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

晨曦穿透雕花窗櫺,在當鋪的青石板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,琉璃沙漏裏的金沙還在緩緩流淌,細碎的沙沙聲像是時光的低語,卻掩蓋不住空氣裏殘留的緊張氣息。林時從地下室走出來時,渾身都沾着潮溼的灰塵,手臂上那些從時間原石上蔓延開來的金色紋路,正漸漸隱入皮膚,只留下淡淡的印記,像是與生俱來的圖騰。

他將地下室的木門重新鎖好,把那把刻着神秘紋路的鑰匙貼身藏好,指尖還殘留着時間原石滾燙的溫度。昨夜在地下室裏看到的那些記憶碎片,如同電影鏡頭般在腦海裏反復回放——爺爺年輕時堅毅的臉龐,他和黑衣客並肩而立守護原石的身影,還有幾十年前那場險些讓時間裂隙崩塌的浩劫,以及爺爺最後那抹帶着決絕與不舍的眼神。

原來爺爺從未離開,他只是以另一種方式,化作了鎮壓裂隙的屏障,用自己的時間與生命,守住了這條老巷,守住了這家當鋪。

林時走到香案前,看着那尊琉璃沙漏,忽然發現,沙漏裏的金沙流動速度,似乎比以往快了半分。他伸出手,指尖輕輕觸碰沙漏壁,一股微弱的震顫順着指尖傳來,和昨夜時鍾集體停擺前的異動,如出一轍。

他猛地攥緊口袋裏的兩枚銀懷表,懷表表盤上的指針,正在以一種極其細微的幅度,不規則地跳動着。

黑衣客的警告在耳邊響起——那些想要打開時間裂隙的人,很快就會來找你。

林時的心沉了下去。他轉身走到櫃台後,翻開那本泛黃的賬本,目光落在那些被濃墨覆蓋的頁面上。之前無論他用什麼方法,都無法窺探墨痕下的字跡,可此刻,手臂上的金色紋路微微發燙,賬本上的墨痕竟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牽引,緩緩褪去了些許,露出底下更加清晰的字跡。

“時間裂隙,生於執念,困於欲望,鎮於原石。守護者一脈,以身承之,代代相傳。”

“典當之物,非時非命,乃人心底最珍貴之念。念力愈強,鎮隙之力愈盛。然,執念過深,亦會反噬裂隙,引動異動。”

“若原石之力衰竭,裂隙將破,時空扭曲,萬物歸墟。”

一行行蒼勁的字跡,像是帶着千鈞之力,狠狠砸在林時的心頭。他終於明白,當鋪裏的每一筆典當,都不是簡單的願打願挨,那些被典當的天賦、快樂、回憶,本質上都是人心底的執念,而這些執念產生的念力,正是加固時間裂隙的力量。

可反過來,如果執念過深,也會引動裂隙的異動。老鬼對金錢的貪婪,夏曉對戀人的執念,孟瑤對藝考的渴望,這些強烈的欲望,或許就是昨夜老巷時鍾集體停擺的導火索。

林時的手指微微顫抖,他繼續往下翻,賬本上的字跡越來越清晰,甚至還記載着歷代守護者的名字,最後一頁,赫然寫着爺爺的名字,而名字的下方,空出了一個位置,像是在等待着什麼。

就在這時,口袋裏的銀懷表突然劇烈地跳動起來,表盤上的指針瘋狂旋轉,發出“嗡嗡”的聲響。林時猛地抬頭,只見香案上的琉璃沙漏,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加速流淌,金沙撞擊瓶底的聲音越來越急促,像是在敲響警鍾。

窗外的陽光,驟然黯淡下來。

老巷裏傳來一陣驚呼聲,林時快步沖到窗邊,掀開窗簾往外看。只見原本晴朗的天空,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厚重的灰雲,那些定格在零點的時鍾,指針竟然開始倒轉,發出“咔咔”的刺耳聲響。青石板路上的石板,一塊塊地凸起,裂縫裏滲出淡淡的黑霧,像是有什麼東西,正在從地底鑽出來。

時間裂隙,真的要異動了!

林時的心髒狂跳不止,他想起地下室裏那塊滾燙的時間原石,想起爺爺的犧牲,想起黑衣客的叮囑。他不能讓裂隙擴大,不能讓老巷裏的人陷入危險。

他轉身沖進地下室,木門被他撞得“哐當”作響。應急燈的光線依舊昏黃,石台上的黑色盒子靜靜躺着,林時快步走上前,一把掀開盒子。

時間原石依舊泛着淡淡的金光,只是光芒比昨夜黯淡了許多。林時伸出手,再次握住原石,滾燙的溫度瞬間傳遍全身,手臂上的金色紋路再次亮起,像是一條條流動的金線。

就在原石觸碰到他指尖的刹那,一段段更加清晰的記憶碎片涌入腦海——那是歷代守護者的記憶。他看到第一任守護者,用自己的畢生執念,鑄造了這塊時間原石;看到他們一代代人,守着這家當鋪,守着這條裂隙,有的犧牲了自己的時間,有的犧牲了自己的記憶,有的甚至犧牲了自己的生命。

原來,守護者的使命,從來都不是一句空話。

林時感覺到,自己的身體正在和原石產生更深的共鳴,一股強大的念力,從原石深處涌出,順着他的血脈,涌向四肢百骸。他的腦海裏,響起無數個聲音,那是歷代守護者的低語,他們在訴說着守護的意義,在傳遞着堅定的信念。

