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：遠古者的低語
地下通道的階梯仿佛永無止境，上官神威舉着完整共鳴石，它的光芒在黑暗中是唯一的光源。牆壁上的符號隨着他的靠近而逐一亮起，如同在歡迎主人的歸來——這個想法讓他心中一凜。
他到底是什麼？鑰匙？鎖？還是某種他自己都尚未理解的工具？
通道終於到達盡頭，前方是一扇巨大的金屬門，表面覆蓋着厚實的苔蘚狀物質，但仔細看會發現那是某種生物質與機械的融合體。門中央有一個凹槽，形狀與上官神威手中的完整共鳴石完全吻合。
他猶豫了。一旦放入，可能打開的不只是這扇門，還有無法預知的後果。但帝皇的話在耳邊回響：錨點必須摧毀。
深吸一口氣，上官神威將共鳴石按入凹槽。
沒有轟鳴，沒有震動，只有一聲幾乎聽不見的嘆息，仿佛沉睡了萬年的存在被喚醒。金屬門向兩側滑開，內部的景象讓他屏住了呼吸。
這不是一個人工建造的空間，而是一個巨大的天然洞穴，但洞壁完全被一種發光的晶體結構覆蓋，那些晶體與共鳴石材質相同，只是規模大了千萬倍。洞穴中央，一個復雜的機械結構懸浮在半空，由無數發光的導管連接着洞頂和地面。這就是錨點——虛空存在連接這個現實的橋梁。
但最令人震驚的是錨點下方坐着的人。
那人背對着入口，身穿破爛的帝國學者長袍，白發散亂。聽到開門聲，他緩緩轉身。看到那張臉時，上官神威的心髒幾乎停止跳動。
是馬庫斯·雷德，那位理論上五十年前就已消失的前情報局特種裝備處處長。但更詭異的是他的眼睛——完全漆黑，沒有眼白，仿佛兩個通往虛空的孔洞。
“你終於來了，覺醒者。”馬庫斯的聲音是雙重的，一個是人類男性的沙啞嗓音，另一個是空洞的非人回音，“我們等了你很久。”
上官神威握緊手中的動力劍柄：“馬庫斯·雷德？你還活着？”
“活着？”馬庫斯發出扭曲的笑聲，那笑聲中夾雜着非人的尖嘯，“多麼狹隘的定義。我超越了生死，超越了肉體的局限。虛空給了我永恒，給了我知識，給了我力量。”
他的身體開始變化，長袍下的形體扭曲膨脹，露出機械與血肉融合的詭異結構。“你看，覺醒者，這就是進化的方向。放棄脆弱的肉身，擁抱意識的無限。”
上官神威後退一步，保持戰鬥距離：“你幫助虛空存在建造了這個錨點。爲什麼？”
“爲什麼？”馬庫斯站起身，他的下半身已經變形爲多足的機械結構，“因爲人類需要被拯救！帝國腐朽停滯，固守着過時的道德和形式。虛空提供了真正的未來——意識的集體升華，不再有孤獨，不再有死亡，只有永恒的融合。”
“那帝皇呢？你在抽取他的意識。”
“一個必要的犧牲。”馬庫斯向前移動，他的每一步都讓地面晶體脈動發光，“帝皇的意識是強大的錨點，能穩定最初的連接。但他會得到回報——成爲偉大意識體的一部分，獲得真正的永生。”
上官神威搖頭：“那不是永生，是奴役。”
“傲慢！”馬庫斯的聲音突然尖銳，“你和你那虛僞的帝皇一樣傲慢！拒絕進化，拒絕超越！但你無法拒絕自己的本質，覺醒者。你是七星之子，是起源之環的共鳴者。你的命運早已注定——成爲門戶，成爲橋梁。”
他舉起一只已變成機械觸須的手，洞穴中的晶體開始發出危險的嗡鳴。“看到這些共鳴晶體了嗎？它們不僅僅是石頭，它們是記憶，是古老文明的遺骸。一個曾試圖與虛空融合的文明，但失敗了，變成了這些美麗的墳墓。”
馬庫斯的漆黑眼睛盯着上官神威：“但你不同。你的基因中有着他們的遺產，卻又混合了人類獨特的...堅韌。你可能是完美的媒介，覺醒者。加入我們，完成萬年前未竟的事業。”
