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

查寢風波過後，402寢室陷入一種微妙的平靜。趙浩戴着耳機，音量開得不大，眼神時不時瞟向門口，顯然還沒從“錯覺”中完全恢復。林風則坐在書桌前，看似在翻看教材，實則大腦高速運轉，復盤着剛才的一切。

蘇婉清的介入和警告，徹底打亂了他的節奏，但也揭開了新的可能性。

她有能力，知道內情，但選擇用科學掩蓋。目的是什麼？保護普通人？維持某種平衡？還是……她也被某種規則限制，不能明目張膽地出手？林風手指無意識地敲擊着書頁。她最後那句話，‘不要打擾到其他住戶’，明顯是指桌下這位。她果然也能察覺到，甚至可能知道更多。

這讓他對宿舍裏這個暗綠色的存在更加警惕。連蘇婉清都特意提醒，說明這東西絕不簡單。

任務還剩兩天。靠我自己用那半吊子的‘魂語’和瞎搞的情緒引導，對付一個情緒不穩定的張偉都夠嗆，更別說旁邊還有個虎視眈眈的‘鄰居’。林風感到一陣頭疼。陰司這臨時工當得，要裝備沒裝備，要培訓沒培訓，全靠自己摸索，KPI還壓得死緊。

得找外援。或者說……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資源。

蘇婉清顯然是一個選項。她有能力，有情報（可能），而且從她今晚的舉動看，她並不希望事態失控，甚至願意在暗中出手平息。但她立場不明，態度曖昧，直接求助風險太大，可能暴露自己，也可能被她用更“科學”的方式擋回來。

另一個“資源”……林風的目光，緩緩投向自己書桌下的陰影。

這位‘鄰居’，一直在觀察。它對張偉感興趣，對我這個能感知到它的人也感興趣。它很‘安靜’，但也很‘聰明’。能不能……和它溝通？甚至，做個交易？

這個想法極其大膽，甚至有些瘋狂。操作手冊裏警告過，與不明靈體進行非任務相關的主動接觸，風險極高。但手冊也提到了“特定情況下，可利用靈體間的制衡關系”。

宿舍樓現在就像一個微型的黑暗森林，張偉是明處的威脅，暗綠存在是隱藏的獵手，蘇婉清是身份不明的巡邏者，而自己……是個拿着玩具槍闖進來的菜鳥。

或許，可以試着讓獵手，暫時對獵物更感興趣一些？

林風深吸一口氣，下定了決心。他需要一個更直接、更有效的計劃，而這個計劃，可能需要一點“非常規”的幫助。

他拿起手機，給蘇婉清發了條微信：“學姐，晚上謝謝你解圍。關於簡報裏提到的‘磷光現象’，我查到一點可能相關的舊貼吧資料，涉及到一些遊戲術語。我對這方面不太懂，不知道明天方便找你請教一下嗎？不會占用太多時間。”

信息發出去，他耐心等待。這既是一個試探，也是一個借口。他需要再次接觸蘇婉清，在不引起懷疑的前提下，獲取更多關於張偉執念細節的信息（比如具體是哪個遊戲，哪個英雄），同時也觀察她的反應。

幾分鍾後，蘇婉清回復了，言簡意賅：“可以。明天下午三點，研究社活動室。”

“好，謝謝學姐。”林風回復，鬆了口氣。第一步達成。

接着，他需要爲與“鄰居”的潛在接觸做準備。他回憶着操作手冊裏關於靈體溝通和簡易防護的只言片語，結合自己這兩天摸索出的那點可憐靈覺，開始默默調動意念。

他沒有再畫那種粗糙的符，而是嚐試將自身微弱的“靈覺”能量，以一種更穩定、更內斂的方式，在身體周圍緩緩流轉。這不是攻擊或防御，更像是一種“標識”——表明自己並非毫無還手之力的普通獵物，同時，也散發出一種“願意溝通”的微弱意向。

這很耗費精神，沒多久他就感到太陽穴隱隱發脹。但他堅持着，同時將一部分注意力投向那片陰影。

起初，沒有任何反應。暗綠色的能量團依舊盤踞在那裏，冰冷而沉寂。
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。趙浩打了個哈欠，開始洗漱準備睡覺。林風也收拾好書桌，關掉了台燈，只留下趙浩床鋪一盞小夜燈。

寢室陷入半昏暗狀態。趙浩很快響起了輕微的鼾聲。

林風爬上床，但沒有躺下，而是盤腿坐着，繼續維持着那微弱的靈覺流轉和溝通意向。黑暗中，感官似乎變得更加敏銳。他能聽到管道細微的嗚咽，能感到窗外夜風吹過樓體的微顫，也能更清晰地“感知”到房間內兩處異常的能量源——頭頂上方遙遠而焦躁的灰紅，以及近在咫尺、冰冷蟄伏的暗綠。

