部落慶祝的篝火熄滅後的第三天清晨，林薇薇在一種奇異的暈眩感中醒來。
她睜開眼睛，王帳頂部粗糙的石紋在晨光中旋轉。她趕緊閉上眼，深呼吸，等那陣天旋地轉過去。這已經是連續第二天早上有這種感覺了——像輕微的暈船，胃裏空蕩蕩的卻想吐。
她坐起身，動作比平時慢了些。手不自覺地撫上小腹，那裏平坦如常，但體內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改變。不是疼痛，不是不適，而是一種……存在感。微弱的、新生的、扎根在她身體深處的存在。
系統界面自動在眼前展開，冰冷的光屏上，一行字格外醒目：
【胚胎形成確認】
【孕期：約第3周】
【母體狀態：健康】
【胚胎狀態：發育正常】
【特別提示：孕期前三個月爲敏感期，請宿主注意休息，避免劇烈運動和情緒波動】
下面還有一個小圖標在閃爍——是一個禮盒的圖案，標注着【首次孕育獎勵待領取】。
薇薇盯着那幾行字，手指無意識地收緊，抓住蓋在身上的獸皮。獸皮粗糙的質感摩擦着掌心，帶來真實的觸感，提醒她這不是夢。
真的懷孕了。
懷了雷恩的孩子。一個半人半獅的獸人孩子。
這個認知讓她胃裏一陣翻攪，這次是真的想吐了。她翻身下床，沖到角落的水缸邊，幹嘔了幾聲，卻什麼也吐不出來——她昨晚幾乎沒吃什麼東西。
“塔莉亞？”帳篷外傳來守衛戰士關切的聲音，“您不舒服嗎？”
“沒……沒事。”她用水瓢舀了冷水漱口，冰涼的水刺激着喉嚨，稍微壓下了惡心感。
她走回石床邊，卻沒有坐下，而是站在那裏，看着系統界面。那個待領取的禮盒圖標，像潘多拉的魔盒，誘惑又危險。
她記得系統的獎勵機制：每成功受孕一次，就能獲得禮包。現在，第一次來了。
但代價是，她的身體裏，正在孕育一個她從未想過會擁有的生命。
薇薇閉上眼睛。她想起在現代社會時，偶爾和閨蜜們聊起未來，她說她想要兩個孩子，最好一個男孩一個女孩，等三十歲以後，等事業穩定了，等找到真正相愛的人。她會教他們畫畫，帶他們看展，周末一起去郊遊。
而不是像現在這樣——二十二歲，被拋到蠻荒世界，被迫與一個獸人結合，在系統任務的驅使下，懷上完全未知的血脈。
“真的要生下來嗎……”她低聲自語，聲音在空曠的王帳裏顯得微弱而顫抖。
系統沒有回答。只有那個禮盒圖標靜靜閃爍。
帳篷簾突然被掀開。雷恩走了進來，手裏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肉湯。他看到她站在床邊臉色蒼白，金色豎瞳立刻眯起。
“你不舒服。”這不是問句。
薇薇抬頭看他。三米高的獅王站在晨光裏，暗金色的毛發邊緣鍍上一層淡金。他的表情依然是慣常的威嚴，但眼神裏有一絲她最近才學會辨認的……關切？
“有點頭暈。”她選擇部分實話，“可能沒睡好。”
雷恩走過來，把碗遞給她：“喝掉。祭司說你最近臉色不好，讓雌性們特意燉了補身的湯。”
薇薇接過碗。湯很香，是用一種她沒見過的草藥和嫩肉燉的，湯色乳白。她小口喝着，溫熱的液體流進胃裏，確實舒服了些。
雷恩在她身邊坐下——不是蹲下，而是真的坐在石床邊緣。這個簡單的動作讓薇薇愣了一下。他幾乎從不和她平坐，總是居高臨下。
“三天前，”雷恩突然開口，聲音低沉，“在慶祝儀式上，你說‘這只是開始’。是什麼意思？”
薇薇的手頓住了。她該怎麼解釋？解釋系統任務，解釋百夫目標，解釋她必須不斷懷孕才能獲得獎勵、才能有朝一日回家？
不能。至少現在不能。
“我是說……我能爲部落做的，不止那些。”她低頭看着碗裏的湯，“我還有很多知識，可以慢慢教給大家。”
雷恩沉默了一會兒。然後，他說：“今早巡邏的戰士回報，在北邊發現了狼族的蹤跡。塞洛斯沒有放棄。”
薇薇的心髒一緊。
“他想要你。”雷恩的金眸盯着她，“不僅因爲你能帶來鹽和火，更因爲……祭司說，能孕育異世之痕持有者的後代，可能擁有特殊的力量。”
薇薇猛地抬頭：“什麼意思？”
“傳說。”雷恩伸手，輕輕碰了碰她額頭的紋路，“擁有異世之痕的雌性，如果與強大的獸人結合，生下的幼崽可能繼承雙方最優秀的血脈，甚至……覺醒遠古的力量。”
他的手指很燙。紋路在他觸碰下微微發亮，像是回應。
“所以，”薇薇的聲音發幹，“如果我懷孕了，對狼族來說，價值就更大了？”
雷恩點頭。“不止狼族。如果消息傳出去，熊族、翼族、鱗族……所有強大的部落，都會想得到你。”
