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，陳默獨自留在“默然資本”燈火通明的辦公室裏。巨大的城市夜景是沉默的背景板，桌上散落着幾份未看完的商業計劃書，空氣中彌漫着咖啡的微苦香氣。他正仔細研讀琉璃最新發來的加密報告，關於馬三那個涉嫌藝術品走私的蛛絲馬跡。
報告顯示，馬三近年的資金流水中，有數筆來源不明的大額進賬，通過離岸公司洗白，最終流向與東南亞、歐洲的一些小型畫廊和藝術品交易商有關。這些交易商在業內名聲曖昧，與幾起被國際刑警組織記錄在案的文物、藝術品非法流通案件有間接關聯。更關鍵的是，琉璃通過侵入馬三一個早已廢棄不用的舊郵箱，發現了幾封殘存的、措辭隱晦的郵件，時間在一年前，內容涉及一批“出土瓷器”的運輸和“渠道打點”，收件人是一個匿名的加密地址，但發件IP曾短暫出現在皓月傳媒旗下一家關聯公司的辦公網絡內。
雖然仍是間接證據鏈，但指向性已經非常明確。王皓月不僅用馬三處理“髒活”，很可能還利用他的渠道，在進行着非法藝術品交易。這就不難解釋爲什麼馬三會派人去林墨的畫展鬧事——或許林墨無意中觸碰到了他們的某些秘密，或者僅僅因爲林墨的作品風格，與某件“贓物”有相似之處，引起了他們的警覺和排斥？
葉驚瀾調取馬三歷年案卷，是否也察覺到了這條線？如果警方能坐實馬三的藝術品走私罪行，再加上襲擊案（若能找到與王皓月的直接聯系），足以對王皓月構成重創。
陳默正思索着如何在不暴露琉璃和自身的情況下，將這些線索“合理”地遞到葉驚瀾手中，電腦屏幕右下角，那個琉璃專屬的加密通訊圖標突然瘋狂閃爍起來，發出急促的、只有他能聽到的蜂鳴。
“警報！警報！大叔！緊急情況！(ΩДΩ)”
琉璃的文字消息帶着強烈的情緒色彩彈出來。
“銳眼公司的服務器剛剛被高強度外部攻擊，大量數據正在被拖取！攻擊手法……是我之前留的‘後門’被觸發了！但觸發方式很粗暴，不是我幹的！有第三方介入！”
陳默眉頭瞬間鎖緊：“能追蹤到攻擊源嗎？數據流向哪裏？”
“正在追！對方很狡猾，用了多層肉雞跳板，而且有反追蹤程序！但對方的目標很明確，就是銳眼公司內部關於‘陳默’、‘默然資本’、‘星耀娛樂’以及‘王皓月’的所有監控報告和關聯分析！數據量不小，正在被壓縮打包傳輸！流向……初步判斷是境外某個數據交換節點！”
第三方？會是誰？王皓月的競爭對手？還是其他盯上自己或王皓月的勢力？攻擊銳眼，搶奪關於自己的情報，目的是什麼？栽贓？勒索？還是想螳螂捕蟬？
“能攔截嗎？或者反向鎖定攻擊者？”陳默快速問。
“攔截有點難，對方傳輸很快，而且用了強加密。我正在嚐試幹擾和植入追蹤代碼，但需要時間！反向鎖定……給我點時間，這家夥不是普通黑客，水平很高，但留下了點獨特的手法痕跡，有點像……東歐那邊某個臭名昭著的情報販子團夥常用的路數！”琉璃的回復飛快，顯然正在全力操作。
東歐情報販子？陳默心中一沉。事情似乎超出了簡單的商業競爭範疇，開始涉及國際性的灰色勢力。
“優先保住我們自己這邊不被順藤摸瓜！清理掉你在銳眼留下的所有痕跡，加固我們自己的所有節點！”陳默果斷下令，“然後，盡可能弄清楚這夥人的目的，以及他們拿到的數據具體是什麼。另外，把銳眼服務器裏關於王皓月不利的、尤其是可能涉及違法交易的數據，單獨復制一份，用最安全的方式傳給我。”