上官神威感覺到手中的共鳴石在發熱，它在回應洞穴中無數晶體的召喚。一個可怕的真相逐漸浮現：這個洞穴，這些晶體，它們不是工具，而是...屍體。一個文明試圖超越物理限制，卻永遠固化爲礦物形態的屍體。
“如果你成功了，人類就會變成這樣。”他低聲說。
“進化總需要代價。”馬庫斯不爲所動，“少數個體的犧牲，換取整個種族的升華。這是值得的。”
“誰給你權力決定什麼是值得的？”上官神威舉起共鳴石，它的光芒與洞穴晶體共振，“帝皇教過我：統治者不是爲權力服務，而是爲人民服務。真正的進化不應是被迫的升華，而是自主選擇的成長。”
馬庫斯的表情扭曲了，人類的特征幾乎完全消失：“那就成爲祭品吧！你的意識將加強錨點，讓門戶永久開啓！”
他沖了過來，速度快得超出人類極限。上官神威側身閃避，動力劍揮出，砍在機械觸須上，火花四濺。但馬庫斯的攻擊不止物理層面——一股冰冷的精神沖擊直刺上官神威的意識。
劇痛。仿佛大腦被冰錐刺穿。上官神威踉蹌後退，全靠戰鬥本能躲過後續攻擊。共鳴石在他手中劇烈震動，它不僅是武器，也是放大器——放大他的意識，也放大敵人的攻擊。
必須找到平衡。
上官神威閉上眼睛，不是放棄抵抗，而是轉向內部。他想起帝皇的教導：神性威嚴不是向外控制，而是向內理解；不是主宰他人，而是連接整體。
他不再對抗馬庫斯的精神攻擊，而是...接納。
痛苦沒有消失，但改變了性質。透過痛苦，他感知到了馬庫斯的意識結構——不是完整的人格，而是碎片化的存在。虛空存在沒有完全吞噬他，而是與他融合，形成一個扭曲的共生體。馬庫斯保留着人類的記憶和情感，但被虛空的飢渴所扭曲。
“你很孤獨。”上官神威睜開眼睛，突然說道。
馬庫斯愣住了，攻擊暫停了一瞬：“什麼？”
“你之所以接受虛空，不是因爲信念，而是因爲孤獨。”上官神威通過意識連接感知到了深層的真相，“你畢生追求知識，卻被同僚視爲異類。退休後，你的家人早已離世，你在宇宙中孑然一身。虛空承諾給你歸屬感，給你意義。”
“閉嘴！”馬庫斯尖叫，但聲音中有一絲動搖，“你不懂！你永遠不會懂！”
“我懂。”上官神威平靜地說，同時通過共鳴石尋找錨點的核心結構，“因爲我曾和你一樣孤獨。被家族拋棄，被世界視爲異類。但帝皇給了我另一種選擇：不是逃避到虛無的融合中，而是在連接中保持自我。”
他在意識中看到了錨點的弱點——那些連接導管中，有一條是主能源線，如果切斷...
馬庫斯再次攻擊，但這次上官神威早有準備。他將共鳴石的光聚焦成束，不是攻擊馬庫斯，而是射向洞穴頂部。光芒擊中一片特殊的晶體群，引發連鎖反應：洞穴開始震動，晶體紛紛碎裂脫落。
“你在做什麼？！”馬庫斯驚恐地看着四周。
“摧毀錨點，就像我承諾的那樣。”上官神威邊說邊沖向主能源線，動力劍全力揮出。
“不！沒有它，我會...我會...”
馬庫斯的話沒說完，劍刃已經斬斷了導管。巨大的能量爆發將兩人震飛，整個洞穴陷入一片黑暗，只有共鳴石的光芒還在堅持。
黑暗中，上官神威聽到馬庫斯的啜泣聲，不再是虛空與人類的雙重聲音，而是一個單純的老人的哭泣。
“我...我想回家...”馬庫斯喃喃道，“但家在哪裏？”
上官神威艱難地爬起來，走到馬庫斯身邊。老人的身體開始崩解，機械部分失去能源，血肉部分迅速老化。虛空的連接被切斷了，留下的只是一個瀕死的凡人。
“我很抱歉。”上官神威低聲說。
馬庫斯用最後的人類眼睛看着他，那眼神中有釋然：“你...你會阻止它們，對嗎？那些虛空存在...它們承諾天堂，但那只是...飢餓的僞裝...”