恐懼像冰水澆下。薇薇感到小腹深處傳來一陣細微的痙攣——不是疼痛，更像是那個新生命對她情緒的回應。
她必須變強。必須盡快獲得系統的獎勵，必須在這個孩子出生前，擁有足夠的自保能力。
“雷恩，”她突然問，“如果我……真的懷孕了，你會怎麼想？”
這個問題問得太突然。雷恩的手停在她額頭，金色豎瞳裏閃過一絲罕見的、完全真實的錯愕。
然後，那錯愕變成了某種更深沉的東西。
“如果你懷了我的幼崽，”他緩緩說，每個字都像從胸腔深處擠出，“你就是獅族未來繼承者的母親。我會用生命保護你，保護你們。任何想傷害你們的人，都必須先踏過我的屍體。”
他的聲音不高，但裏面的斬釘截鐵，讓薇薇的心髒狠狠跳了一下。
這不是甜言蜜語，不是浪漫承諾。這是一個獸人王者，用他最本真的方式，宣告責任與守護。
薇薇低下頭，避開他的目光。她感到一種復雜的情緒在胸腔裏沖撞——感激、愧疚、恐懼、還有一絲……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溫暖。
“湯要涼了。”雷恩收回手，站起身，“今天別出去了，在帳篷裏休息。我會讓米婭來陪你。”
他轉身離開，走到門口時，又回頭看了她一眼。
那一眼很深，裏面翻涌的東西太多，薇薇看不懂。
帳篷簾落下。薇薇放下碗，深吸一口氣，用意念點開了系統界面上那個閃爍的禮盒。
【首次孕育獎勵發放中……】
【恭喜宿主獲得：稀有禮包×1】
【是否立即開啓？】
是。
禮盒在腦海中“打開”，金光四射的動畫效果過後，兩樣物品的圖標出現在界面上。
第一樣：【高效止血粉配方（稀有）】
描述：由七種獸世常見草藥配制而成，止血效果是傳統草藥的三倍以上，兼具輕微抗菌作用。配方已自動錄入宿主記憶。
第二樣：【全身美容一次（稀有）】
描述：立即生效，全面改善宿主膚質、發質、體香，效果持續30天。注：此爲外在美化，不影響實際體質。
【獎勵已存入系統空間，宿主可隨時提取使用】
止血粉配方！薇薇眼睛一亮。這正是部落急需的——戰士們狩獵戰鬥時常受傷，現有的草藥止血效果有限，感染風險高。這個配方來得太及時了。
但那個“全身美容一次”……
薇薇猶豫了一下。在這個生存至上的蠻荒世界，美容似乎是最沒用的東西。但系統給出的獎勵，應該都有其意義。而且“效果持續30天”，也許能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好處？
她先提取了止血粉配方。瞬間，大量信息涌入腦海：七種草藥的詳細特征、生長環境、采集方法、配制比例、研磨技巧……仿佛她早已學過千百遍。
她立刻找來炭筆和石板，憑借記憶將配方畫下來。每一種草藥都畫了簡圖，標注了關鍵特征。
做完這些，她看向第二個獎勵。
【全身美容一次】，描述寫着“立即生效”。她咬咬牙，選擇使用。
沒有任何預兆，一股溫暖的氣流突然從心髒位置涌出，像無數細微的暖流，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，最後匯集到皮膚表面。
癢。
不是難受的癢，而是像有無數柔軟的羽毛在輕輕拂過每一寸肌膚。薇薇下意識地抓了抓手臂，卻摸到觸感完全不同的皮膚——光滑、細膩，像最上等的絲綢，連之前被草木劃出的細微劃痕都消失了。
她沖到水缸邊，借着水面的倒影看自己。
水中的倒影讓她愣住了。
還是那張臉，五官沒變，但肌膚質感完全不一樣了。原本因爲穿越後的折騰而粗糙、暗淡的皮膚，現在變得晶瑩剔透，在昏暗的光線下仿佛泛着淡淡的珍珠光澤。額頭的紋路依然清晰，但不再顯得突兀，反而像精致的面紋。
她抬起手，手指也變得纖細白皙，指甲光滑平整。頭發——她撩起一縷，原本幹枯分叉的黑發，現在柔順亮澤，像黑色的綢緞。
最奇異的是氣味。她聞到自己身上散發出一股淡淡的、清雅的香氣，像雨後的森林混合着某種花的甜香，極其好聞。
這就是……美容效果？
薇薇呆站在水缸邊，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。這變化太明顯了，任誰都能看出來。她該怎麼解釋？
就在這時，帳篷簾被掀開，米婭端着新鮮的水果走進來。
“塔莉亞，王讓我來陪您——”米婭的話戛然而止。
她站在門口，手裏的果盤“啪”地掉在地上，水果滾了一地。她瞪大眼睛，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鳥蛋。