琉璃：“明白！正在清理痕跡和復制數據！大叔，有個不太好的消息……對方在拖取數據時，可能也觸發了銳眼公司的內部警報。銳眼的人不是傻瓜，他們可能很快會察覺到被入侵，並追溯到攻擊路徑……雖然我做了掩蓋，但萬一他們有能力反查到我的‘後門’痕跡，可能會懷疑到你頭上。畢竟，我是通過你的網絡活動‘後門’關聯過去的。”
這倒是個麻煩。雖然琉璃處理得很幹淨，但頂級安全公司被入侵，肯定會徹查。萬一真有一絲線索指向他……
“先按計劃做。萬一銳眼找上門，我自有應對。”陳默冷靜道。實在不行，就把禍水引向那個東歐情報團夥，或者……王皓月自己。
幾分鍾的緊張等待後，琉璃再次發來信息。
“搞定！我們的痕跡清理完畢，加固完成。對方傳輸中斷了，應該是完成了數據抓取。我復制了一份王皓月的‘黑料’包，正在加密傳輸給你，通道安全。另外，我順着對方留下的一點點蛛絲馬跡追了一下，數據包的最終接收端，定位在開曼群島的一個匿名服務器，但注冊信息全是假的。不過，在攻擊發起的跳板中，有一個IP的物理地址，位於滬市浦東的‘金茂國際大廈’！那是……皓月傳媒總部的所在地！”
陳默眼神驟冷。攻擊源自王皓月自己的地盤？是賊喊捉賊，故意混淆視聽？還是王皓月內部出了問題，有人想用這些情報搞他？又或者，那個東歐團夥本身就與王皓月有合作，這次是內外勾結？
“繼續監控那個IP和相關網絡活動。另外，把‘金茂國際大廈’這個線索，匿名發給葉驚瀾，用……海外代理IP，提示與‘銳眼公司被入侵及商業間諜案’有關。”陳默吩咐。既然水已經渾了，那就讓它更渾一點，把警方的注意力也引向王皓月。
“收到！匿名信馬上發！大叔你真壞，嘿嘿！(*￣︶￣)”琉璃似乎很享受這種攪動風雲的感覺。
處理完這突如其來的網絡危機，陳默剛鬆了口氣，準備查看琉璃發來的“王皓月黑料包”，另一部工作手機響了。是沈曼。
這麼晚了？陳默接通：“沈總？”
電話那頭，沈曼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同尋常的疲憊，甚至帶着一絲罕見的煩躁和……脆弱？
“陳默，還沒休息吧？方便說話嗎？”她的背景音很安靜，不像在公司。
“方便。你說。”
“《青雲劫》這邊，遇到點麻煩。”沈曼嘆了口氣，“不是資金，也不是王皓月搗亂……是演員。我們之前基本談妥的男一號，陸子軒，今天下午他的經紀人突然打電話，說他接了另一部戲，檔期沖突，要退出。”
陸子軒是當下最火的流量小生之一，顏值、人氣、話題度都夠，是《青雲劫》吸引年輕觀衆和投資的重要保障。他的退出，無疑是重大打擊。
“違約金呢？”陳默問。
“付了，很痛快，甚至主動多付了一些，擺明了就是不想接我們這部了。”沈曼語氣帶着冷意，“我打聽了一下，撬走他的是‘星空傳媒’，開出了天價片酬和極其優厚的分成條件，而且那部戲的投資方裏……有王皓月的影子。這老狐狸，正面競爭不過，就開始玩陰的，挖我牆角！”
果然是王皓月。陳默並不意外。“女一號和其他主要演員呢？”
“女一號蘇晴暫時還沒動靜，但她和陸子軒是一個公司的，難免受影響。其他幾個重要配角，也開始有些動搖，經紀人的電話打過來，話裏話外都是探口風、談條件。”沈曼揉了揉眉心，“我這邊已經在緊急接觸其他備選，但合適的、有同樣號召力的，要麼沒檔期，要麼坐地起價。時間不等人，下個月必須開機，否則場景租賃、後期檔期、宣傳節奏全都會亂。”
