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給喬安寧的是個大院子,正房是大三間的紅磚瓦房,東側帶着兩間倉房,西側有柴房,西北角是廁所。
正房進門是一整間的大廳,東側進門是帶一大一小兩個灶口的灶台,北側有壓管井,井邊放着大水缸,水缸北帶着一個廈屋,裏面放雜物。東間是南炕。進門南炕北牆,一眼看到底。進門的牆面三片暖氣片,東牆五片暖氣片。
西間是北炕,廳裏靠着北牆有一個小灶台。灶台邊是燒暖氣的爐子和水箱,剩餘的空間,做餐廳富富有餘。
西屋門靠着南牆開的,西間沒有廈屋,比東間大,進門的牆邊五組暖氣片,南牆窗下七組暖氣片。
就這東西的暖氣片的數量,只要舍得燒,冬天屋裏能上二十度。
非常規整的東北民房的樣式,家家戶戶建房子都差不多是這樣,差別只在炕是靠前牆還是北牆。
這條件可以說是非常好了。
“喬大夫來啦……”
說話的是程大姐,齊肩的短發幾乎全白了,臉很滄桑,看着得有五十多歲,一身灰,洗的發白,姜黃色的雞心領毛衣裏,是洗得雪白雪白的襯衫,喬安寧一眼就看出來,不是戴的假領子,就是穿的襯衫。胳膊上套着的白袖套也不見一點兒髒污,連黑棉鞋的鞋幫都幹幹淨淨。
這是個特別幹淨、要強的人。
另一個年輕的姑娘就是宋蘭了,看着她笑得靦腆,“喬大夫好。”
紅黑格的翻領上衣,黑褲子,花布棉鞋,很大衆的打扮,梳兩條大辮子,系着紅毛線的頭繩,薄劉海,中等個子,有一點兒嬰兒肥,單眼皮,帶着點腫眼泡,不漂亮,但也說不上難看。
倆人正在擦玻璃,宋蘭站在窗台上擦高處,程大姐在地上,洗抹布,擦低處。
醫務室就五個人,只喬安寧一個大夫,她就是最大的管理,大小也算個領導。
朱科長把鑰匙留下,找借口回辦公室了,留下小劉幫着幹活兒。
“程姨,劉兒,宋兒,那你們幫我拾掇着,我回去搬家去。”
喬安寧也不客氣,同事之間嘛,客氣啥。
“你忙去,擦完玻璃我把炕給你燒上,烤着屋子,要是今兒那邊收拾不完,我跟宋蘭就住這邊兒,幫你看屋子。”
程大姐大包大攬的,喬安寧把鑰匙給她,真就走了。
回到農場,發現家門口停着一輛貨車,正在搬東西。
啥情況?
喬星抱着鹹菜壇子出門,看到她站在菜園子門口,“媽,你回來啦。咋不進屋呢?我們都快搬完家了。”
搬家?
喬安寧迷糊着,“搬啥家?”
喬星答的理所當然的,“往養豬廠的家屬院搬啊,你工作不是調到那邊了嗎?”
說着話, 喬安寧進了院子,透着窗戶能看到屋裏已經搬空了,喬月坐在炕上,抱着龍須酥的盒子吃得滿臉的粉……
“誰幫你們搬的啊?是有誰着急要咱的院子嗎?”
誰呀?不等她回來就攆人給他們騰房子?欺負仨孩子?
過分了吧?
她穿越不能傷天害理,殺人放火,可不代表她不打人不傷人,當她好欺負呢?
正想着怎麼收拾欺負人的臭流氓呢。
就聽喬星回了句,“我爸呀。”
咳咳咳……
她爸?
她不是孤兒嗎?
她爸?
才要問她爸誰呀?
簡成蹊跟李虎子抬着刷幹淨的酸菜缸從後院繞過來,把酸菜缸往貨車上送,看着她站在門口,就問呢,“你昨兒一早給我留信說回農場,咋這會兒才回?”
這人,追這麼緊幹什麼?
一點時間差都不給留。
“我去養豬廠報到啊,你怎麼個事兒?咋搬上家了?”
簡成蹊看了她兩眼,“我想着你要搬家,跟後勤借了貨車來幫忙,你不在家,可車來都來了,不能空着再回去吧?反正也是搬,就沒等你,是有啥不能動的東西嗎?”
那必須沒有。
爲啥要擅作主張的話,到了嘴邊兒,因爲他這一問,喬安寧生生的給憋了回去,“行,搬就搬了吧,我剛剛看過房子了,條件很好。一會兒直接搬過去就行。”
簡成蹊笑了,給喬安寧笑得腦子裏放起了煙花,“好。”
看着炕上那崽子,眼裏的暖意藏都藏不住,“就差這一點零碎物件,很快就搬完。你看看還有啥落下的沒有?”