“獸神在上……”米婭喃喃道，像是看到了神跡，“您、您怎麼……”
薇薇想解釋，卻不知從何說起。
米婭已經沖了過來，激動地抓住她的手——碰到她肌膚的瞬間，米婭又像觸電般鬆開，仿佛怕玷污了這不可思議的細膩。
“您的皮膚……您的頭發……還有這香味……”米婭語無倫次，“這是怎麼回事？難道您……您真的是獸神派來的使者？”
帳篷外的守衛聽到動靜，探頭進來。然後，他們也愣住了。
消息像野火一樣傳開。
不到半小時，王帳外已經圍滿了獸人。雌性們擠在最前面，孩子們扒着大人的腿好奇張望，連戰士們都在遠處駐足，眼中充滿敬畏。
祭司白毛匆匆趕來，撥開人群走進王帳。當他看到薇薇時，這個見多識廣的老祭司也倒吸一口涼氣。
“自然之美……”他顫抖着伸出手，卻又不敢觸碰，“只有在最古老的記載裏，才描述過這種‘無垢之體’……傳說中，只有被獸神眷顧的聖潔者，才會擁有這樣的肌膚和體香……”
雷恩也回來了。他大步走進帳篷，看到薇薇的瞬間，腳步頓住了。
金色的豎瞳緊縮，裏面翻涌着震驚、疑惑，還有某種更深的、連他自己都未必明白的情緒。
他走到她面前，低頭看着她。陽光從高窗照進來，落在她晶瑩的肌膚上，那層淡淡的光澤讓她看起來幾乎不像凡俗存在。
“你做了什麼？”他低聲問。
薇薇抬頭看他，黑色眼睛裏映着他的倒影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她說的是實話，“早上醒來後，就……變成了這樣。”
祭司激動地插話：“王！這一定是神跡！是獸神對塔莉亞的眷顧，也是對我們獅族的祝福！擁有如此聖潔體征的雌性，她孕育的幼崽，必將非凡！”
這句話像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。
所有獸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薇薇身上——不，是聚焦在她的小腹上。那些目光裏有敬畏、有期待、有狂熱。
薇薇感到一陣寒意。她知道祭司是無心的，但這番話，等於向所有人暗示：她可能懷孕了。
而且懷的，可能是“非凡”的幼崽。
雷恩顯然也意識到了。他環視四周，金色豎瞳裏閃過冷光。
“所有人，退下。”他的聲音不高，但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，“塔莉亞需要休息。今天的事，不許外傳。違者，按部落律法處置。”
獸人們敬畏地低頭，緩緩散去。只有祭司和米婭留下。
“王，”祭司壓低聲音，“如果塔莉亞真的懷孕，並且出現了這樣的神跡……我們必須加強守衛。消息一旦傳到其他部落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雷恩打斷他，“從今天起，王帳周圍增加一倍守衛。塔莉亞出入必須有四名戰士隨行。另外，派人去偵查狼族的動向，我要知道塞洛斯在做什麼。”
“是。”
祭司和米婭也離開了。帳篷裏又只剩下他們兩人。
雷恩轉身，看着薇薇。他的目光在她臉上、身上巡視，最後停在她的小腹。
“你懷孕了，對嗎？”他問，聲音很輕。
薇薇沉默了幾秒，點了點頭。
雷恩閉上眼睛，深吸一口氣。當他再睜開時，金色眼睛裏是復雜的情緒——喜悅、擔憂、責任，還有強烈的保護欲。
他伸出手，這次不是碰她的臉，而是輕輕覆在她的小腹上。他手掌的溫度透過皮衣傳來，灼熱而堅實。
“我會保護你們。”他重復早上的話，但這次，更像是一個誓言，“以我的生命起誓。”
薇薇感受着他手掌的溫度，感受着體內那個微弱的存在，感受着自己煥然一新的身體。
系統界面在腦海中閃爍：【首次孕育獎勵已領取】
【當前進度：1/100】
【下次獎勵觸發條件：成功受孕第2次】
一百個。還有九十九個。
但此刻，在這個晨光中的帳篷裏，在這個獸人王者的手掌下，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：她在這個世界留下的，將不只是任務進度。
還有一個生命。一個半人半獅的孩子。
而她，必須爲這個孩子，在這個殘酷的世界，殺出一條生路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