陳默能聽出沈曼壓力巨大。《青雲劫》是她今年押上重注的項目，也是星耀娛樂能否更上一層樓的關鍵。王皓月這一手，確實又狠又準。
“需要我做什麼？”陳默直接問。
沈曼沉默了幾秒，似乎有些難以啓齒，但最終還是開口：“我知道這很冒昧，但……陳默，你人脈廣，資金也充裕。我想……能不能請你動用一些關系，幫忙穩住蘇晴？或者，有沒有可能……找到能替代陸子軒，甚至比他更合適的人選？片酬方面，我可以提高預算。”
她這話，等於是將部分項目主導的壓力，分擔到了陳默身上。以沈曼高傲的性格，不到萬不得已，絕不會開這個口。
陳默沒有立刻回答。他在腦中快速思考。動用關系？他明面上的關系網其實剛剛搭建，沈曼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。但系統呢？“初級娛樂產業洞察”能力讓他對演員、市場有一定判斷，但具體找人……
忽然，他想到琉璃剛剛發來的、還沒來得及細看的“王皓月黑料包”。那裏面，會不會有關於星空傳媒，或者陸子軒、蘇晴這些人的把柄或弱點？如果有……
“沈總，你先別急。”陳默語氣沉穩，帶着令人安心的力量，“把蘇晴和目前所有有動搖傾向的主要演員名單，以及他們的經紀人聯系方式發給我。另外，陸子軒和星空傳媒籤的那部戲，叫什麼名字？導演、制片人是誰？也一並給我。我來想想辦法。”
沈曼似乎沒料到陳默答應得這麼幹脆，還主動要了這麼詳細的信息，愣了一下，連忙道：“好，我馬上發你！陳默，這次……真的謝謝你。”
“我們是合作夥伴，一榮俱榮。”陳默道，“先按照原計劃推進其他準備工作，演員的事情，交給我。天亮之前，我給你初步答復。”
掛斷電話，陳默立刻點開琉璃發來的加密數據包。數據龐大，分類清晰，不僅有王皓月通過馬三進行藝術品走私的財務和通訊碎片，還有大量皓月傳媒、星空傳媒在稅務、版權、藝人合約上的灰色操作記錄，甚至包括一些知名藝人、導演的隱私八卦和潛在醜聞（真假待辨）。
陳默快速搜索“陸子軒”、“蘇晴”、“星空傳媒”。
關於陸子軒的記錄不多，只有幾條他與星空傳媒某高管私下會面、疑似討論跳槽的模糊記錄（時間在《青雲劫》接觸他之前），以及他個人工作室存在的一些稅務疑點。但關於蘇晴的信息，卻讓陳默眼神一凝。
數據包裏有幾份加密的聊天記錄截圖（來源不明，但琉璃標注可信度較高），是蘇晴的經紀人與一個疑似王皓月手下人的對話。對方以“提供更多優質資源”和“幫助解決蘇晴前男友的糾纏騷擾”爲條件，試圖勸說蘇晴也退出《青雲劫》，轉投星空的新戲，並暗示如果蘇晴不配合，可能會“不小心”讓她前男友手裏的某些“私密照片”流出去。
蘇晴有個難纏的前男友，手裏有把柄？這倒是可以利用的點。但更讓陳默在意的是對話中提到的“資源”和“解決騷擾”的方式，隱隱透着一股威逼利誘的味道。
繼續翻看，陳默還發現了一條更有價值的信息：星空傳媒爲撬走陸子軒而開拍的那部新戲《天劍奇緣》，其導演和制片人，與王皓月以及一個涉嫌洗錢的境外影視投資公司有密切的資金往來。琉璃在旁標注：該投資公司疑似與東歐某些勢力有關聯。
東歐……又是東歐。剛剛入侵銳眼公司的，也是疑似東歐的情報團夥。王皓月到底在和什麼人合作？
陳默將這些關鍵信息記下，然後聯系琉璃。
