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

日頭升到半空,暖融融的陽光灑在邢州村落的屋頂上,將瓦片曬得發燙。佛圖澄踩着木梯,正幫村民修補被詭奴損毀的屋頂。他穿着洗得發白的僧袍,袖口卷到小臂,露出的皮膚上還帶着未褪盡的淺淡傷痕——那是之前與詭奴激戰和咒力反噬留下的印記。

“大師,歇會兒吧!喝口水再幹!”王老栓提着水壺站在梯子下,仰頭喊道。他手裏還拿着兩個麥餅,是自家婆娘早上剛烙的,香氣撲鼻。

佛圖澄低頭笑了笑,汗水順着臉頰滑落,滴在瓦片上,瞬間蒸發。“沒事,快修好了,修完這一片再歇。”他的聲音帶着一絲疲憊,卻依舊溫和。連續幾日教授淨水訣、幫村民修繕房屋,加上之前與詭奴激戰的損耗,讓他的身體始終處於透支狀態,但他臉上卻沒有絲毫怨言。

小石頭也在一旁幫忙,他抱着一堆瓦片,踮着腳尖遞給佛圖澄,小臉上滿是認真:“大師,我幫你遞瓦片,你小心點,別摔下來了。”

“好,辛苦你了,小石頭。”佛圖澄接過瓦片,穩穩地鋪在屋頂的破洞處,用泥漿固定好。他的動作不算熟練,卻很沉穩,每一片瓦片都鋪得嚴絲合縫。

村落裏漸漸熱鬧起來,經過幾日的休整,村民們已經從詭奴襲村的恐懼中逐漸走出。婦女們在院子裏洗衣做飯,嫋嫋炊煙升起,空氣中彌漫着飯菜的香味;男人們有的在修補農具,有的在加固村落的籬笆,每個人都在爲守護家園而努力。

最熱鬧的當屬村頭的空地上,幾個孩童掙脫了大人的束縛,在陽光下追逐嬉鬧。他們的笑聲清脆悅耳,像銀鈴一樣回蕩在村落上空,帶着純粹的快樂,感染着每一個人。

“你追不到我!你追不到我!”一個扎着羊角辮的小女孩笑着奔跑,裙擺飛揚。身後的小男孩不甘示弱,奮力追趕,臉上滿是倔強:“等着瞧,我肯定能追上你!”

孩子們的嬉鬧聲傳到屋頂,佛圖澄下意識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,轉頭望去。陽光下,孩子們的笑臉格外燦爛,眼神清澈見底,沒有一絲雜質。他們追逐着、打鬧着,享受着無憂無慮的童年,仿佛之前的詭奴襲村從未發生過。

看到這一幕,佛圖澄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西域村落的畫面。那裏也曾有這樣天真爛漫的孩童,也曾有這樣清脆悅耳的笑聲。可如今,西域村落早已化爲一片焦土,那些孩童也都在戰亂和詭氣中喪生,只留下無盡的痛苦和遺憾。

他的手微微顫抖,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愧疚。如果當年他能再強大一點,如果他能早點察覺西域巫王的陰謀,如果他沒有外出尋藥,或許那些孩童就不會遇難,西域村落也不會毀滅。這些念頭像針一樣扎在他的心上,讓他呼吸都變得沉重。

“大師,你怎麼了?”小石頭察覺到佛圖澄的異樣,擔憂地問道。

佛圖澄回過神,搖了搖頭,勉強擠出一絲笑容:“沒事,只是有點走神。”他低下頭,繼續修補屋頂,可腦海中那些痛苦的回憶卻揮之不去。西域村落焚燒的火光、族人臨終前絕望的眼神、孩童們撕心裂肺的哭聲……一幕幕在他眼前閃過,讓他心如刀絞。

就在這時,一個小男孩不小心摔倒在地,膝蓋擦破了皮,流出了鮮紅的血。他愣了一下,隨即放聲大哭起來:“哇——我的膝蓋好疼!”

旁邊的小女孩立刻停下腳步,跑回小男孩身邊,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撫摸着他的膝蓋,輕聲安慰道:“別哭別哭,吹一吹就不疼了。”她鼓起腮幫,輕輕吹着小男孩的傷口,眼神中滿是關切。

其他孩子也圍了過來,七嘴八舌地安慰着:“沒關系,過幾天就好了。”“我們扶你起來,以後小心點。”“我這裏有糖,給你吃,吃了就不疼了。”

小男孩接過糖果,剝開糖紙放進嘴裏,甜絲絲的味道讓他停止了哭泣。他被其他孩子扶起來,一瘸一拐地繼續玩耍,臉上很快又露出了笑容。

看到這一幕,佛圖澄的心被深深觸動了。孩子們的世界是如此純粹,一點小小的安慰就能驅散痛苦,一點小小的快樂就能忘記煩惱。他們或許不知道什麼是詭氣,什麼是戰亂,但他們知道珍惜當下的快樂,知道互相幫助、彼此守護。

