臥房裏，熏香嫋嫋，陳設精致。
一張雕花大床上，粉色的床幔攏着一團模糊的人影。
蕭聞想都沒想，伸手就要去掀床幔，打算把裏面的人直接從被窩裏薅出來。
“誰？！”
床幔裏的人影猛地一動，裹緊了被子，像只受驚的貓兒，嗖地一下鑽進了床鋪最裏側，只露出一雙警惕的眼睛。
江悅被這動靜徹底驚醒，心髒還在咚咚狂跳。
看清來人是咋咋呼呼的蕭聞，她才鬆了半口氣，隨即火氣就上來了。
她壓低了聲音，帶着沒睡醒的沙啞：“蕭聞？你怎麼進來的！”
“走進來的啊。”蕭聞一臉理所當然，他的視線在臥房裏掃了一圈，眉頭逐漸擰了起來。
這房間……怎麼看怎麼不對勁。
梳妝台上的瓶瓶罐罐，窗邊掛着的精致絡子，還有這……這粉嫩得能掐出水來的床幔。
蕭聞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。
他想起江悅那張比姑娘家還秀氣的臉，心裏咯噔一下。
難怪江兄長得那麼女氣，原來喜好也如此……別致。
嘖，真是人不可貌相。
一個枕頭從床幔裏飛了出來，精準地砸在蕭聞的腦門上。
“滾出去等我！”江悅的聲音羞惱交加。
蕭聞摸了摸被砸的額頭，嘿嘿一笑，倒也聽話，轉身出去了。
他一走，幾個丫鬟婆子立刻涌了進來，個個心驚肉跳，跪在地上請罪。
“行了，不關你們的事。”江悅擺擺手，掀開被子坐起來。
她揉着發脹的太陽穴，開始換衣服，束胸，一番折騰後，那個清秀雋雅的“江公子”又回來了。
只是眉眼間，還帶着一絲沒睡飽的起床氣。
-
晉王府，練武場。
晨風蕭瑟，場中一片肅殺。
蕭近宸已經到了，他換下繁復的王袍，一身利落的玄色勁裝，襯得他寬肩窄腰，身形挺拔如鬆。
他手裏握着一把長弓，沒有看靶子，只是隨意地拉動弓弦，發出沉悶的嗡鳴。
蕭聞帶着江悅小跑過來時，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。
“皇叔！”蕭聞興奮地喊。
蕭近宸聞聲側目，視線落在江悅身上，上下打量了一遍。
今天的“江公子”同樣穿着短打，身形更顯單薄，束胸將那份女兒家的柔軟撫平，卻依舊掩不住那截纖細的腰肢和修長的脖頸。
風一吹，衣袂貼在身上，那輪廓怎麼看都不像個正常的男子。
蕭近宸的眉頭不易察察地蹙了一下。
“來了？”他聲音聽不出喜怒。
“來了來了！”蕭聞搶着回答。
蕭近宸沒理他，只對着江悅，用下巴點了點寬闊的練武場，言簡意賅。
“先跑十圈。”
“十……十圈？”江悅的臉垮了下來。這練武場一圈少說也有四五百米，十圈下來，她這小身板不得散架？
這是公報私仇，絕對是！
“有問題？”蕭近宸的語氣冷了幾分。
“沒，沒有。”江悅立刻挺直腰板，人在屋檐下，哪能不低頭。
她咬了咬牙，邁開腿，開始沿着練武場跑起來。
蕭聞屁顛屁顛地跟在她身邊，一邊跑一邊給她鼓勁。
“江兄，加油！跑步能鍛煉心肺，對身體好！”
“你調整呼吸，三步一吸，三步一呼！”
“哎，你這體力不行啊，回頭我帶你多練練！”
江悅被他在耳邊吵得頭大，只想一腳把他踹到天邊去。
五圈過後，江悅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，呼吸變得粗重，雙腿像是灌了鉛。
她平日裏寫的那些虎狼之詞，什麼腰力驚人，什麼一夜七次，此刻都成了對她最大的諷刺。
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，而她，顯然是個理論上的巨人，行動上的矮子。
十圈跑完，江悅直接彎下腰，雙手撐着膝蓋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，感覺肺都快要燒起來了。
眼前陣陣發黑，喉嚨裏全是血腥味。
一雙黑色的雲紋靴停在了她的面前。
江悅抬起頭，對上蕭近宸那張毫無波瀾的俊臉。
“下盤虛浮，氣息紊亂。”
他居高臨下地給出評價，聲音冷得像冰碴子。
“不堪一擊。”
江悅：“……”
你行你上啊！哦，他確實行。
蕭近宸的視線轉向一旁同樣跑得臉紅氣喘，但狀態明顯好很多的蕭聞。
“蕭聞。”
“在，皇叔！”
“你帶他，練基礎樁功。”蕭近宸丟下這句話，轉身走向場邊的兵器架，似乎不打算再多看一眼。
“來，江兄，看我！”
蕭聞緩過勁兒來，立刻來了精神，興致勃勃地要當起小老師。
他雙腿分開，膝蓋彎曲，雙手在胸前虛抱成一個圓形，有模有樣地扎了個馬步。
“就這樣，氣沉丹田，穩住下盤！我跟你說，這可是所有武學的基礎，基礎打不牢，以後學什麼都是花架子！”
江悅有樣學樣，雙腿一分，屁股一沉。
結果重心不穩，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去。
“哎哎！不對不對！”蕭聞趕緊扶住她，“腰要挺直，不能塌下去！屁股再往下坐一點，對對，膝蓋再開一點……”
江悅被他掰扯了半天，姿勢依舊歪歪扭扭，像只剛出殼的鴨子，渾身都在抖。
她感覺自己的大腿內側肌肉在瘋狂尖叫抗議。
一旁的蕭近宸本來在擦拭弓身，聽到這邊的動靜，抬眼望去。
只見蕭聞圍着江悅團團轉，一會兒拍拍她的背，一會兒戳戳她的腿，嘴裏還嚷嚷個不停。
而被他“指導”的江悅，姿勢別扭得慘不忍睹。
蕭近宸的眉頭越皺越緊。
簡直是胡鬧。
他放下長弓，邁開長腿走了過來。
一股無形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了兩人。
蕭聞立刻噤聲，訕訕地撓了撓頭：“皇叔……”
蕭近宸看都沒看他，徑直走到江悅身後。
他身上那股清冽的熏香氣息，混合着多年浸潤的肅殺之氣，一下子鑽進了江悅的鼻子裏。
江悅的身體下意識地僵直了。
“腰沉下去，背挺直。”
男人的聲音低沉，就在她耳後響起，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，帶起一陣細微的戰栗。
江悅努力照做，但身體的酸軟讓她有些力不從心。
下一刻，她感覺後腰一緊。
一只溫熱的大手，隔着薄薄的衣料，貼在了她後腰下方的位置。
那掌心帶着一層薄繭，溫度滾燙，力道沉穩。
他沒有用力，只是虛虛地貼着，然後輕輕往下一按。
“這裏，用力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