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的風卷着落葉，在醫院門口的柏油路上打着旋。孟誠和葉深鑽進一條狹窄的巷弄，直到聽不見身後的腳步聲，才靠在斑駁的牆壁上大口喘氣，白大褂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。
“籌碼……”葉深指着孟誠的手，“剛才太險了，他們真的信了？”
孟誠攤開手心，那枚銀色的籌碼在夕陽下泛着冷光，邊緣的花紋比剛才清晰了些——不是普通的雕刻，更像是精密的電路紋路。“他們不是信了，是賭不起。”他用指甲摳了摳籌碼邊緣，突然發現一道極細的裂縫，“這東西……好像能拆開。”
兩人找了家僻靜的便利店，借了把小刀，小心翼翼地沿着裂縫撬開籌碼。裏面沒有想象中的賬戶密碼，只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黑色芯片，上面印着串英文：“Quantum Memory”（量子存儲）。
“是量子芯片。”葉深的眼神凝重起來，“能存海量數據，而且很難被破解。林副總把證據存在這上面了。”
孟誠想起哥哥照片背面的話，突然明白過來：“所以老水手說‘別信葉深’，是怕這芯片落在我們手裏？或者說……怕我們發現芯片裏的秘密？”
葉深沒說話，只是拿起芯片對着光看：“這東西需要專用設備才能讀取，青藤市只有一個地方有——二中的物理實驗室，去年剛引進了量子計算機。”
“回學校？”孟誠皺眉，“王老師剛出事，學校現在肯定查得嚴。”
“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。”葉深把芯片塞進孟誠的校服內袋，“而且，我懷疑張啓明他們想不到我們敢回去。”
趕回二中時，晚自習的鈴聲剛響過。兩人翻牆從操場後面的狗洞鑽進去，借着夜色掩護溜到實驗樓。物理實驗室在三樓，門鎖着，葉深從口袋裏掏出根細鐵絲，三兩下就捅開了鎖——這是他小時候在台球廳看老板修鎖學會的手藝。
實驗室裏漆黑一片，只有儀器的指示燈在黑暗中閃着微弱的光。葉深熟門熟路地打開量子計算機，屏幕亮起的瞬間，映出他臉上專注的神情。孟誠守在門口望風，耳朵貼在門板上，聽着外面的動靜。
“插進去了。”葉深的聲音帶着一絲緊張，“正在解密……”
計算機的風扇發出輕微的嗡鳴，進度條緩慢地爬升着。孟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——太安靜了，安靜得不像有人巡邏的學校。
“小心！”孟誠猛地轉身，看見葉深身後的窗戶不知何時被打開了，一個黑影正從窗外翻進來，手裏握着根閃着寒光的鋼管。
是趙磊！他臉上帶着傷，眼神凶狠，顯然是被張啓明收買了。
葉深反應極快，猛地推開椅子，躲過鋼管的劈砍。趙磊一擊不中，反手又是一棍，卻被孟誠撲過去抱住了胳膊。兩人在地上扭打起來，孟誠死死咬住趙磊的手腕，疼得他嗷嗷直叫，鋼管“哐當”一聲掉在地上。
“快解密！”孟誠對着葉深吼道。
葉深立刻坐回電腦前，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着。進度條爬到了90%，屏幕上開始跳出零碎的文件片段——有林副總和海外賬戶的轉賬記錄，有孟誠爸爸在賭場籤字的照片，還有……一段十年前的監控錄像。
錄像裏，孟哲躺在醫院的病床上，孟誠的爸爸站在床邊，手裏拿着份文件：“小哲，籤了這個，爸就給你找最好的醫生。”
“我不籤！”孟哲的聲音虛弱卻堅定，“你們洗錢，害死晚秋的爸媽，我不能幫你們掩蓋！”
“那你就等着死吧！”孟誠爸爸的聲音冰冷，“我已經給你找好了‘捐贈者’，等他的骨髓一到，你就給我閉嘴！”
畫面突然晃動起來，像是有人在搶攝像機。接着是玻璃破碎的聲音，然後一切歸於黑暗。
進度條卡在了99%。
“怎麼回事？”葉深用力敲了敲鍵盤。
“砰”的一聲，實驗室的門被踹開了，張啓明帶着幾個黑西裝沖了進來，手裏拿着電擊棍。趙磊趁機掙脫孟誠，爬起來就往張啓明身後躲。
“別白費力氣了。”張啓明冷笑，“這台計算機早就被我動了手腳，解密到99%就會自動銷毀數據。”
葉深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。
孟誠撿起地上的鋼管，擋在葉深身前：“你們到底想幹什麼？”
“很簡單。”張啓明拿出個針管，裏面裝着透明的液體，“讓葉深跟我走，去手術室‘捐贈’骨髓。至於你，孟誠，就留在這裏，跟這些數據一起消失吧。”
黑西裝們慢慢圍上來，電擊棍發出“滋滋”的電流聲。孟誠握緊鋼管，心髒狂跳——他知道自己打不過這麼多人，但他不能讓葉深被帶走。