“至少讓他們笑下去。”一個念頭在佛圖澄的心中悄然升起。他想起了自己來到邢州的初衷,想起了小石頭的信任,想起了村民們的期盼。他不能再沉浸於過去的愧疚和遺憾中,他要守護好眼前的一切,守護好這些天真爛漫的孩童,守護好這個充滿煙火氣的村落。

他要讓這些孩子能夠一直這樣快樂地笑下去,讓這個村落能夠遠離詭氣的侵襲,讓這裏的人們能夠安居樂業。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,像一顆種子在他心中生根發芽,迅速生長。

就在這時,佛圖澄感覺到體內的咒力開始異動。與以往不同,這次的咒力不再是冰冷的、充滿愧疚的,而是溫暖的、充滿力量的,帶着一股守護的決心。這股咒力從他的心底涌出,順着經脈流淌,遍布全身,讓他之前疲憊的身體瞬間充滿了活力,胸口的悶痛也奇跡般地消失了。

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段古老的咒文,這段咒文從未有人教過他,卻仿佛刻在他的靈魂深處,與生俱來。咒文晦澀難懂,卻蘊含着強大的力量,與達活泉的龍氣遙相呼應。

“這是……”佛圖澄心中震驚。他能感受到,這段咒文蘊含着掌控龍氣、守護一方的力量,正是他一直想要尋找的引龍咒的進階形態——敕龍咒。

敕龍咒的成型,沒有驚天動地的異象,也沒有強大的能量爆發,只是源於他內心最純粹的守護之心,源於他對當下的珍視,源於他對孩子們笑容的守護。這一刻,他終於明白,力量的進階並非源於對過去的愧疚,而是源於對當下的堅守和對未來的希望。

他閉上眼睛,感受着體內流淌的溫暖咒力,感受着與達活泉龍氣之間的聯結。這一次,他不再是強行牽引,而是自然共鳴。達活泉的龍氣感受到了他的守護之心,感受到了敕龍咒的力量,開始緩緩流動,朝着村落的方向匯聚。

“大師,你身上好像有光!”小石頭驚訝地喊道。

佛圖澄睜開眼睛,只見他的身上籠罩着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,溫暖而柔和,像陽光一樣令人安心。這層光暈並非來自外界,而是源於他體內的敕龍咒,源於他與龍氣的共鳴。

梯子下的王老栓也察覺到了異常,他瞪大了眼睛,臉上滿是震驚和敬畏:“這是……龍氣的力量?”

佛圖澄沒有說話,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敕龍咒的力量在體內涌動,感受到龍氣與他的聯結越來越緊密。他知道,從今以後,他不再是孤單一人,他有了守護邢州的力量,有了與詭氣抗衡的底氣。

他低頭看向那些依舊在嬉鬧的孩童,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笑容。過去的愧疚和遺憾不會消失,但它們也不再是束縛他的枷鎖,而是激勵他前行的動力。他會帶着這份愧疚,守護好眼前的一切,不讓西域的悲劇在邢州重演。

“大師,你笑了!”小石頭看到佛圖澄的笑容,也跟着笑了起來。

佛圖澄點了點頭,聲音堅定而溫和:“嗯,我們繼續修屋頂吧,修好了,孩子們就能在更安全的地方玩耍了。”

他重新拿起瓦片,動作比之前更加沉穩、更加有力。身上的金色光暈漸漸收斂,融入他的體內,但那份守護的力量卻永遠留在了他的心中。

陽光依舊溫暖,孩子們的嬉鬧聲依舊清脆。佛圖澄站在屋頂上,望着這個充滿煙火氣的村落,心中充滿了希望。他知道,破解洗腸淵詭劫的道路依舊漫長,未來還會有更多的挑戰和危險。但他不再迷茫,不再退縮,因爲他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初心,找到了守護的意義。

敕龍咒的成型,不僅是他力量的進階,更是他心靈的蛻變。他從一個沉浸於過去愧疚的漂泊者,變成了一個守護當下的守護者。而這份蛻變,僅僅源於孩子們一句清脆的笑聲,源於一個“至少讓他們笑下去”的簡單心願。

只是,佛圖澄心中也有一絲隱憂。敕龍咒的力量如此強大,它的進階是否會帶來副作用?這種與龍氣的深度聯結,會不會讓他失去自我,或者被龍氣反噬?這些問題,或許只有在未來的戰鬥中才能找到答案。但此刻,他沒有時間猶豫,他要做的,就是珍惜當下,守護好眼前的每一個人,每一個笑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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