“我會阻止它們。”上官神威承諾。
馬庫斯點點頭，然後閉上了眼睛，身體完全靜止。與此同時，洞穴的震動加劇，錨點結構開始全面崩潰。
上官神威抓起完整共鳴石，轉身逃離。身後，晶體結構如多米諾骨牌般連鎖倒塌，光芒一個接一個熄滅。當他沖出金屬門，跑上階梯時，整個地下空間發出了最後的轟鳴，然後歸於沉寂。
通道入口在他身後關閉，牆壁恢復原狀，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。
但上官神威知道，一切都已改變。
他回到聖堂主廳時，場面混亂但可控。維克多正與守衛隊長對峙，周圍站着二十多名全副武裝的皇宮衛兵。
“統帥！”維克多看到他，明顯鬆了口氣。
守衛隊長轉向上官神威，眼神復雜：“上官統帥，您必須解釋這...”
“聖堂下方有叛國者建造的非法設施，試圖危害帝皇和帝國安全。”上官神威打斷他，舉起手中的完整共鳴石，“這就是證據。設施已被摧毀，但需要立即封鎖這片區域，進行徹底檢查。”
他走向帝皇的平台，老人的呼吸平穩，臉色恢復了些許血色。醫療團隊已經趕到，正在檢查生命體征。
“帝皇怎麼樣？”上官神威問首席醫療官。
“穩定了，統帥。”醫療官回答，“生命信號正在恢復，但他需要深度治療。那種...連接，對他的神經系統造成了嚴重損傷。”
上官神威點點頭，然後轉向守衛隊長：“現在，我需要你立刻做三件事：第一，全面封鎖靜默聖堂，禁止任何人進出；第二，通知盧西恩將軍和委員會，我將在一小時後提交完整報告；第三，調一支你最信任的小隊，保護帝皇轉移到安全醫療設施。”
隊長的猶豫只持續了一瞬，隨即立正敬禮：“遵命，統帥！”
命令下達後，維克多靠近低聲說：“委員會那邊可能會有強烈反應，特別是上官家族的人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上官神威看着手中的完整共鳴石，它現在安靜如常，但內部的光芒仍在緩緩流轉，“但有了這個，有了馬庫斯的證詞，還有帝皇的安全，我們占據主動。”
“馬庫斯？”
“死了。但他的記憶...可能還留在這裏面。”上官神威輕觸共鳴石表面，“虛空存在的計劃比我們想象的更龐大。這個錨點只是衆多錨點中的一個，而且不是最大的那個。”
維克多臉色一白：“還有更多？”
上官神威點頭，看向聖堂穹頂的星圖：“馬庫斯的記憶顯示，上官家族在帝國邊緣星系至少建造了三個類似設施。而最大的錨點...可能就在上官家族的主星上。”
遠處傳來腳步聲，盧西恩將軍帶着一隊衛兵匆匆趕來。看到上官神威和帝皇的情況，他明顯鬆了口氣，但表情依然嚴峻。
“統帥，委員會要求您立即前往議事廳解釋。”盧西恩報告道，“上官明軒帶頭發難，指責您未經授權闖入聖堂，意圖危害帝皇。”
上官神威冷笑：“預料之中。將軍，請幫我一個忙——在我去議事廳之前，確保帝皇被轉移到絕對安全的地方。我不信任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。”
盧西恩深深看了他一眼，然後點頭：“以我的榮譽保證，統帥。”
帝皇被小心翼翼地移上醫療懸浮擔架，由盧西恩親自護送往深層醫療區。上官神威則整理了一下制服，收起共鳴石，準備面對政治戰場。
就在離開聖堂前，他最後一次回望這個空間。星圖上的星辰安靜閃爍，但在他眼中，那些光點不再只是遙遠的天體，而是潛在的威脅或盟友。虛空存在的陰影籠罩着帝國，而上官家族可能是它們在這個現實中的主要代理人。
太陽節慶典還有兩天。兩天後，要麼帝國迎來新的黎明，要麼陷入永恒的黑暗。
而他，七星之子，將站在風暴的中心。
“走吧，維克多，”上官神威轉身，步伐堅定，“是時候讓一些人知道，帝皇衛軍統帥不是他們可以隨意擺布的棋子。”
他的眼中，金色的光芒再次閃現，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明亮。那光芒中，有憤怒，有決心，還有逐漸蘇醒的、屬於星辰之子的真正威嚴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