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麼多的肥雞肥鴨,還有酒,想來是要辦喜事了。
徐老漢咽了咽口水,忙問,“這是誰家要辦喜事?”
秦桑看了一眼沈獵,小聲的答,“村南邊的沈家。”
徐老漢又問了辦喜事的日子,得知是三天後人更高興了,連臉上的疼都忘了,他嘿嘿一笑,“辦喜事好!辦喜事好!”
辦喜事就意味着有喜酒喝,還是免費的喜酒。
秦桑跟徐老漢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,很快牛車就進了村子。
這會已經過了晚飯口,河水旁早就站滿了三三兩兩的人群,有扯閒篇的,還有幾個零星洗衣裳的嬸子。
秦光宗就站在這群人之中,牛車越來越近,他這時才看清車上坐着的人是誰。
幾個經常跟他湊在一起的人,不懷好意的勾着秦光宗的肩膀調侃道,“到嘴的鴨子飛到獵戶家的炕頭上去啦?”
秦光宗本就因爲秦桑的事心裏煩悶,一聽這話更加慪火,他沒什麼好氣的嚷嚷,“不過就是一個獵戶,家裏連一畝地都沒有日後還不是得靠我秦家吃飯。”
況且誰不知道沈獵凶狠,秦桑跟着他能有什麼好日子過。
秦光宗把臉一揚,“秦家日後是我說了算,待她在沈家過不下去,還不是得哭着求我收留。”
想到這,他心中的鬱結之氣散了大半,看着遠處漸行漸遠的牛車臉上盡是得意之色。
秦桑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,她一時之間局促起來,陳穗娘和周春花去過村長家,她與沈獵的親事想來也已經傳遍了。
李青也站在人群之中。
昨日秦桑同他說完那番話後,他回到家中想了許久。
既然秦桑一心一意的想要嫁給自己,那他便求了李月娥去上門也沒什麼不妥,如今距離童試僅剩下不足四個月,只要他得了秀才,娶了娘子,屆時再托媒人上門,想來秦家定會樂意至極。
李青本已經做足了打算,可不成想今日卻聽聞秦桑已經配給了沈家。
那沈獵粗人一個,如何能與自己相較。
想到這李青迎着牛車走過去,攔住沈獵和秦桑的去路,礙於面子和名節他無法直言,只低低的叫着秦桑的名字,說自己有話要同她單獨說。
秦桑不知道他要說什麼,只是如今自己既然已經嫁人又怎麼可以同其他男人有過多的牽扯。
她把頭低下用手拉了拉沈獵的衣袖,“沈大哥,快走吧,大娘在家裏要等急了。”
徐漢子躺在牛車上聽見說話聲,又清醒了幾分,他八爪魚似的爬起來,一抬頭瞧見不少人,又嘿嘿的笑起來。
“吃喜酒好阿,吃喜酒好!”他比比劃劃的指着車上的東西手舞足蹈的喊着,“沈家三天後辦喜酒,你們瞧瞧這肥雞肥鴨,裝了滿滿一車,滿滿一車阿。”
清水村這地方窮,一年到頭家家戶戶嘴裏能淡出鳥來,別說肉了,就是糧食都得算計着吃,還哪裏有閒錢來辦喜酒。
王貴娶娘子花了整整十兩銀子,也就只在村子裏發了一些喜糖圖吉利。
就同秦桑所想,白白的給村民吃了,還不如攢下買地。
因而這會村民們聽見沈家要辦喜酒,個頂個的眼睛冒着綠光,就連剛剛陪着秦光宗說閒話的那幾個人都忍不住湊了上來。
那邊洗衣裳的大媽嬸子更是直接把衣裳丟在了河裏。
衆人紛紛圍上來誇秦桑命好,女人這一輩子就只有嫁人這麼一天風光,誰不想辦的熱熱鬧鬧的。
只是在這個吃飯都成問題的年份,也就顧不上什麼體面不體面的了。
秦桑有些誠惶誠恐的往後縮,直到徹底縮到沈獵的邊上才停下來,她還沒見過這麼多的笑臉。
通常在村子裏,大家避她如瘟神似的,誰都怕跟野種扯上邊,甚至還有人不願意讓她到河邊洗衣裳,說河水也是會染人的。
秦桑知道,他們如今這般不過是看上了沈獵買的這些個吃食。
“哎呦……我就知道這桑丫頭是個好福氣的,等辦喜宴了一定記得喊大媽去熱鬧熱鬧。”
“誰說不是,你瞧瞧這身段,這模樣,誰看了不喜歡,沈家是找了個好媳婦。”
“秦桑,我跟你娘周春花那是打小的交情,吃酒可一定不要忘了我阿!”
