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是不是傻?放着廠裏的官兒不當,跑去當什麼班主任,天天哄孩子?”
徐豔華氣得直發暈,就着倒剩菜的工夫,把康稷川拉到屋後。
“老師一個月才開多少?不是你說想早點還清債的嗎?”
呂定平在蒲河村經營一家食品廠,各種零食都賣,每到年節,都是大筆大筆收入進賬。
談婚事的時候也說好了,讓康稷川去當銷售部的經理,負責把市場從附近幾個城市,擴大到全國去。
“媽,我不幹銷售。”
他讀了那麼多年書,才不是爲了忽悠人賣貨用的呢。
不管人家想不想買,都紅口白牙勸人家買,純屬不動武力的耍流氓行爲。
“老師雖然掙的不多,但有意義,還能幫我鞏固知識。我遲早會考出去的。”
康稷川就是不想離開學校。
那些什麼廠子、什麼車間、辦公室,全是勾心鬥角。
今天你送我點禮,明天我編排你兩句壞話,鬧不完的心,還不如和孩子們待着一起好。
“別說那些沒用的,你趕緊找你老丈人,把工作要回來!”
徐豔華心中只有幻想了多日的經理崗。
都已經走到入贅這步了,臉面早沒了,要是這點好處都沒有,可真是裏子面子一頭不占。
“我不!”
康稷川格外執着。
他的生活已經被呂穗占掉了一半,要是另一半也掛靠在她家的廠子,就一點自尊都沒了。
“行!你不去是吧?早晚有你後悔的時候。幹吧!看那些熊崽子不磨死你的。”
村裏的小孩她太了解了,就想着玩,不求上進,跟呂穗一個德行。
這也是她跟老康拼了命也要把康稷川塞到縣城讀書的原因。
環境就是爛的,能養出啥好苗子?
“你跟呂穗也仔細着點,別真讓她有了,我可不想帶個傻孫子,讓人笑話。”
“她那是……我知道了。”
沒有夫妻之實這事兒,暫時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。
……
“穗,結婚開心嗎?”
呂定平注意到呂穗脖子上的印,怎麼看怎麼膈應。
但這條路,是他幫呂穗選的,不能反悔。
“開心呀,康康和我一起睡,就不怕有鬼了。”只有蚊子。
呂穗吃多了,撐得走不動,癱在沙發上和老爹嘮嗑。
“……行,你想着盯着點他,不許抽煙喝酒,沾了那些人就臭了。人一臭,娃娃就不來了。”
呂定平的語氣逐漸苦澀,額頭像是幹枯的樹葉那樣皺出紋路。
當年要不是他不當心生活習慣,害呂穗娘難產,也許穗穗就會是個聰明機靈的孩子,她娘的身體也不會被拖垮。
醫生當時罵他的那些話,像刀子一樣扎在心裏,從來沒拔出去過。
“哦,是這樣啊!”
呂穗恍然大悟,怪不得昨天康康弟弟也讓她必須洗澡刷牙。
娃娃都喜歡香噴噴的人,他可真是用心良苦。
“放心吧爹,他不碰那些。”
康稷川身上的味道是淡淡的,人味。
小狗有小狗味兒,癩疙寶有土腥味兒,豬有臭味兒。康稷川的味道,比它們都好聞。
她聞着就覺得很安心。
“對了爹,我能去蒲河小學玩嗎?”
康稷川說他要去那當老師,小虎子他們也在那,兩邊都是她的好朋友,現在卻要背着她一起玩了。
那怎麼行?
“你都多大了?咋回去?”呂定平只當她是開玩笑。
呂穗上學本來就晚,十五那年勉勉強強念到六年級。
村子裏沒有初中和高中,最近的中學是靠近縣城的私立,得住宿。
呂定平不放心呂穗一個人出去上學,正好她自己也不愛讀書,幹脆就不念了。
“再過幾年,你都得跟學校門口的家長一邊大了,別任性。”
“那我也要去當老師,我可以教他們怎麼搭雞窩,抓泥鰍。”
呂穗計劃好了,她這門課期末就考誰抓到的泥鰍更長。在她的課上,小孩們開心就行,沒有提問,也不用寫作業。
要是誰敢欺負同學,她要第一時間教訓。
“嗐,人家擱學校不學那些,你不是上過嗎?哪有這種課?”
給呂穗塞個閒散官職的念頭一閃而過,馬上又被呂定平否決。
學校屬於公辦,上頭看得嚴,康稷川畢竟底子在,能教學生真本事。
他塞點錢整成外聘教師也就整了,可呂穗要是進去,闖了禍被追責下來,不知道得給多少人惹麻煩。
現在埋下禍根,將來還是呂穗自己吃苦。
“你不就是怕小川不陪你嗎?我跟他們領導說,不讓他加班,準點回來和你玩,好不?”
“好吧。”
呂穗見好就收,她其實也沒那麼想粘着康稷川,主要是想小虎子他們,也不知道這幾天不見,那些魚還在水塘邊遊嗎?
……
因爲婚事是暑假辦的,康稷川的入職時間就定在了開學前一周。
這意味着,蜜月真的可以過滿一整個月。
呂穗剛開始不知道啥是蜜月,問了康稷川,他說就是兩個人不上學不上班,天天在一起玩。
聽起來好得過於誇張了。
前十天裏,呂穗每天起床,都能在桌上看到熱乎乎的飯菜。
康稷川會給她做肉吃,雖然用的是她的零花錢,但做出來好香好香。
呂穗每次都能配上好幾大碗飯,吃飽了就暈乎乎犯困,等睡醒,又到飯點了。
不知道康稷川是嫌她睡得多還是睡相不好,從那天爹他們走了開始,他就搬到樓下客房去睡了。
她問他爲啥不上來,康稷川只說要熬夜寫東西,怕開着燈打擾她睡覺。
“我不介意。”
這天晚上,呂穗特意控制了飯量,用飢餓維持了精神頭,抱着枕頭來到客房門口。
“康稷川,我想和你一起睡。”
巴掌不停拍在門板上,呂穗知道他喜歡香味,還特意洗了澡擦完頭發才來的。
那個味道一般的香波,她特意打了兩遍。
“你出來嘛,快出來呀。”
呂穗全身倚靠在門上,門驟然拉開,她差點倒進去,正好掉進康稷川懷裏。
“你好吵。”
都把紙巾塞耳朵裏了還能聽見噪音。
康稷川雙手撐着呂穗的肩膀,把她推開。
“我是不是打擾你背書啦?”呂穗邊說邊閃身溜進屋內,“我就在這躺着,不出聲,一會兒你背完,咱倆一起睡呀?”
他好高,還是散發着那麼好聞的味道。連被子褥子上也是他的味道。
呂穗情不自禁打了個滾,自然沒注意到康稷川不悅的眼神。
“躺吧,趕緊睡。”
他不要跟呂穗犟,等她睡着了,他就給她放這,自己回主臥去。
每天睜開眼就在吵,也就睡着能不那麼招人煩。
“嘿嘿,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。”
呂穗鑽進被窩,然後三兩下把衣服脫掉扔到被子外面。
康稷川看着掉在眼前的小褲大驚失色,“你這是幹嘛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