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悅看着他那副快要燒起來的樣子,心裏警鈴大作。
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。
她立刻收起玩笑的心思,板起臉,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嚴肅語氣開口:
“殿下,此話萬萬不可亂說!”
她的聲音清冷而鄭重,“我與殿下之間,唯有君臣之誼,朋友之情。還請殿下切莫多想,以免……污了草民的清譽。”
蕭聞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嚴肅給嚇住了,看着她那張寫滿了“我們是清白的”的臉,連忙點頭如搗蒜。
“我……我知道了!江兄,你別生氣,我就是……就是胡說八道!”
見他被自己唬住,江悅才暗暗鬆了口氣。
開什麼玩笑?賜婚?
她可不想嫁給任何人,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。
安安穩穩地當個富婆,閒着沒事寫寫小黃書,逗逗這個,撩撩那個,看着紙片人們在自己的筆下死去活來,那才叫人生樂趣。
真人哪有紙片人有趣?可以任由她隨意拿捏蹂躪。
讓他穿紅的,他就不敢穿粉的。讓他扭腰,他就不敢擺胯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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邊疆的塵土尚未落定,一則模模糊糊的消息就乘着風,飄進了京城。
據聞,有商隊在關外,見到了一個與失蹤多年的三皇子身形酷似的人。
一石激起千層浪。
丞相府的氣氛,一下子沉悶起來。
江大海坐在書房裏,對着一卷公文,半天沒翻一頁,眉頭擰成了疙瘩。陳潔媚更是坐立不安,整日在佛堂裏念經,嘴裏叨念着“阿彌陀佛,可千萬別回來”。
這樁懸了四年的婚事,眼看就要隨着時間消磨殆盡,如今又被扯了出來。
江悅的日子也不好過。
這日,她換回女裝,正陪着母親去秀衣坊采買布料,撞上幾位向來和江悅不對付的閨秀。
爲首的是吏部侍郎家的千金,拿着帕子掩着嘴,聲音不大不小,正好能讓所有人聽見:
“哎呀,江姐姐,我可得提前恭喜你了。這要是三皇子殿下平安歸來,您這望門寡的日子,可就算到頭了。”
“這麼大年紀還沒嫁出去的,京城獨一份了!”
另一人立刻接話:“可不是嘛,說不準,咱們還得改口,稱您一聲‘三皇子妃’呢!”
話裏話外,全是看好戲的譏諷。
江悅還沒開口,母親先開口護犢子。“小姑娘們都到了說親的年紀,管不住嘴巴可不是什麼好事。”
江悅笑着,連忙應答:“左右不過無人說親,也好和我作陪了啊。”
把那幾個閨秀嚇得花容失色,訕訕地告辭溜了。
陳潔媚最不喜別人拿女兒婚事來說笑,方才不顯,現在徹底沉下臉來。
江悅攙住母親胳膊,小聲說道:“女兒可不想嫁人,娘你別往心裏去。”
“悅兒,你今年也十八了。從前娘由着你,但人言可畏,若是再拖幾年,再想說親也尋不上人了。”陳潔媚嘆了口氣,勸道。
尋常望門女子,十三四歲就已經定親,十八歲都能當人母親了。偏生她的女兒,樣樣都好,卻被一個生死未卜的人綁住了親事。
江悅小聲說:“娘,你就是話本子看少了。我今晚把手稿給你,你也就不惦記着在一棵樹上掛死了。”
陳潔媚閒來無事就愛看女兒寫的話本子。
忍不住笑出聲,用塗着紅色丹蔻的指尖點着女兒的額頭:“死丫頭,就知道哄我。”
但連閨閣女子都知道三皇子有了蹤跡的事,何況朝堂男子。
接踵而來的就是被耽誤到18歲未嫁的老姑娘江家小姐,也被趕上了話架子。
江悅穿着男裝,和蕭聞相約在王府練武場時,他就爲這事生氣。
“那幫長舌的男子與婦人!”他一拳砸在木樁上,“江小姐那麼好的人,她們憑什麼那麼說!”
江悅閒閒地靠在一旁,抱着胳膊打趣他:“心疼了?心疼就去跟皇上請旨,把你那位沒過門的三皇嫂娶回家唄。”
“我才不要!”蕭聞的臉騰地紅了,連連擺手,“我又不中意她,娶她做什麼?”
他嘴上反駁着,一雙眼睛卻偷偷往江悅臉上瞟。
今天的“江兄”,穿着一身利落的青色軟袍,許是天氣熱,領口解開了一顆扣子,露出的一截脖頸白得晃眼。
陽光下,皮膚看着細嫩得能掐出水來,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姑娘家都要好看。
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,想去碰碰那片肌膚,卻在中途改了道,落在了江悅的手背上。
指腹上常年練武留下的薄繭,刮擦過細膩的皮膚,帶來一種粗糲又怪異的觸感。
“你幹嘛?”江悅猛地收回手,一臉戒備。
蕭聞的臉更紅了,窘迫地撓了撓頭,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幹嘛,就是……就是突然很想碰一碰。
爲了掩飾尷尬,他嘴巴一張,隨口胡扯起來:“我……我想起我一個表兄,他,他時常去南風館,聽說那裏的清倌兒,個個都細皮嫩肉的……”
“哦?”江悅來了興致,湊近他,“你也去過?”
少年人身上獨有的清爽氣息撲面而來,蕭聞心跳漏了一拍,結結巴巴地回應:
“沒、沒去過!我就是好奇……兩個男人,要怎麼……那個……”
江悅看着他那純情又好奇的模樣,壞心眼頓起。
她壓低了聲音,像魔鬼一樣在他耳邊循循善誘:“那下次,咱們一道去探探?我也很好奇。”
蕭聞的腦子轟的一聲,炸了。
江兄這是在暗示他?他對他也有意思?
他心裏小鹿亂撞,緊張得手心冒汗,嘴上卻下意識地應承:“好、好啊。不過,我得回去問問母後,看她允不允。”
看她允不允自己與一個男子在一起。若是不允,那他多求幾次也行……
江悅一愣。
問母後?問什麼?問他娘能不能去逛窯子?
這十六皇子是還沒斷奶嗎?
她氣不打一處來,抬手“啪”的一聲,重重拍在他後背上:“出息!逛個窯子還得請張懿旨啊你!”
“不知廉恥!”
一聲冰冷的呵斥從不遠處傳來。
兩人循聲望去,只見蕭近宸不知何時站在場邊,一張俊臉黑得能滴出墨來。
他顯然是聽到了兩人的“虎狼之詞”,氣得不輕,當場發作,厲聲訓斥二人不顧體面,毫無分寸。
“一人三千字檢討,一個時辰內交到我書房!”
“以後,不許你們兩人同時出現在練武場!”
說完,他又喚來兩個面容嚴肅的嬤嬤,一人一個,將他們分開,嚴加看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