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是不飾珠翠的打扮,但少女天生麗質,眉不畫而黑,唇不點而朱,正應了那句詩:
清水出芙蓉,天然去雕飾。
賀蘭顯真一臉冷酷地坐過去,乖乖由她擺弄。
裴姝寧從桌上拿起梳子,慢慢順下他的頭發。
他的發質有點發硬,但勝在發量多,顏色夠黑夠亮,也夠順滑,不需要抹頭油,就能光溜溜地梳上去。
不像爹爹的頭發,被病體抽離了生氣,早早地幹枯掉了,每次梳頭,都能掉下一大把來……
裴姝寧強忍着淚,最後給他戴上金冠,“你看看,可還滿意?”
賀蘭顯真順手抄起銅鏡來看,卻發現站在他身後的少女,不知爲何,眼眶紅紅的。
方才說話的聲音,似乎也是哽咽的。
“你怎麼哭了?”
裴姝寧趕緊側過臉去,“沒,沒什麼,就是剛剛給你梳頭的時候,被飛蟲眯了眼了。公子要是沒別的事,我就先走了。”
她說着,一邊抹着淚一邊往門外跑。
賀蘭顯真快步追上她,“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?”
裴姝寧看着被他一把拉住的胳膊,紅着臉將手抽了回來,“咱們不過萍水相逢,就沒必要互通姓名了。”
說完,便頭也不回地跑了。
裴姝寧下樓時,默默將眼角殘餘的淚水拭去。
回屋打點好行裝,便要繼續趕路。
香枳挎上包袱,往樓上看了一眼:“那位公子呢,姑娘不等他了嗎?”
裴姝寧搖了搖頭,神色平靜,“他和我們不順路。”
剛剛她給賀蘭顯真梳頭的時候,隱約瞥見屏風後有一個人影閃過。
賀蘭顯真是習過武的,不可能察覺不到屋內有人。
所以那個應該是來找他的近衛。
宮裏的人已經找到他了。
但是現在這個時候,還不適合撞破他的真實身份。
攻心,徐徐圖之爲上。
太早知道他是皇帝,並不利於發展感情。
臨出發時,卻不見了雪獅。
裴姝寧一直找到驛館大門外,遠遠便瞧見賀蘭顯真正拿着一根大棒骨在逗她的狗。
雪獅那個貪吃的狗東西,居然爲了一口嗟來之食,對着外人搖尾巴!
賀蘭顯真背靠着樹幹,日光穿過枝葉的間隙,落在他雲錦長袍的銀竹暗紋上,流動起一層碎金般的浮光。
金冠將烏發高高束起,少年眉宇微蹙,眼眸遠遠便鎖住了她。
見裴姝寧出現,賀蘭顯真把骨頭往身後一拋,然後緩緩向她走了過來。
“雪獅之前從來不吃外人給的東西,你是用什麼法子勾的它?”
待賀蘭顯真走近,裴姝寧問。
賀蘭顯真笑了笑,“我哪用了什麼方法,是它壓根沒把我當外人。你這條狗,確實挺通人性的。”
裴姝寧莞爾一笑。
少女妝容明媚,宛若春桃,比他見過的所有女子,都要窈窕婀娜。
他本來挺討厭女人的,尤其是宮裏的那群充當太後眼線的女人。
但她,卻很特別,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。
賀蘭顯真從腰上摘下一塊玉珏,遞給裴姝寧,“這個送你,謝謝你昨夜救了我。”
裴姝寧連忙將玉珏推了回去,“如此貴重的謝禮,我怎麼能收?”
拒絕他?
賀蘭顯真把“不高興”三個字寫在了臉上,掰開她的手,強行將玉珏塞了過去。
“你不要我可就扔了。”
裴姝寧:“……”
還真是任性。
裴姝寧無奈,只能順他的意,小心翼翼地將玉珏收好。
少年愉快地揚了下眉,又一臉認真地追問:“真的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