好嘛,人家這個自來熟的勁兒,像他們真是生活在一起十年的老夫老妻似的,喬安寧都無語了。
昨兒個還因爲他一句話就臉紅逃跑的男人,今兒個就端起一家之主的範兒了?
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,喬安寧進屋,先訓崽子,“喬小月,你今天再吃一口糖,未來三天,你就別吃飯了。”
喬月小朋友一看媽媽回來了,迅速的把糖盒子一蓋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,把盒子藏進她的書包裏,下一秒,改成跪着的姿勢,跪得板板正正的,“媽媽我錯了。”
一邊兒說自己錯了,一邊可憐巴巴的看她爸。
這個爸,雖然才見着半天時間,她還是挺滿意的。長得跟她一樣好看,合格,給她買好吃的糖,合格,跟她說話輕聲細語的,合格,力氣特別大,自己一個人能拿得動四把凳子,合格……
媽媽要揍她了,她感覺這個新爸爸能救她。
呃……
她爸爸忙着搬東西,沒看到。
喬安寧懶得看小崽子在那兒演,她一天天的爲了點吃的,招兒有的是。
看看屋裏,確實能搬的都搬完了,炕上的席子都卷走沒留。
灶台上的鍋也扒下來了,梁上吊着的大醬塊子也不在,燒火棍都沒剩下。家裏的東西差不多喬星腦子裏記得可清楚了,也就她能收拾得這麼幹淨。
沒啥收的,喬安寧轉身就往辦公室去,那邊有一些她私人的工具和書,得帶上。
“收拾完你帶孩子們先過去,東頭第一個院就是醫務室,正門上有紅十字的標識,隔壁就是分我的院子,我去衛生所取我的私人物品,一會兒騎自行車自己過去。”
既然簡參謀已經把自己當一家之主了,那她就不客氣了,推着自行車出門時幹脆就把搬家的事交給他。
能省心,她很會省心。
“師父,東西都給你收拾得差不多,你看看還有啥落下的沒有,差幾樣也沒事兒,喬星她們還得在這邊上學,過來取也方便,我往後也斷不了的得去那邊兒找你,啥也不耽誤……”
林紅梅是衛生所的衛生員,是曹場長的外甥女,父母都是縣醫院的職工,對藥比較熟悉,初中畢業之後就到衛生所當學員,跟着喬安寧學,學了兩年,前年轉正的。這姑娘機靈,悟性中等偏上,但是她膽子大,不怕血,教的針灸按摩也敢下手。這鬧得喬安寧還真怕她傻大膽,給人扎壞了,就重點教她按壓手法。能別下針就別下針,嚇人。
這不,喬安寧才到,人家已經把她常用的東西,給收拾到了一個藤條箱子裏。
看看她是騎自行車來的,又念叨,“我去找柱子叔套車,送你一趟吧,這都是精細東西,可不敢拿自行車馱,顛壞了心疼死個人。”
邊說着就往外跑,去找衛生所看更的柱子叔。
這一個兩個的,都可能做她的主了。
喬安喬搖着頭,檢查箱子裏的東西,把那套她常用的火罐拿出來,留難小林。又把穴位圖給她留下,那本常翻的針灸的書也給她留下。
這姑娘,跟喬星收拾家有一拼,啥都往裏面收拾,不太好介定是不是個人物品的,全給她收拾了。
比如她自己做的一些小工具,實際也是在工作當中用的,過後所長也都給報銷了,只是小林不知道,都給她裝裏面了,也要拿出來的。
收拾得差不多,柱子叔趕着驢車進院了,這倆人動作挺快,肯定是小林去牲口圈借的車,柱子叔一條腿,可沒那麼好的腿腳。
那就走吧。
“師父你坐車,我騎車跟着。”
“把自行車放車上就行……”
“那我不得去認認門嘛。又沒有病人,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。”
咱就是說,這說把衛生所扔下就扔下的態度,她該不該說她兩句呢?
算了,衛生所向來是有事就走,也沒有坐班的規矩。
“哇……師父,你新家太好了吧。咦?那個就是師公?哎媽,這也太精神了。怪不得師父你喪偶這麼多年,娘心如鐵,誰也看不上,樂意再婚呢……”
到了養豬廠,不用問,遠遠的就看到貨車停在一個大院子門口,直接過去,小林看到正在搬東西的簡成蹊,嗷的一嗓子。
這說的都是啥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