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麼了?”蘇凌玥輕聲問道,“外頭怎麼這樣吵?”
翠兒撇了撇嘴,往西邊的方向努了努嘴:“還不是錦繡閣那位。剛才老夫人身邊的張嬤嬤又去了,說是老夫人怕二小姐明日受委屈,特意開了私庫,賞了一整套南海珍珠頭面。聽說那珠子每一顆都有蓮子那麼大,在此刻的夜裏都發着光呢。”
蘇凌玥的手指猛地頓住。
南海珍珠頭面。
那是母親當年的嫁妝,老夫人一直視若珍寶,連她及笄那年想要討來戴戴,老夫人都不曾鬆口。
如今,竟然就這樣隨手賞給了那個庶出的妹妹?
一股酸澀的情緒從心底涌上來,像是吞了一顆沒熟透的青梅。
翠兒還在喋喋不休:“不僅如此,大廚房的人也在往那邊搬東西。一箱箱的幹貨、補品,流水似的送進去。奴婢剛才路過,看見那院子裏燈火通明,下人們進進出出,熱鬧得像是要過大年。”
蘇凌玥看了一眼自己手邊那個寒酸的青布包袱。
一邊是即將遠走天涯、前途未卜的淒清。
一邊是坐享其成、滿門榮寵的富貴。
這種強烈的落差,讓她那顆原本堅定的心,產生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搖晃。
“大小姐,”翠兒小聲說道,“您說,這二小姐是不是因禍得福了?這替嫁的事兒,明明是……怎麼到頭來,倒像是她占了天大的便宜?”
“住口。”
蘇凌玥冷冷地打斷了她。
她站起身,走到窗前,推開窗戶。夜風吹進來,吹散了那股酸澀。
“她是去替我受罪的。”蘇凌玥挺直了脊背,聲音恢復了清冷,“宮門深似海,進去了就是一輩子的囚鳥。那些珍珠,那些補品,不過是給囚徒的斷頭飯罷了。我有什麼好羨慕的?我要的是海闊天空,是陸郎的真心。”
說完這番話,她覺得心裏舒服多了。
是的,她是追求真愛的鴻鵠,蘇錦鯉只是貪圖安逸的燕雀。
燕雀安知鴻鵠之志。
蘇凌玥轉過身,看了一眼那個包袱。
“走吧。”
“去哪?”翠兒愣了一下。
“去錦繡閣。”蘇凌玥理了理鬢邊的碎發,嘴角勾起一抹悲天憫人的弧度,“明日我就要走了,這一去,怕是今生再難相見。我去看看二妹妹,畢竟……她是代我受過。我這個做長姐的,總該去安慰安慰她。”
……
錦繡閣。
正如翠兒所說,這裏熱鬧得不像話。
院子裏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紅漆木箱,幾個婆子正拿着封條往上貼。
屋子裏更是人聲鼎沸。
蘇錦鯉站在屋子中央,手裏拿着一本冊子,正指着地上的幾個大竹筐,指揮着面前的一個胖子。
那胖子正是安國公府大廚房的掌勺,王大廚。
此刻,王大廚臉上泛着油光,一臉的興奮,手裏還提着一把亮閃閃的菜刀,腰間別着一根擀面杖。
“王師傅,這金華火腿帶了幾只?”蘇錦鯉用筆杆子點了點冊子。
“回二小姐,帶了十只!”王大廚拍着胸脯,“都是陳年的老腿,用來吊湯最鮮不過。”
“太少了。”蘇錦鯉搖搖頭,“再去庫房搬十只。宮裏雖然什麼都有,但我怕萬一我想吃個火腿燉肘子,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這麼正宗的。有備無患。”
“好嘞!小的這就讓人去搬!”
“還有那個幹貝,要那種一泡就發的。還有這幾壇子秋油,這可是咱們府裏曬了三年的,外面買不到,都帶上,一定要封好口,別灑了。”
蘇錦鯉像個即將出征的大將軍,正在清點她的糧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