鬱別枝習慣了乘坐地鐵上下班，酒吧外面倒是停着一輛秦沖的車。
秦沖把兩個人往車邊帶的時候，鬱別枝難得沒有反抗的意思。
現如今經歷的一切都令秦沖有種詭異的興奮感——鬱別枝很久沒有坐過他的副駕了，他們很久沒有在這樣狹小的空間內相處。
呼吸間都是鬱別枝淡淡的浴後乳味道，秦沖的心激動到每一秒都在超速搏動。
其實洗過澡浴後乳早就散去了清香，不過是他自己心生幻想而已，喜歡一個人，便覺得他什麼都是好的。
“開車！”
鬱別枝被秦沖看到不堪其擾，灼灼視線停留在側臉上分毫也不移動。
他氣得拍了拍方向盤，秦沖這才驚了下，連忙答應着發動了汽車。
一路上男孩的信息也被套的差不多了。
他叫賀天祺，今年剛剛十七歲，在明德高中讀二年級。
鬱別枝平素少言寡語，可秦沖最清楚不過，一旦這個人站上講台，或者遇見頑劣的學生，他就會立刻嘮嘮叨叨，話怎麼都說不完。
“你還是個未成年人，許多事情都不能得出準確的認知，怎麼可以去那種地方？”
“沒人告訴過你外面的東西不能亂吃嗎？如果喝醉了被人帶走都不知道。”
“……還有，我問你什麼都敢說，兩個大男人的車也敢上！要是我們把你帶走販賣器官，你哭都沒地方哭。”
鬱別枝說着，秦沖單手握着方向盤，回身對賀天祺比了個凶殘的割喉。
把小家夥嚇得一哆嗦。
他顯然還是怕秦沖更多些。
纖瘦的身子緊緊貼上鬱別枝的座位，他顫顫巍巍地看了秦沖兩眼，然後問鬱別枝。
“您……您是喜歡飼養這種精牛嗎？”
“我也可以練肌肉的。”
車內陷入一片死寂，鬱別枝想不清楚，自己從來不排斥接觸新鮮事物，怎麼還是趕不上現在小孩子的熱點？
這又是什麼網絡流行語嗎？
撬牆角這麼光明正大，秦沖可忍不了了。
這家夥口吐惡言。
“就你這小白斬雞的樣，練二十年也練不到老子這個水準。喝什麼酒啊，多喝點牛奶補補鈣吧你。”
“腿都沒有老子胳膊長，要你有什麼用啊？”
鬱別枝輕輕蹙眉，低聲呵斥：“秦沖。”
這邊剛閉上嘴，車後座小男孩扯着嗓子嚎啕大哭。
“嗚哇——你吃那麼好，我想想怎麼啦——有本事你別讓人出門啊——能看不能吃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——”
此刻的鬱別枝頭都大了。
自己究竟是哪一個環節，沒能跟上他們的思維？
怎麼現在一個字都聽不懂了？
他只能挑比較好對付的下手。
“秦沖。”鬱教授語氣不善，“你再惹他，今天就不要進家門了。”
“遵命。”秦沖笑盈盈地答應着，連帶着對賀天祺的態度都好了點，“小白斬雞，這麼說來，你還是我的福星啊。”
“嗚哇——”賀天祺哭得更大聲了。
晚上九點的高中學生們還在挑燈夜讀。
賀天祺蔫嗒嗒地下了車，鬱別枝有些不放心想把他送進去，剛碰到門把手肩上忽然一重。秦沖以迅雷之勢抓住鬱別枝的肩膀，飛快地在側臉親了一下。
還不等鬱教授作出反應，車門便自動打開。
賀天祺呆呆地站在外面，渾然不覺方才車廂內發生了什麼。鬱別枝眼中慍怒的火焰燃燒，可終究什麼都沒有說，解開安全帶下了車。
小孩揪着手指，拘謹地站在車外，瞧見鬱別枝下來，眼睛倏然亮了些。
“其實您硬要我回來沒用的，老師只會叫我在門外罰站。”
鬱別枝同小朋友一道往校門口走，眉心緊擰。
“爲什麼？”
“因爲老師只喜歡好孩子啊，我這樣曠課逃學，只能打擾別人。”賀天祺用平淡的口吻講述着。
可若他真的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，也就不會對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都提及。
鬱別枝沉默了兩秒，想起這個孩子沒有爸爸。
或許就是因此，在學校受了冷落也沒人看顧，老師才敢變本加厲吧。
“把你班主任的電話給我。”鬱別枝道，“我會跟你的老師溝通，我就說……是你的叔叔。”
小男孩站在原地，微張着嘴巴愣住。
頃刻後誇張地哈哈笑起來，扶着腰都站不直。
“哈哈……拜托你這麼大的人了，怎麼什麼都信啊，還說我會被拐走呢，你單獨出門才危險好吧哈哈哈……”
或許是他門下的學生都比較純澈。
又或許是因爲鬱別枝從來沒有走進過他們的生活。
總而言之，鬱教授萬萬沒有料到，一個孩子，竟然有這樣九轉十八彎的心思，把他耍的團團轉。
賀天祺揚起手跟他告別，轉身飛快地鑽進了校門。
保安對此習以爲常，沒做出任何阻攔。
秦沖下了車卻沒靠近，遠遠地觀望着。
知道他瞧見，鬱別枝送走了孩子並沒有回車上的打算，而是直接轉身，走了相反的方向。
秦沖料到了。
畢竟兩個人還在鬧分手，還在冷戰。
沒了賀天祺從中做和事老，鬱別枝理都不會理他。
所以他只能主動厚着臉皮追上去。
哄自己老婆嘛，不丟人的。
“鬱教授——鬱老師——”他眼巴巴在身後跟着。
“以後可不敢去那種地方了——實在想去你就帶上我，我在邊上看着，你愛怎麼玩怎麼玩，絕對不讓那些不三不四的靠近。”
鬱別枝充耳不聞。
“這麼晚了還沒吃飯吧，我請你吃私房菜怎麼樣？或者回家我給你做？”
說話間，煙火繚繞的復雜香辛料味道鑽進了鼻腔。
兩個人的腳步都不由放緩了。
臨近明德高中，有一條頂熱鬧的小吃街。
亂七八糟的陳設，胡亂占地的小推車，料汁包了漿的鐵板……鬱別枝的視線在嫋嫋升起的炊煙間穿梭，被沾染幾分溫度。
“好啊，就在這吃吧。”他輕聲道。
這次詫異的換作了秦沖。
他嫌棄地看着髒亂差的一整條街，幾乎不假思索地反駁：“那怎麼行，這多髒啊。”
鬱別枝忽地轉頭看他，唇角掛着抹涼薄的笑。
他果然什麼都忘記了。
“你第一次請我在外面吃，就是這條街吧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