“琉璃，數據包我看了，很有用。現在，需要你幫我做幾件事：第一，核實蘇晴前男友的情況，以及他手裏是否真有所謂的‘私密照片’，如果有，想辦法拿到控制權或銷毀。第二，查清星空傳媒那部《天劍奇緣》的境外投資方底細，越詳細越好。第三，用匿名方式，將陸子軒工作室的稅務疑點，以及星空傳媒與可疑境外資金往來的風聲，放給幾家靠譜的娛樂記者和行業自媒體，要做得像是內部人士爆料，自然一點。另外，給蘇晴的經紀人發一封匿名加密郵件，內容是‘王總的‘好意’心領了，但星空的船，未必有《青雲劫》穩。有些照片，還是自己保管比較好。’附上她經紀人和王皓月手下那段對話的截圖（關鍵信息打碼）。”
琉璃很快回復：“哇哦，大叔反擊了！(^▽^) 這幾件事交給我！蘇晴前男友是個軟蛋賭鬼，好搞定。星空傳媒的境外資金鏈有點復雜，和王皓月其他生意纏在一起，我順藤摸摸看。爆料和匿名郵件，十分鍾內搞定！保證又準又狠還不留尾巴！”
安排好這些，陳默又仔細思考了一下演員替代方案。陸子軒的空缺，確實很難找同等級別的流量。但《青雲劫》是仙俠劇，除了流量，演員的氣質、演技、與角色的契合度或許更重要。他回想近期看過的影視作品和“娛樂產業洞察”帶來的信息，一個名字跳入腦海——江沉舟。
江沉舟，科班出身，演技扎實，形象俊朗中帶點疏離的仙氣，之前演過幾部古裝劇的男二男三，口碑不錯，但一直欠缺一個大爆的機會。他最近好像因爲和原公司合約糾紛，處於半雪藏狀態，片酬不會太高，但渴望好作品證明自己。最重要的是，他的氣質形象，似乎比陸子軒更適合《青雲劫》裏那個外表清冷、內心復雜的男主角！
陳默立刻搜索江沉舟的詳細資料和近期動向，確認其處於空檔期且無復雜合約糾紛後，將他的名字、作品片段和推薦理由，發給了沈曼。
“沈總，陸子軒的替代人選，我推薦江沉舟。附上資料和我的分析。此人演技、形象俱佳，性價比高，且目前有空檔，渴望機會。或許能因禍得福，找到一個更貼角色的演員。蘇晴和其他人的事情，我正在處理，天亮前會有進展，請放心。”
做完這一切，窗外天色已微微泛白。陳默走到落地窗前，看着這座城市從沉睡中緩緩蘇醒。一夜未眠，但他精神卻高度亢奮。
王皓月的組合拳接踵而至，從實體襲擊到網絡竊密，再到商業挖角。但他陳默，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。你有張良計，我有過牆梯。黑客反制，情報利用，輿論造勢，釜底抽薪……這場不見硝煙的戰爭，已經進入白熱化。
他相信，天亮之後，沈曼會收到關於蘇晴的好消息，娛樂圈也會開始流傳對星空傳媒和陸子軒不利的小道消息。而王皓月，則會同時面臨警方對馬三的調查、自身黑料泄露的風險，以及商業布局被打亂的局面。
“這才只是開始，王皓月。”陳默對着玻璃上自己冷峻的倒影，低聲自語。
他拿起手機，看到沈曼在幾分鍾前回復了信息，只有簡短的兩個字：“收到，等你好消息。”後面跟了一個小小的、她平時絕不會用的[擁抱]表情。
陳默笑了笑，關上電腦。
該休息一下了。養精蓄銳，迎接接下來更激烈的交鋒。而那位神秘的東歐勢力，以及他們搶奪情報的目的，也像一片陰雲，隱隱籠罩在戰局之上，需要他保持最高度的警惕。
天，快亮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