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海風帶着鹹溼的氣息，掠過波光粼粼的海面。老林的 “福順號” 漁船突突地冒着黑煙，在晨曦中駛離港口，船尾劃出一道白色的水痕，漸漸融入遠方的蔚藍。
“老林，今兒個風向順，估摸着能多撈兩網！” 甲板上，年輕的漁民阿凱正麻利地整理着漁網，網眼上還掛着昨晚沒清理幹淨的細碎海藻。他黝黑的臉上帶着爽朗的笑，露出兩排白牙，伸手抹了把臉上的海水。
老林蹲在船舷邊，手裏拿着塊抹布擦拭着羅盤，聞言抬頭瞥了眼天色，嘴角撇了撇：“順風順水頂個屁用，你沒覺着頭半個月漁獲越來越少了？前兒個撒了三網，只撈上來幾條小雜魚，連油錢都不夠。”
“可不是嘛！” 正在檢查漁具的王大叔接了話茬，他摸出煙袋，給自己和老林各卷了一支，打火機 “咔噠” 一聲點燃，煙霧在海風中很快散開，“我家那口子還念叨呢，說是不是魚都集體搬家了，再這樣下去，得喝西北風了。”
阿凱甩着漁網，聞言咧嘴笑：“大叔您怕啥，咱往遠點兒走唄！近海的魚肯定是被撈得差不多了，遠海指定有大貨。昨兒個我聽港口老王說，他前幾天開到外海，一網就撈了幾十斤黃花魚，賣了不少錢呢！”
“老王那家夥，嘴裏沒句實話。” 老林吸了口煙，吐出的煙圈被海風扯成細絲，“他上次還說撈着了石斑魚王，結果呢？最後拿出來的就是條普通石斑，也就三斤多重。”
王大叔嘿嘿笑着點頭：“那倒是，不過遠海確實得去試試。總在近海打轉，遲早得喝風。” 他望向遠方，海平面與天空連成一片，湛藍得晃眼，“你看這海多幹淨，按理說魚不該少啊，怪事兒。”
阿凱湊過來，壓低聲音：“我聽人說，最近海裏的魚有點怪。前幾天有個漁船老大說，看到一群沙丁魚瘋了似的亂竄，還撞他們的船底，好幾條直接撞死在船板上，你說邪乎不邪乎？”
“邪乎啥，估計是被鯊魚追的。” 老林不以爲意地擺擺手，把煙蒂彈進海裏，“魚群受驚了，啥事兒都能幹出來。咱打魚這麼多年，啥沒見過？有次我還看到過一群帶魚跳出水面，跟飛似的。”
正聊着，突然 “啪” 的一聲悶響，一道銀影猛地從海面躍出，直直朝着甲板上的阿凱砸來。
“哎喲！我操！” 阿凱慘叫一聲，整個人被砸得一個趔趄，捂着後腦勺蹲在了地上。
那魚掉在甲板上，足足有巴掌大，通體銀白，正是一條常見的小沙丁魚。可奇怪的是，它既不撲騰，也不掙扎，就那樣直挺挺地躺着，魚眼空洞洞的，沒有絲毫活氣，跟條死魚沒兩樣，透着股說不出的詭異。
老林和王大叔先是一愣，隨即 “哈哈” 大笑起來。
“好家夥！阿凱，你這頭是真夠硬啊！” 老林笑得直不起腰，指着那條魚，“給魚都砸暈了，連撲騰的勁兒都沒了！”
王大叔也湊過來，拍着阿凱的肩膀打趣：“哇，阿凱，這可是好兆頭啊！魚都主動飛你臉上了，今兒個指定收獲不少，說不定能撈着大家夥！”
“收獲個屁！痛死我了！” 阿凱蹲在地上，狠狠搓着後腦勺，面目猙獰地瞪着兩人，“你們還笑！換你們頭上來一下試試，跟被錘子砸了似的，嗡嗡響！”
他揉了半天，才緩過勁來，站起身瞪了眼甲板上那條一動不動的魚，氣不打一處來，抬腳就把魚往甲板中間的魚艙洞口踢去。
“咚” 的一聲，魚順着洞口掉進了下方的裝魚船艙，連一點水花濺起的聲音都沒有。
“晦氣！” 阿凱啐了一口，揉着後腦勺嘟囔，“本來漁獲就不好，還來這麼一下，真是倒了血黴了。”
“行了行了，別嘟囔了。” 老林止住笑，擺擺手，“說明你跟這魚有緣，等回去燉了補補，正好對得起你這被砸的腦袋。”
王大叔也附和：“就是，說不定這魚是來給你報信的，前面指定有大群魚等着咱呢！”
阿凱這才消了點氣，重新拿起漁網整理，嘴裏還在嘀咕：“報信也不能往腦袋上撞啊，這魚指定是傻了。”
他沒注意到，自己踢魚的時候，那條魚的魚鰭微微動了一下，不是瀕死的掙扎，而是一種僵硬的、機械的擺動，轉瞬即逝。
漁船繼續在海面上平穩行駛，發動機的轟鳴與海浪拍打船身的聲音交織在一起，三個漁民又回到了之前的話題，從港口的新鮮事聊到家裏的孩子，偶爾爆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，完全沒把剛才那條詭異的魚放在心上。
阿凱更是早把被魚砸頭的事兒拋到了腦後，一門心思盼着到了遠海能有個好收成，彌補這陣子的虧空。
可他們誰也沒發現，船底下方的海水裏，幾道銀色的身影正悄然跟隨。
那是幾條和剛才砸中阿凱一樣的小沙丁魚，遊動的姿勢格外僵硬，不像正常魚類那樣靈活轉彎，反而像是被線操控的木偶，死死跟在船底後方。漸漸地，越來越多的魚聚集過來，有巴掌大的鯔魚，有半尺長的玉筋魚，甚至還有幾條體型稍大的海鱸魚。
它們數量越來越多，從最初的十幾條，慢慢變成幾十條、上百條，最後竟有數百條之多，在船底下方形成一片黑壓壓的陰影。這些魚形態各異，卻有着同樣詭異的舉動 —— 它們不覓食，不躲避，只是機械地跟隨着漁船，魚眼空洞無神，沒有絲毫光澤。
偶爾有幾條魚因爲遊得太近，互相碰撞在一起，它們也毫無反應，只是調整方向，繼續跟着漁船前行。海水中，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，操控着這支詭異的 “魚群軍團”。
陽光越來越烈，漁船駛離近海，朝着更深的海域前進。船底下方的魚群也跟着遠去，數量還在不斷增加，遠遠望去，就像一片移動的黑色雲團，在湛藍的海水中格外顯眼。
漁民們依舊聊着天，哼着小曲，滿心期待着能有個好收成。
海風依舊吹拂，海浪依舊翻滾，只是那片跟隨在船底的陰影，越來越大，越來越濃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