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青青找了些破木板和繩子,哆哆嗦嗦地把那扇破門勉強堵上。
冷風還是從縫隙裏鑽進來,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。
接下來的二十多個小時,沈青青過得提心吊膽。
她白天不敢出門,只敢透過門縫悄悄觀察外面的動靜。
晚上則把家裏的破桌子、凳子全頂在門後。
懷裏抱着那把生了鏽的柴刀,幾乎一夜沒合眼。
三個女兒也被嚇壞了,變得格外黏人,寸步不離地跟着她。
她心裏清楚,這只是暫時的安寧。
王桂芬那種人,吃了這麼大的虧,絕不可能善罷甘休。
下一次,她們只會帶着更多的人,用更惡毒的手段。
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,那個熟悉的光門又出現了。
沈青青早有準備,她安撫好睡夢中的女兒們,背上家裏唯一的背簍,快步走進了那扇發光的門。
光影扭曲,喧囂聲撲面而來。
她又一次站在了那個菜市場的入口。
這一次,沈青青的腳步沒有絲毫停留,徑直繞過了那些散落着爛菜葉的攤位。
她不再滿足於去撿一些別人丟棄的瓜果蔬菜。
她有了新的目標,一個能讓她和女兒們生活的更好的目標——賺錢。
她要撿廢品。
上次跟着那位撿廢品的王大爺,她已經摸清了門道。
在這個遍地是“寶”的地方,只要肯彎腰,就能換來實實在在的錢。
有了錢,她就能買到比白面饅頭更頂餓、更耐放的東西。
沈青青不敢耽擱一分一秒,雙眼快速掃視着市場的每一個角落。
菜販們用來裝貨的硬紙箱,捆扎蔬菜的塑料繩,還有別人喝完隨手扔掉的飲料瓶、易拉罐……
這些在別人眼中一文不值的垃圾,此刻在沈青青眼裏,全都閃着光。
她快步走過去,動作麻利地將一個被人踩扁的紙箱拆開,熟練地折疊壓平,塞進背簍。
又看到幾個塑料瓶,她撿起來,用腳狠狠踩扁,這樣才能在有限的空間裏裝下更多的廢品。
鐵絲和易拉罐要分開放,上次她看那個王大爺就是這樣做的,分類清楚,收廢品的攤主給的價錢也能高一些。
她的動作越來越快,完全顧不上周圍人投來的異樣打量。
汗水順着她的額角滑落,她也顧不上擦。
背簍裏的東西越來越多,越來越沉。
那兩條粗糙的麻繩深深地勒進她的肩膀,傳來火辣辣的疼。
可沈青青心裏卻是一片火熱。
這種感覺,讓她覺得無比踏實。
當背簍被塞得滿滿當當,再也裝不下任何東西時。
沈青青才直起酸痛的腰,長長地舒了一口氣。
她憑着記憶,熟門熟路地找到了市場角落裏那個廢品收購攤。
那個幹瘦的中年男人,正低頭看着一份報紙。
“大哥,賣廢品。”
沈青青把沉重的背簍卸下來,發出的悶響讓男人抬起了頭。
他推了推眼鏡,看了一眼她背簍裏分門別類碼放得整整齊齊的廢品。
眼中閃過一絲訝異。
“喲,妹子,挺能幹啊。”
他拿起一個大鉤秤,將廢品分批稱重,嘴裏念念有詞地計算着。
“紙板,三斤二兩……塑料瓶,一斤半……鐵皮罐子……”
最後,他從他的舊布錢包裏數出了一沓紙幣,遞給沈青青。
“一共是三十六塊五毛,給你。”
三十六塊五!
沈青青接過那幾張的紙幣,手指都在微微發顫。
這可是三十六塊五啊!
在她們村裏,一個壯勞力辛辛苦苦幹上一個月,也未必能掙到這麼多錢!
她小心翼翼地把錢疊好,揣進最貼身的口袋裏,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。
有了這筆錢,她就能給孩子們買更多的好東西了。
她首先想到的,是家裏的柴火。
那扇破門堵不住風,夜裏冷得像冰窖,孩子們總是被凍醒。
如果能買些木柴回去,晚上燒起炕來,她們就能睡個安穩覺了。
可是,她背着空背簍,在菜場裏轉了一大圈。
別說賣木柴的了,連一根木柴的影子都沒瞧見。
這裏的人……
難道都不燒柴火取暖做飯嗎?
