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上涼,快起身吧。”
惜遲公主含笑伸手,將賈迎春扶起,迎春受寵若驚。
待她站定,惜遲公主轉身取過桌上早備好的玉鐲,輕輕戴在她腕上。
“倉促之間,也不知你喜好,這只玉鐲權當見面禮。”
迎春本想推辭,可鐲子已戴上,只得謝過:“迎春謝王妃厚愛。”
惜遲公主越看這二丫頭越是滿意,輕拍她的手道:
“拒北王府是武學傳家,平日不拘那些虛禮,晨昏定省便免了,你得空時過來陪我說說話就好。”
“哎。”
這倒讓迎春有些意外。
在賈家時,每日皆須向賈母及父母請安,十數年如一日。
未料到王府竟無這般規矩,她心中自是歡喜——天寒時,誰不願在榻上多偎片刻呢?
見惜遲公主拉着迎春說話,一旁嘴噘得老高的熊玉芙走上前,拽起許青封的手便往外走。
許青封只得隨她,心中思量該如何哄好這吃醋的丫頭。
見二人離去,賈迎春不由有些心慌。
在這陌生之地,他是她唯一的倚靠,此刻被拉走,她頓時無措。
惜遲公主卻微微一笑:
“玉芙那丫頭鬧點小性子,讓封兒哄哄便好。
你安心陪我說說話,我又不是老虎,吃不掉你的。”
迎春只得點頭。
院中,熊玉芙一雙明眸緊盯着許青封,嘟囔道:
“今日若不交代清楚,往後休想我再理你!”
許青封揉揉額角,只得將當日如何被灌醉、如何遭算計之事細細道來。
熊玉芙端詳他神色,見不似作僞,臉色稍霽:
“哼,賈家當真可惡,分明是算計青封哥哥。”
終究是未出閣的姑娘,三言兩語便被許青封哄得同仇敵愾。
許青封拉她在石凳坐下:
“事已至此,我總不能將迎春送回吧?那她往後如何做人?”
熊玉芙垂頭細想,確是如此。
人都已送來,洞房已過,若再退回,只怕羞於活命。
況且她方才悄悄打量過賈迎春,模樣溫順,應不難相處,只得悶悶點頭:
“好吧,這回便饒過你。”
不等許青封鬆氣,她又挽住他胳膊,纏問道:
“青封哥哥既已納了一房,何時才娶我過門呀?”
話一出口,似用盡了所有勇氣,她低頭偎在他身旁,不再言語。
許青封默然良久,方緩緩開口。
“那等......”
話未說完,小丫頭忽然抬起頭,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道:
“不行,你若是再說等過一陣子,我這輩子都不理你了。”
許青封釋然一笑,摸了摸熊玉芙柔順的頭發:
“這麼着急?那我一會兒就和娘親寫信給義父,商量咱們倆的婚期,行了吧?”
“真的?”
熊玉芙靠在許青封懷中,忽然抬頭問道。
一雙美眸裏仿佛閃着光。
“我還會騙你不成!”
“呀……那說好了,你要是敢騙我,你就是小狗,咯咯咯。”
二丫頭和惜遲公主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好一陣子,直到惜遲公主有些乏了,她才起身告退。
出門後,見許青封遲遲沒有回來,探春對這地方也不熟,只得帶着司棋朝來時的路回去。
進屋後,二丫頭才喘了口氣,靠坐在昨日與許青封同床共枕的榻上。
想起昨日的經歷,迎春臉上微微泛起粉紅。
當初和妹妹們一起嬉鬧時,她們也曾幻想過自己未來的夫君會是何等樣貌、家世與才華。
心裏也隱隱期盼那一天早些到來。
可誰想,這一天來得這樣早、這樣突然,至今她仍有些不知所措,不知這是夢境還是真實。
若是夢,她但願永不醒來。
無論是許青封,還是拒北王妃,待她都極好。
她不願失去這一切,重新回到賈家那灘爛泥之中。
“姑娘,以後你可就是小王爺的妾室了,真好啊。”
“是啊。”
迎春下意識點頭,摸了摸腕上的玉鐲,臉上漾開笑容。
過了一會兒,司棋又興沖沖說道:
“真想帶姑娘去給那些欺負過您的人瞧瞧,狠狠打她們的臉,想想都解氣。”
迎春無奈笑道:
“好了,咱們才剛到拒北王府,還是莫太招搖,免得惹爺和王妃不快。”
司棋連忙點頭:
“還是姑娘考慮得周到。
如今咱們要緊的是小王爺。
等姑娘受寵了,什麼事辦不成?”
“啐,”
迎春輕啐一口,“你又混說什麼。”
見姑娘漫不經心,司棋趕緊慫恿:
“姑娘可別這麼想。
我方才向王妃的丫鬟打聽過了,之前拉走小王爺的,是拒北王府的小郡主,聽說兩人情投意合,都快定婚期了!”
迎春瞳孔微微一縮。
難怪熊玉芙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異樣……原來許家哥哥是她的未婚夫,自己卻插了一腳。
她心中不由生出些許緊迫。
司棋見狀,又道:
“所以姑娘得抓緊些,最好早日有喜。
這樣就算小郡主真嫁過來,咱們也不至於受欺負。”
“這……”
迎春頓時臉紅。
這叫她一個姑娘家如何抓緊?難道要學那些狐媚子不成?
“姑娘!”