他在等待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就在林風精神有些渙散，幾乎要放棄的時候——

那股一直靜止的、暗綠色的冰冷能量，動了。

它不是靠近，也不是顯形，而是……延伸出了一縷極其細微、幾乎無法察覺的“絲線”。這絲線如同有生命的觸須，緩緩探出陰影，在空氣中蜿蜒，悄無聲息地“觸碰”到了林風周身那層微弱的靈覺流轉。

一瞬間，林風感到一股冰寒徹骨、卻又帶着奇異理智感的意念，順着這接觸傳遞過來。

那並非語言，而是更直接的意象和情緒碎片：

……好奇……新來的……波動……幹擾……樓上……吵鬧……你……想……平息？

斷斷續續，但意思清晰！

它果然有意識，而且能溝通！它覺得樓上的張偉“吵鬧”，對自己的“波動”和意圖感到好奇！

林風心髒狂跳，努力保持靈覺的穩定，並嚐試將自己的意念投射過去，同樣以意象爲主：

……是的……樓上……不安寧……影響……這裏……我想……讓它……離開……安靜……需要……信息……幫助？

他傳遞出想要平息張偉、恢復安靜的意思，並隱晦地詢問是否能提供幫助或信息。

暗綠色的觸須停頓了片刻，似乎在消化和理解。接着，更多冰冷而清晰的意象涌來：

……信息……可以……交易……

……它……執著……發光的小盒子……失敗……憤怒……悲傷……

……弱點……它的‘盒子’……重現……光……可能……動搖……

……代價……你身上的……光……一絲……給我……觀察……

林風瞬間解讀：張偉的執念核心是“發光的小盒子”（手機或電腦屏幕），內容是“失敗”（晉級賽）。弱點在於重現當時的“光”（遊戲場景）可能動搖其執念。而這位“鄰居”索取的代價，是林風身上的一絲“光”——很可能指的是他微薄的靈覺能量，或者陰司契約帶來的某種特質，供它“觀察”研究。

這交易……風險極高。給出自己的一部分能量給一個不明底細的靈體，天知道會發生什麼。但對方提供的信息很有價值，印證了他之前的猜測，甚至給出了更具體的突破口——“重現光”來動搖執念。

而且，對方強調了“交易”。這意味着它可能遵守某種規則，至少暫時不會無償幫忙，也不會無故翻臉。

林風快速權衡。任務時限壓頭，靠自己成功率渺茫。蘇婉清態度不明。眼前這個存在雖然危險，但似乎有溝通和交易的可能，而且它明確希望張偉這個“吵鬧”的鄰居消失。

賭一把？林風咬了咬牙。操作手冊沒說不能和靈體做交易，只說了要謹慎評估代價。

他定了定神，傳遞出同意的意向，但附加了條件：

……交易……可以……一絲‘光’……給你……事後……

……你先……信息……具體……什麼‘光’？怎麼……重現？

……保證……事後……你……不再……騷擾……這裏……

他要求先獲得具體方法，事後支付報酬，並且要求對方之後不再騷擾402。

暗綠色的意念沉默了片刻，似乎在進行復雜的計算。然後，一股更具體、更冰冷的信息流傳遞過來，其中包含了幾個清晰的畫面碎片：一款幾年前流行的MOBA遊戲登錄界面、某個刺客英雄的特寫、一場戰鬥失敗的灰色結算畫面……以及一個模糊的、關於如何用微弱靈力結合電子設備屏幕，模擬出特定光效和畫面閃動的“方法”。這方法粗陋、耗神，且效果未知，但至少是個可行的思路。

同時，對方也同意了林風的條件：先給方法，事後收取一絲“光”，並承諾只要林風不主動挑釁，它便保持“安靜觀察”。

信息傳遞完畢，那縷暗綠色的觸須緩緩收了回去，重新沒入陰影中。冰冷的聯系中斷了。

林風長出一口氣，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溼。剛才的交流雖然短暫，但精神消耗極大，比連續熬兩個通宵還累。他感到一陣虛脫般的疲憊，但心中卻燃起一絲希望。

他獲得了具體的方法！雖然看起來像是山寨版的“幻術”，但結合張偉的執念特點，或許真的有效！

就在這時——

“嗡嗡。”

手機屏幕亮了一下，是微信新消息。林風拿起一看，居然是蘇婉清發來的，時間顯示是兩分鍾前。

“如果遇到無法理解的‘現象’，或者感覺到被‘注視’，保持鎮定，不要回應，默念清心咒或集中精神思考復雜數學題。白天多曬太陽。”

消息沒頭沒尾，但發送時間恰好在他與暗綠存在進行意念交易之後不久。

林風盯着這條消息，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。

她……是怎麼知道的？！

還是說，這只是她例行公事般的、針對所有可能接觸靈異新生的‘標準提醒’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