沈青青的心裏充滿了疑惑。
就在這時,一陣汽車的轟鳴聲由遠及近。
一輛半舊的卡車“嘎吱”一聲停在了菜場旁邊的一塊空地上。
車門打開,幾個穿着工裝的男人跳下車,開始從車上往下卸東西。
那是一袋一袋沉甸甸的麻袋,袋子裏裝着黑乎乎、泛着油光的塊狀物。
沈青青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,她忍不住湊了過去。
“大哥,問一下,你們這車上拉的是啥呀?”
她客氣地問一個正在搬貨的男人。
那男人抹了一把汗,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白牙。
“煤炭呀,老妹兒!取暖用的,要不要來點?今天剛到的新貨,耐燒!”
煤炭!
沈青青的心猛地一跳!
這兩個字對她來說,簡直比“白面”還要震撼。
在她們村裏,煤炭是稀罕物,每年冬天由上面定量供應。
分到每個村的本就不多,再分到每家每戶,更是少得可憐。
誰家要是能多分到幾塊,那都是能讓全村人羨慕的事。
這東西,可比木柴金貴多了!
不僅能做飯,還能燒炕,而且火力旺,燒得久。
一兩塊就能燒上大半個晚上,整個屋子都暖烘烘的。
要是有了這個,這個冬天就好過了!
“要!大哥,這個怎麼賣?”
沈青青的語氣裏透着一股急切。
“這煤我們按噸賣的,八百五十元一噸,不零賣。”
男人指了指堆在地上的麻袋。
八百五十元……
這可是一筆巨款啊,沈青青長這麼大,都還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錢呢。
而且一噸的煤炭,她又該怎麼拿得回去呢?
上次那個聲音也說了,一次只能帶十公斤的物品。
這一噸煤,就算她能拿得了,那她也帶不回去呀!
她摸了摸口袋裏那三十多塊錢,咬了咬牙。
“大哥,我錢不夠,能不能……”
“能不能少買點?”
“都說了不零賣。”
男人有些不耐煩地擺擺手,轉身又去搬貨了。
沈青青心裏一急,但她沒有放棄。
她看着那些黑得發亮的煤塊,仿佛看到了女兒們在溫暖的炕上熟睡的笑臉。
她心一橫,從口袋裏掏出了十塊的紙幣,再次走到那個男人面前。
聲音裏帶上了一絲懇求。
“大哥,您就行行好,家裏孩子太小,晚上冷得直哭。”
“我丈夫死了,我一個女人家哪裏有那麼多的錢呢,況且,這一噸煤炭,我也拿不走呀。”
“我就買十公斤,您看成嗎?”
男人看着她手裏攥着的紙幣,又看了看她單薄的衣衫。
他沉默片刻,朝旁邊喊了一聲:
“頭兒,這妹子錢不夠,想買點零的。”
一個看起來像是領頭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,打量了沈青青幾眼。
最後目光落在她那空蕩蕩的背簍上。
“算了,老張,給她裝十公斤吧。”
他頓了頓,又說了一句:
“就當做好事了。”
沈青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她激動得連聲道謝:
“謝謝大哥!謝謝大哥!”
一個工人很快扛過來一袋十公斤的煤炭,幫她費力地裝進了背簍裏。
二十斤的重量壓下來,沈青青的身體猛地一沉。
背上這沉甸甸的,是她和女兒們整個冬天的溫暖和希望。
她把十塊紙幣遞給了那個大哥,大哥又找了她一塊五的零碎紙幣。
還剩下二十八塊錢。
她沒有亂花,走進菜場,又用了五塊錢買了一小袋最便宜的玉米面,和幾個耐放的土豆。
玉米面摻在糙米粥裏,能讓粥變得粘稠,不至於清湯寡水。
路過一個賣糖的攤位,她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腳步。
想起大丫前幾天說頭暈,小臉蠟黃的,她心裏一揪。
還是決定再買兩塊錢的紅糖。
買完這一切,沈青青背着煤炭,左手提着土豆和玉米面,右手提着紅糖,腳步卻前所未有的輕快。
不僅買了煤炭和食物,居然還能有二十一塊錢的存款,這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。
就在這時,那個清脆的聲音毫無預兆地響起:
【穿梭時間結束,請宿主立即返回原世界。】
【倒計時開始……】
【10……】
【9……】
【8……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