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

醉仙樓三樓,臨街的雅間“聽雪閣”內,熏香嫋嫋,卻驅不散空氣中無形的硝煙味。雕花窗櫺外,市井喧囂如潮水般涌來,更襯得室內一種近乎凝滯的寂靜。

盛夏一身淺粉色襦裙,裙擺繡着同色纏枝蓮紋,素雅清麗。她端坐在紫檀木圓桌前,脊背挺直,姿態無可挑剔,唯有指尖在青瓷茶杯的邊緣無意識地、一下下地摩挲着,透露出幾分內心的審慎與計算。青禾垂手立在她身後,眼神如同最警惕的護衛,緊緊鎖定着對面的不速之客,生怕錯過對方一絲一毫的不軌之舉。

秦若詩今日顯然是精心打扮過,一身石榴紅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,鮮豔奪目,與她臉上那朵刻意堆砌、如同假花般缺乏生氣的笑容相得益彰。她親手執起白玉茶壺,姿態優雅地爲盛夏斟了七分滿的茶,聲音嬌柔得能滴出水來:“盛三小姐,上次在賞花宴上,是妹妹我年輕不懂事,說話欠了考量,多有冒犯。這杯上好的雨前龍井,我敬你,權當是賠罪了,還望姐姐大人有大量,莫要與妹妹計較。”

茶水澄澈,嫩綠的茶葉在其中舒卷沉浮。盛夏目光落在杯沿,鼻尖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動——除了茶香,似乎還混雜着一絲極淡的、若有似無的甜膩氣息。

【叮!系統預警:檢測到茶水含有微量“迷魂散”,服用後可致人精神恍惚,聽從擺布。宿主切勿飲用!】

冰冷的提示音如同警鍾在腦海敲響。盛夏抬眸,對上秦若詩那雙隱含期待和一絲緊張的眼睛,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極淺淡、卻意味深長的笑意。她伸出纖纖玉指,端起了那杯茶,卻沒有就口,只是放在掌心輕輕晃動着,看着杯中漣漪微起。

“秦小姐客氣了,賠罪二字實在言重。不過……”她話音微頓,將茶杯不輕不重地放回桌面,“真是不巧,我今日早起便覺身子有些懶怠,喉間不適,郎中特意叮囑了要飲食清淡,不宜飲茶。秦小姐的心意我領了,就以這杯白水代酒,如何?”說着,她從容地取過另一個空杯,自斟了一杯白水,淺淺抿了一口。

秦若詩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計劃落空的惱怒與不耐,又被她強行壓下,臉上笑容依舊:“既然三小姐身子不適,那確實該多喝些水靜養。”

她眼珠一轉,計上心來,抬手從自己梳得精巧的發髻上拔下一支玉簪。那玉簪通體瑩白,簪頭鑲嵌着一顆指甲蓋大小的紅寶石,光華流轉。

“對了,我最近得了這支上好的羊脂玉簪,想着三小姐你……呃,從前最是喜歡這些亮晶晶的小玩意兒,所以特意帶來給你瞧瞧,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。”

她將玉簪遞到盛夏面前,語氣親昵,卻刻意在“從前”二字上咬了重音,暗指盛夏癡傻時的舊事,帶着不易察覺的羞辱。

盛夏心中冷笑,面上卻是不動聲色,意味深長地看了秦若詩一眼,緩緩伸出手去接。她的指尖剛剛觸及那微涼的玉簪杆身,甚至還未握穩,秦若詩便像是被什麼東西燙到一般,猛地縮回手,同時口中發出一聲誇張的驚呼:“哎呀!”

只聽“啪嗒”一聲脆響,玉簪應聲落在鋪着地毯的地面上。

秦若詩瞬間戲精附體,眼圈一紅,眸中迅速氤氳起一層水汽,委屈萬分地看向盛夏,聲音帶着哭腔:“這、這……這可是我爹千辛萬苦才從西域商人那裏爲我求來的及笄禮,價值連城!三小姐,你、你就算不喜歡我,也不能如此不小心,故意摔碎我的心愛之物啊!”

幾乎是同時,雅間門被猛地推開,秦若詩帶來的貼身丫鬟像是早已等候多時,一個箭步沖出去,對着樓下尖聲叫道:“快來人啊!不好了!盛三小姐把我家小姐價值連城的傳家寶玉簪給摔碎啦!”

喧譁聲立刻由遠及近,不過片刻功夫,雅間門口便圍攏了不少被驚動前來查看的賓客、酒保,衆人交頭接耳,指指點點,目光在盛夏和秦若詩之間來回逡巡。

秦若詩見狀,更是站起身來,對着衆人梨花帶雨地哭訴,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:“諸位都給評評理!我好心給盛三小姐鑑賞我的寶貝玉簪,誠心與她交好,她卻因往日些許齟齬,心懷怨恨,故意失手將其摔碎,如今還想矢口否認!這世間還有沒有公道了!”