就在這時，葉深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，低聲道：“看天花板。”
孟誠抬頭，看見天花板的消防噴頭正在緩緩轉動，指示燈變成了紅色。他突然想起葉深剛才在扭打中，好像按了牆上的什麼按鈕。
“3，2，1——”葉深的聲音剛落，消防噴頭突然噴出大水，瞬間將實驗室變成了水簾洞。
計算機的屏幕閃了幾下，徹底黑了。黑西裝們被水澆得手忙腳亂，電擊棍遇水短路，發出刺耳的響聲。
“走！”葉深拉起孟誠，朝着窗戶跑去。
兩人翻過窗台，沿着排水管滑到地面，身後傳來張啓明氣急敗壞的怒吼。他們不敢停留，一路狂奔，直到沖出校門，鑽進一條漆黑的巷弄，才敢停下來喘氣。
“芯片……”孟誠喘着氣問。
“我復制到手機裏了。”葉深掏出手機晃了晃，屏幕在黑暗中亮了一下，“雖然只有99%，但關鍵的錄像片段還在。”
巷弄深處傳來狗叫聲，遠處的路燈忽明忽暗。孟誠看着葉深被水打溼的頭發，突然笑了：“我們現在像不像喪家之犬？”
葉深也笑了，眼裏的緊張散去了些：“至少還活着。”
就在這時，葉深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，是條短信，發件人顯示是“媽媽”：“別回裁縫鋪，張啓明的人在那等你。去青藤港舊碼頭，有人會接你們。”
兩人對視一眼，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疑惑。葉深的“媽媽”怎麼會知道這些？
“去看看。”孟誠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不管是誰，這是我們現在唯一的路。”
青藤港舊碼頭的夜風格外冷，帶着海水的腥氣。孟誠和葉深按照短信的指示，在三號倉庫門口等了十分鍾，一輛破舊的面包車緩緩駛了過來，車窗搖下，露出一張熟悉的臉——是葉深的“媽媽”，那個開裁縫鋪的女人。
“上車。”女人的聲音很急促，臉上帶着從未有過的嚴肅。
兩人鑽進面包車，發現後座還坐着個人，穿着清潔工的衣服，臉上滿是皺紋，正是那個打電話的老水手。
“是你？”孟誠驚訝道。
老水手沒說話，只是從懷裏掏出個用油紙包着的東西，遞給葉深：“這是你親爸留給你的，說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真相，就把這個交給你。”
油紙包裏是個小小的金屬盒，打開後，裏面放着半塊橡皮擦——跟孟誠小時候那塊、葉深給他那塊，剛好能拼成完整的小熊圖案。
“這是……”葉深的聲音發顫。
“你親爸和孟誠的媽媽，以前是同學。”老水手緩緩開口，“這橡皮擦是當年他們一起做的，一人一半。後來你親爸發現孟誠爸爸洗錢，想阻止，卻被孟誠媽媽攔住了——她怕孟家垮了，孟誠會受苦。”
孟誠的心髒猛地一縮。他媽媽……早就知道了？
“火災那天，你親爸把證據分成兩份，一份藏在台球杆裏，一份交給了孟誠媽媽。”老水手繼續說，“她爲了保護孟誠，選擇沉默，後來良心不安，才離開了孟家。”
葉深的媽媽嘆了口氣：“我其實是你親爸的遠房表妹，當年受他所托照顧你。張啓明找過我，讓我騙你去醫院，我沒答應，只能用這種方式通知你們。”
真相像剝洋蔥，一層層揭開，辣得人眼眶發酸。原來這兩個看似毫無關聯的家庭，早已被命運的絲線緊緊纏在一起。
面包車突然停了下來，前方出現了刺眼的車燈，至少有五輛車堵住了去路。張啓明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來，在夜空中格外刺耳：
“葉深，孟誠，別躲了。你們手裏的芯片，根本存不下完整的證據。真正的核心，在你們倆的橡皮擦裏。”
孟誠和葉深同時低頭看向那半塊橡皮擦，突然明白過來——小熊圖案的背面，刻着微小的電路紋路，合在一起，正是量子芯片的密鑰！
倉庫頂上的探照燈突然亮起，將面包車照得如同白晝。張啓明帶着人圍了上來，手裏拿着槍。
“把橡皮擦交出來。”張啓明的聲音冰冷，“否則，誰也別想走。”
孟誠握緊手裏的半塊橡皮擦，看向葉深。葉深也正看着他，兩人眼裏沒有恐懼，只有一種破釜沉舟的決心。
海風卷起他們的衣角，遠處傳來貨輪的鳴笛聲，像是在爲這場遲來的對決倒計時。孟誠突然想起哥哥日記裏的最後一句話：
“有些債，總要有人還。有些真相，總要有人揭開。”
他和葉深同時舉起了手裏的半塊橡皮擦，在探照燈的光芒下，小熊圖案的眼睛仿佛活了過來，閃爍着倔強的光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