小小牛車瞬間被圍了個水泄不通,李青早就不知道被擠到了哪裏去。
直到沈獵一揚手中的鞭子,響聲劃破雲霄,七嘴八舌的議論聲才漸漸的歇了。
李青又忙從人群中擠到秦桑的跟前,“秦桑,我有話要同你講,你先下來。”
秦桑搖搖頭,“你有什麼事就在這說吧。”
李青還是爲難,可是一想到三天後秦桑就真的要嫁給沈獵便也顧不上許多了。
他掌心撐着板車鄭重的說,“秦桑我說過我會娶你,你怎麼不等我?”
秦桑也沒想到李青會這麼大膽,少女時期的那點情感早就隨着昨日的哭聲消失殆盡了,其實仔細想下來,她對李青的感情也說不上有幾分愛慕幾分感激。
畢竟從小到大李青對她都是特殊的。
可這份特殊還不足以讓她徹底迷失了心神,心甘情願的留在他身邊爲妾。
“我已經嫁人了,你不要亂說。”秦桑說完這句話也不再看李青。
她又小心翼翼的拽了拽沈獵的衣角,微微的晃動令他的心也跟着動了動。
沈獵冷着臉,回頭掃了一眼呼上來的人群,視線在李青身上停留了片刻。
他不說話的時候便已經很凶,冷不丁的這麼瞅一眼,更是嚇人。
李青雖硬着頭發說了剛剛的話,可這會已經腿肚子跟着打轉,他自幼便被李月娥捧在手心裏,肩不能提手不能扛,這些年除了握筆,更是連鋤頭都沒有拎過,哪裏能挨住沈獵的眼刀。
可他不願意認輸,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。
他認爲沈獵不過是一介莽夫,難登什麼大雅之堂。
“我這次定會考中,”李青依舊不死心,又或許是虛榮心作怪,他見不得自己的東西被別人平白搶走,他又說,“鎮子上的李員外對我青眼有加,嫁給我有什麼不好?”
秦桑知道他說的嫁不過是好聽,實際上就是準備給她一個見不得人的身份而已。
這時候王家嬸子倒是嘖嘖了兩聲,她就住在李家的隔壁,平時沒少見李月娥使喚秦桑。
“你娘不是說過即便是死也不會叫秦桑進門嗎?怎麼的,她同意了?”
李青尷尬的愣了愣,還不等想出話來反駁,王家嬸子又說,“不想娶人家,還整日使喚人家幫着洗衣裳,可真夠不要臉的。”
李王兩家比鄰而居,中間共用一條排水渠,她和李月娥平時沒少因爲這事吵架,這會逮住機會可不就得好好出出氣。
尤其是李月娥仗着有李青這麼個兒子,尾巴整日要翹到天上去,平日裏沒少給王家臉色看。
李青聽見有人罵他娘自然氣不過,可他是讀書人,又不能同王嬸子罵回去,於是只好出言解釋。
“我自然是要娶秦桑的,只是……只是我得苦讀,目前還抽不出空來。”
王嬸子又呸一聲,“娶親又不耽誤你讀書,做什麼平白耽誤人家姑娘家?”
見李青被懟的啞口,王嬸子又高興了,她也不是真的替秦桑說話,只不過想讓李青難堪。
“既然自己沒本事娶,就別在這嘰嘰歪歪,你瞧瞧沈家這陣仗,這是要明媒正娶八抬大轎吧,不是比跟着你強百倍。”
李青被罵紅了眼,他自詡清高,這些年村子裏的人誰見了不是客客氣氣的,都指着他將來有出息了能幫襯一把,因而心氣兒也就一年比一年高漲。
“八抬大轎有什麼的,我將來可是要入仕的,秦桑日後跟着我是可是有人伺候的。”
李青這邊的話音兒剛落下,那邊徐老漢被沈獵一只手提溜下來直接扔在了地上。
“哎呦……哎呦……”徐老漢扶着自己的腰,使勁抽了抽酒糟鼻,“你這娃子手勁咋這麼大,是要殺人不成?”
被他這麼一哎呦,人群中的聲也小了下去,誰能不怕被沈獵這麼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