盛夏依舊安坐於椅中,面色平靜無波,甚至還有閒心用杯蓋輕輕撥弄了一下杯中並未存在的浮葉,仿佛眼前這出鬧劇與她毫無幹系。那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鎮定,反倒讓一些明眼人看出了些許端倪。

就在秦若詩的表演漸入佳境之時,雅間門外傳來一陣沉穩而急促的腳步聲,圍觀的衆人不由自主地讓開一條通路。只見盛蔚一身墨藍色錦袍,面容冷峻,帶着幾名身形健碩、眼神銳利的隨從快步走了進來。

他的目光第一時間鎖定在自家妹妹身上,見她安然無恙,才掃了一眼地上的玉簪和哭哭啼啼的秦若詩,眉頭立刻緊緊皺起,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壓:“怎麼回事?何人敢在此欺辱我家小妹?”

秦若詩沒料到盛蔚會來得如此之快,心中猛地一慌,但事已至此,只能硬着頭皮上前,指着地上的玉簪碎片,泣聲道:“盛二公子,您來得正好!是、是盛三小姐,她摔碎了我的玉簪!這可是我的心頭肉啊!”

盛蔚連眼神都懶得給她一個,直接轉向盛夏,語氣瞬間柔和了八度:“小妹,你來說,究竟是怎麼回事?”

盛夏這才放下杯蓋,抬起清澈的眼眸,迎上盛蔚關切的目光,搖了搖頭,語氣平和淡然,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:“二哥,我沒有摔她的玉簪。是秦小姐自己未曾拿穩,在我指尖將觸未觸之時便鬆了手,玉簪這才掉在了地上。”

她微微停頓,目光轉向地上那抹刺眼的紅色,唇角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譏誚,“而且……若這真是秦尚書千辛萬苦求來的西域珍品,怎的這紅寶石……看着色澤呆滯,內裏毫無光華流轉,倒像是市井作坊裏用琉璃燒制的仿品?秦小姐想要設計陷害於我,怎的連支像樣的真品都舍不得下本錢?”

“你……你血口噴人!”秦若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,尖聲反駁,臉色卻不由自主地白了幾分。

盛蔚冷哼一聲,無需多言,只遞了一個眼神給身後的隨從。其中一人立刻會意,上前小心地拾起地上的玉簪和那顆“紅寶石”,放在掌心仔細查驗片刻,又用手指甲在邊緣輕輕刮擦了一下,隨即恭敬地回稟:“二公子,三小姐慧眼。此物確非真品,紅寶石乃上色琉璃仿制,玉質也只是普通的岫玉,成本不會超過十兩銀子。”

“譁——”圍觀衆人頓時一片譁然,看向秦若詩的目光充滿了鄙夷、嘲諷和了然。

“原來是栽贓陷害!”

“堂堂尚書千金,竟用這等下作手段!”

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!”

議論聲如同冰冷的針,刺得秦若詩臉頰通紅,渾身發抖,僵在原地手足無措,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。

盛蔚上前一步,偉岸的身形將盛夏完全護在身後,眼神銳利如刀,直直射向面無人色的秦若詩,聲音冰寒徹骨:“秦小姐,我家小妹性子純善,不願與人計較,卻不是爾等可以隨意欺辱算計的!今日你故意設局,以假貨訛詐,敗壞我盛家聲譽,此事,我盛蔚絕不會善罷甘休!稍後我便親自登門,拜訪吏部尚書秦大人,好好問問他,秦家的家教便是如此嗎?!”

“不……盛二公子,我……”秦若詩嚇得魂飛魄散,語無倫次,再也顧不得形象,轉身就想擠出人群逃離這是非之地。

“攔住她!”盛蔚冷聲下令。兩名隨從立刻上前,如同門神般擋住了她的去路。

這時,盛夏緩緩站起身。她步履從容地走到渾身僵直、臉色慘白的秦若詩面前,距離極近,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,語氣平靜無波,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威懾力:“秦若詩,今日之事,到此爲止。望你記住,做人,還是本分些好。有些心思,有些手段,莫要再用到我身上。若有下次……”她微微傾身,聲音更輕,卻如寒冰刺骨,“便不是今日這般,輕易能了結的了。”

說完,她不再多看對方一眼,轉身,將手輕輕搭在盛蔚早已準備好的臂彎上。盛蔚冷冷地瞥了秦若詩最後一眼,護着妹妹,在衆人或敬佩、或同情、或看熱鬧的目光中,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這間充斥着算計與狼狽的雅間。

只剩下秦若詩一人,在原地承受着四面八方投來的指指點點和竊竊私語,羞憤欲死,無地自容。

【叮!成功化解“醉仙樓陷害”危機,完成隱藏任務:學會保護自己。獎勵:幸福值+5,洞察力小幅提升。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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