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,只是露出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,指間捻着那串深褐色的沉香佛珠。
全場死寂。
原本還在對着夏父夏母瘋狂提問的記者們,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雞,瞬間噤聲。
那是夏聞笙的車。
京圈裏沒人不認識這輛車,更沒人敢惹車裏那尊“活閻王”。
夏父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,收也不是,不收也不是,那張保養得宜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:“聞……聞笙?”
車裏的人甚至沒有露臉。
只有一道冷淡聲音,順着車窗縫隙飄出來,不輕不重。
“阿傑。”
駕駛座的助理立刻下車,手裏拿着一個平板,恭敬地站在車門旁。
“記一下。”夏聞笙的聲音慢條斯理,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,“現場哪家媒體,要是敢發這二位的一條洗白通稿,或者試圖把今天的髒水往我太太身上引……”
“噠。”
佛珠相撞,清脆的一聲。
“明天就在京圈消失。”
簡單粗暴。
沒有商量,沒有公關,直接掀桌子。
在場的記者們面面相覷,冷汗瞬間溼透了後背。夏家的股票跌不跌他們不知道,但如果惹了夏聞笙,他們的飯碗絕對得碎。
下一秒,風向驟變。
原本對着夏星眠的話筒,齊刷刷地懟到了夏父夏母臉上。
“夏董!請問您之前驅趕夏星眠小姐是因爲她是假千金嗎?”
“夏夫人!作爲母親,花錢雇人污蔑養女私生活混亂,您是否有心理變態的傾向?”
“夏家是否涉嫌虐待兒童?這只斷耳兔子是否就是證據?”
閃光燈如刀劍般刺眼。
夏母被懟得連連後退,高跟鞋一崴,狼狽地跌坐在地上,平日裏的優雅蕩然無存。
夏父更是氣急敗壞地用手擋臉,像只過街老鼠。
“上車。”
車內,夏聞笙只說了兩個字。
保鏢立刻上前,恭敬地拉開邁巴赫的車門,護着夏星眠坐了進去。
車門關閉。
所有的喧囂、辱罵、狼狽,都被那一扇厚重的玻璃徹底隔絕。
夏星眠透過單向玻璃,看着外面那對曾經高高在上的“父母”,此刻正被記者逼得抱頭鼠竄,連那一身名牌都顯得格外諷刺。
車子啓動。
邁巴赫平穩地滑出包圍圈,尾氣噴了那兩人一臉。
車廂內,檀香嫋嫋。
夏星眠低頭,手指無意識地撥弄着懷裏兔子的耳朵,心髒跳得有些快。
爽嗎?爽。
但更多的是一種從腳底竄上來的寒意。
“爲什麼要做到這一步?”她終於忍不住開口,聲音有些幹澀,“他們……畢竟是你親生父母。”
即便再冷血,那種血濃於水的紐帶,真的能說斷就斷嗎?
夏聞笙靠在椅背上,眼皮都沒抬。
他手裏把玩着那串佛珠,指腹在最爲圓潤的那顆珠子上反復摩挲,像是在撫摸情人的肌膚。
“星眠。”
他忽然側頭,那雙幽深的眸子裏一片虛無,看不出絲毫情緒。
“你知道對他們這種人來說,最重要的是什麼嗎?”
夏星眠愣了一下。
夏聞笙輕嗤一聲,嘴角勾起一抹極盡嘲諷的弧度:“不是親情,不是孩子,甚至不是錢。”
“是面子。”
“他們既然那麼愛惜那張皮,我就幫他們扒下來,放在地上踩。”
他說得雲淡風輕,仿佛剛才毀掉的不是父母的聲譽,而是隨手碾死了一只螞蟻。
“而且,”夏聞笙伸手,溫熱的指尖勾起夏星眠下巴,強迫她看着自己,“你是我的。打你的臉,就是在動我的東西。”
“我夏聞笙的東西,哪怕是扔在地上的垃圾,也沒人敢碰。”
“而且我們哪來的親情。”
夏星眠呼吸一窒。
又是這種令人窒息的占有欲。
在他的邏輯裏,保護她,和維護一件私有物品,似乎沒有任何區別。
但巨大的恐懼感讓她心跳如擂,以至於她沒有注意到最後一句話有什麼不妥,或者說根本沒能聽清。
……
半小時後。
車子停在了一家名爲“蘭亭”的私人會所門口。
這是京圈最頂級的銷金窟,實行極其嚴格的會員制,能進這裏的人,不僅僅要有錢,更要有權。
夏聞笙牽着夏星眠的手下車。
腳踝上的金鈴鐺隨着步伐發出細碎的聲響,“叮鈴、叮鈴”,在安靜的夜色裏格外清晰。
像是某種某種寵物出巡的宣告。
會所門口,一群衣着光鮮的男男女女正被安保攔在外面。
那是夏婉以前的那些“狐朋狗友”,還有幾個之前在網上跟風罵過夏星眠的富二代。他們收到風聲,知道夏聞笙今晚在這裏,想來碰碰運氣,或者道個歉。
“讓我們進去!我是趙家的……”
“我和夏少是校友!”
看到夏聞笙走過來,這群人眼睛一亮,剛要涌上來。
會所經理快步走出門,手裏拿着一份剛剛打印出來的名單,對着門口的安保大聲宣讀:
“夏先生吩咐,從今天起,以下人員及其直系親屬,列入蘭亭黑名單,永久不得入內。”
“趙氏集團趙磊、李家千金李雪、林氏實業……”
經理每念一個名字,人群中就有一張臉變得慘白。
“以及,夏家二小姐,夏婉。”
最後這一句,像是一記重錘。
這不僅僅是能不能進會所的問題。
在京圈,進了蘭亭的黑名單,就意味着被踢出了頂層社交圈。這是社會性死亡。
夏聞笙目不斜視,牽着夏星眠,踩着那群人絕望的目光,徑直走進了大門。
從頭到尾,他連一個眼神都沒給那些螻蟻。
……
VIP包廂內。
奢華的水晶吊燈灑下曖昧的光。
“我去趟洗手間。”
夏星眠覺得有些透不過氣,那種被夏聞笙全方位掌控的感覺,讓她時刻處於一種緊繃的狀態。
夏聞笙正坐在沙發上,手裏搖晃着半杯威士忌,聞言只是淡淡點了點頭:“別走遠。”
夏星眠如蒙大赦,快步走出包廂。
洗手間在走廊的盡頭。
她在洗手台前潑了幾把冷水,看着鏡子裏那個戴着千萬珠寶、卻面色蒼白的自己,深吸了一口氣。
就在這時,隔間的門板後,傳來兩個男人壓低的交談聲,夾雜着打火機的聲音。
“聽說了嗎?夏家那個瘋子今天爲了那個養女,把他親爹媽的臉都撕了。”
“呵,正常。你也不看看他是誰。當年他在那個地方……”
“噓!你不要命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