“守住當鋪。”

“守住裂隙。”

“守住時間。”

無數個聲音交織在一起,化作一股力量,注入林時的靈魂深處。

他緩緩睜開眼睛,眸子裏閃過一絲金色的光芒。手臂上的紋路,已經完全亮了起來,和石台上的紋路、沙漏上的紋路、懷表上的紋路,連成了一個完整的圖案。

他終於明白,自己不僅僅是爺爺的孫子,不僅僅是時間典當鋪的老板,更是新一代的守護者。

這是他的宿命,也是他的責任。

林時握緊時間原石,轉身沖出地下室。當鋪裏的琉璃沙漏,已經開始劇烈晃動,金沙濺出瓶身,落在香案上,發出細碎的聲響。門檐下的銅鈴,瘋狂地搖晃着,發出刺耳的叮當聲。

老巷裏的黑霧越來越濃,已經彌漫到了當鋪門口。黑霧中,隱約傳來一陣陣詭異的嘶吼聲,像是無數冤魂在哀嚎。

林時站在當鋪門口,手裏緊握着時間原石。金色的光芒從他身上散發出來,將周圍的黑霧逼退了幾分。他看到巷子裏的人們,正驚慌失措地奔跑着,尖叫聲、哭喊聲,混雜在一起,亂作一團。

虎哥那群人,也在黑霧中,他們的臉上滿是驚恐,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凶狠。

“大家別慌!”林時的聲音,帶着一股奇異的穿透力,蓋過了所有的嘈雜聲,“躲回家裏,關好門窗,不要出來!”

他的聲音裏,似乎帶着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,慌亂的人群漸漸安靜下來,紛紛朝着家裏跑去。

林時深吸一口氣,轉身看向當鋪。他知道,想要平息裂隙的異動,光靠時間原石還不夠,還需要更強的念力。而這些念力,就藏在那些典當記錄裏,藏在那些被典當者的執念裏。

他快步走到櫃台後,翻開契約簿,目光落在孟瑤、老鬼、夏曉的典當記錄上。他伸出手,指尖輕輕拂過那些字跡,手臂上的金色紋路再次亮起,契約簿上,泛起淡淡的光芒。

“孟瑤的繪畫執念,老鬼的金錢執念,夏曉的愛情執念……”林時低聲喃喃,“以守護者之名,借爾等執念,鎮我時間裂隙!”

話音落下的瞬間,契約簿上的光芒暴漲,三道不同顏色的光芒——代表天賦的青色,代表快樂的金色,代表回憶的粉色,從契約簿裏涌出,朝着琉璃沙漏飛去。

沙漏接住了三道光芒,瞬間爆發出耀眼的金光。金沙流淌的速度,漸漸放緩,最後恢復了正常的節奏。

老巷裏的黑霧,開始緩緩消散,倒轉的時鍾指針,也漸漸停了下來,定格在原本的時間。天空中的灰雲,漸漸散去,陽光重新灑落下來,照在青石板路上,泛着溫潤的光澤。

一切,都恢復了原狀。

林時鬆了一口氣,手裏的時間原石光芒黯淡了許多,他將原石緊緊抱在懷裏,手臂上的金色紋路,也漸漸隱入皮膚,只留下淡淡的印記。

他站在當鋪門口,看着漸漸恢復平靜的老巷,心裏百感交集。

就在這時,一道黑影,緩緩從巷口的陰影裏走了出來。

是黑衣客。

他依舊穿着那件黑色的風衣,戴着墨鏡,手裏拿着那枚銀懷表。他走到林時面前,目光落在林時懷裏的時間原石上,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。

“看來,你已經覺醒了。”黑衣客的聲音,依舊低沉沙啞,卻少了幾分疏離,多了幾分欣慰。

林時看着他,點了點頭:“我知道了守護者的使命。”

“但這只是開始。”黑衣客的聲音,變得嚴肅起來,“那些想要打開裂隙的人,不會善罷甘休。他們潛伏在暗處,隨時都會再次出手。”

林時握緊了懷裏的時間原石,眼神堅定:“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。我會守住當鋪,守住裂隙,守住爺爺用生命守護的一切。”

黑衣客看着他,沉默了片刻,緩緩點了點頭:“很好。這枚懷表,你收好。下次裂隙異動時,它會提前預警。”

他將懷表遞給林時,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黑色的錦囊,放在林時手裏:“這裏面,是歷代守護者留下的手記,或許能幫到你。”

林時接過錦囊,指尖傳來錦囊粗糙的觸感,他能感覺到,錦囊裏藏着厚厚的紙張。

“你到底是誰?”林時再次問道。

黑衣客的目光,變得悠遠起來:“我只是一個,等待守護者覺醒的人。”

說完,他轉身,朝着巷口走去。黑色的風衣在風中翻飛,很快就消失在了陽光裏。

林時站在原地,手裏握着懷表和錦囊,懷裏抱着時間原石。他抬頭看向天空,陽光刺眼,卻讓他的心裏,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堅定。

他知道,從今往後,他再也不是那個懵懂的少年。

他是時間典當鋪的守護者。

他的戰鬥,才剛剛開始。

當鋪裏的檀香,再次燃上了一炷。青煙嫋嫋,纏繞着房梁上的蛛網,像是在訴說着一段關於守護與傳承的,漫長而古老的故事。

而老巷深處,一道陰冷的目光,正透過窗戶,死死地盯着當鋪的方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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