司棋急得跺腳,“您和小王爺都有夫妻之實了,怎麼不能……”
“好了,別說了。”
迎春聽不下去,出聲打斷,“我相信爺不是那樣的人。
你往後也少說這些,免得被有心人聽去,那才麻煩。”
司棋撇撇嘴,只得點頭。
“我又不傻,這些話自然不會在外人面前講。”
說到底,她也明白那丫頭是爲自己着想。
只是她終究沒有與熊玉芙爭寵的膽量。
她更願意相信,只要自己好好服侍許青封,他將來必不會辜負自己。
至於小郡主日後會不會爲難她?
且等往後,走一步看一步罷。
正說着,許青封推門走了進來。
“我說回來怎麼不見人,原來是到這兒來了。”
先前與熊玉芙坦誠相見後,那丫頭便興沖沖地跑去和惜遲公主商量了。
那模樣,仿佛晚一刻都怕許青封反悔似的。
迎春見狀,忙要司棋扶自己起身。
許青封卻已走到跟前,輕輕按住她的肩:
“你坐着歇會兒吧,拒北王府沒賈家那麼多繁瑣規矩。”
迎春心頭一暖,柔柔點頭:“爺的話,我記着了。”
一旁的司棋連忙解釋:
“小王爺,先前我和姑娘等您許久未歸,姑娘身子又不便,便想先回來歇歇,也好等您。”
她們初到拒北王府,事事總要說清才好,免得惹人不快。
許青封點點頭,從懷中取出一支簪子,遞到迎春面前。
“二丫頭如今是我一個人的二丫頭了,總該送點什麼表表心意。”
“這簪子是我早前命人精心準備的,你收着。”
迎春被他直白的話說得面頰羞紅,卻仍低頭看向他手中的玉簪。
那簪子不知是何玉石,通體淡黃,簪尾雕着一對鴛鴦,下懸幾枚純金墜子,栩栩如生。
最難得的是,簪身竟泛着淡淡瑩光。
一看便知珍貴非常。
迎春連忙擺手:“爺,這太貴重了,我不能要。”
許青封卻拉過她的手,將玉簪放進她掌心。
“這時候還分什麼你我?真是個傻丫頭,收好。”
迎春心尖輕顫,點點頭,鄭重地將簪子握在手中,生怕碰壞了。
越是細看,越是喜歡。
許青封這才笑了笑,又從懷裏取出一個錢袋,遞給司棋。
“你們剛來,總要置辦些東西,賞錢也不必吝嗇。
用完了再同我說。”
司棋本是個小財迷,應聲接過錢袋,悄悄打開一瞧——
裏面竟是滿滿一袋金豆子。
她這輩子從未見過這麼多錢,一時怔住了。
許青封只淡淡一笑。
這點金豆子算什麼?若讓她瞧見小世界裏堆成山的金磚,還不知要嚇成什麼樣。
毫不誇張地說,他許青封,便是這天下最富之人。
與二丫頭談過心後,許青封暫且將主仆二人安頓在旁側小院裏。
又讓貼身丫鬟小青兒今日帶她們四處走走,認認人。
而他,幾乎忘了自己還擔着錦衣衛指揮使一職。
昨日官服已送至府中。
他打算先去錦衣衛衙門看看。
等午後,再去鎮國公府赴宴。
北鎮撫司。
“屬下拜見指揮使大人。”
許青封剛到,趙運良便領衆人迎出。
“都起來吧。”
對趙運良,許青封還算滿意——聽話,也機靈。
當然,若是膽子再大些,用起來會更順手。
此刻,北鎮撫司一衆官員皆暗暗挺直了身子。
自前任指揮使吳發卸職以來,衆人得知接任者竟是這位爺,心中無不惴惴。
常言道:新官上任三把火。
何況是許青封的火——若燒到自己身上,只怕死無葬身之地。
因此,一聽說許青封將至北鎮撫司,大小官員紛紛出門相迎。
“都散了吧,各自忙去。”
許青封揮手道,“老趙,交代你的事辦得如何?”
衆人一時 。
本想好一番說辭,誰知這位小爺連問都懶得問,只得暗暗叫苦,規矩退下。
趙運良雖不解,仍恭敬答道:“回大人,屬下昨日回來後已派人追查,至今晨共抓獲四名白蓮教刺客。
其餘尚在追捕,略有棘手。”
一夜便擒獲四人,可見錦衣衛在神京確乎手眼通天。
許青封暗想,自己往日倒是小看了北鎮撫司。
“四個夠了,小嘍囉抓多也無用。
消息散出去了嗎?”
老趙連忙點頭:“昨日已差青皮去辦,明日之前,神京百姓多半會知曉錦衣衛捉了大魚,將在午門凌遲。”
許青封微微一笑。
先前所擒白蓮教女刺客不過是個小頭目,縱使嚴刑逼供,也未必得多少消息。
不如以她爲餌,或能引更大之魚出水。
白蓮教自詡忠義,總不至眼睜睜看同夥被千刀萬剮而無動於衷。
“白蓮教中頗有能人異士,務必多做準備,莫真讓人劫了法場。
否則錦衣衛的臉面可就丟盡了。”
老趙正色道:“大人放心,屬下已調集大量人手,絕不出岔子。”
許青封思忖片刻,仍覺不穩:“稍後我讓老黑帶些人過來,你將其安 錦衣衛中,事後也不必撤回,留他們在此辦事。”
有這批人在,劫法場之類當可應付。
況且借此將人手分散編入錦衣衛,也更利於掌控北鎮撫司——這本就是裕明帝予他的權柄,自當牢牢握在手中。
“這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