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以北開車不喜歡放音樂,他要去公墓拜祭自己的母親,心情沉重更加不可想聽見任何多餘的聲音。
公墓的位置都在城郊,外面的景色越來越荒涼,不知道什麼生物在叢林裏大樹上,兩顆燈泡似的圓眼睛滴溜溜的。
越靠近公墓光線越暗,陸以北把車窗按下透氣,吹進來的冷風讓他不禁打了個哆嗦。
陸以北往常不會害怕這種情景,今晚大概是江貝拉的緣故,他的心情低沉到極點。
車子緩緩停下,隔着鐵柵欄可以看見密密麻麻的墳墓,陸以北摘下手表,望向手腕上那一道凸起的傷疤。
死亡對他而言是一種救贖……
陸以北眯起眼睛,重新戴上手表,死亡確實是救贖,但不是現在。
他重新啓動車子,車燈閃了一下,下一秒,車後座響起幽幽的女聲,“師傅,怎麼還沒到?你別是繞路坑我來着……”
江貝拉坐直身體,看見一排排的墓碑,黑暗荒蕪的郊區,一排排無主的墳墓,“啊啊啊啊啊啊啊!殺人啦!!”
再轉頭,看見一張帥臉,她又安靜下來,怎麼有點眼熟?
如果眼前的人不是江貝拉,陸以北一定以爲自己撞鬼了。
他打開車內燈,江貝拉眼睛被閃了一下,快速眨眨眼,適應之後才直視陸以北的眼睛,“呃……陸總你也開網約車啊?”
陸以北心裏疑惑,不過還是溫和禮貌地回復,“嗯?不開,公司效績挺好,不需要我開網約車補貼。”
“哦……”江貝拉不知道該說什麼了,“我是怎麼上來的?”
“我也不知道,你突然出現在我的車後座。”
二人相顧無言,陸以北的眼睛狹長,但眼神很溫和。
車窗還開着,冷風呼呼往裏吹,江貝拉也打了一個哆嗦,
陸以北這才反應過來,急忙脫下外套遞給她,“抱歉,穿我的外套吧。”
江貝拉微微一笑,接過外套不好意思披在肩上,心想:資本家還挺好,明天少偷一包紙巾。
陸以北笑意吟吟地看着她,“你家住哪裏?我送你回去。”
“嗯嗯,麻煩你了。”江貝拉報出一串地址,又問,“陸總,你晚上來公墓幹嘛?”
陸以北開的是手動擋,發力的手臂線條流暢有力,換擋杆在他寬厚的手裏像是什麼玩具。
清涼的月光從窗外鑽進來,照亮他線條硬朗成熟的側臉。
“叫我陸以北就可以了,”他微笑着回頭看她,眼睛輕柔卻冰冷。
見他不想回答,江貝拉也不會沒眼力見到湊上去問。
“需要聽歌嗎?”
“啊?哦,不用,我……我有點暈……停車!”
陸以北猛踩刹車,江貝拉推門出去,站在路邊吐了起來。
她從來不暈車,她真不該喝那個破酒!
從包裏拿出紙巾擦嘴,她正想爬回車裏,陸以北來到她的身邊地上一瓶水,“喝一些。”
江貝拉莫名害羞,“那個,不好意思哈,陸……以北,你回車上吧,別熏着你了。”
畢竟是吐出來的東西,多少有些難聞。
“沒關系。”
他說話語速偏慢,語調又很輕柔,一點都沒有大老板的架子。
仇富且熱衷於薅資本家羊毛的江貝拉都有些不好意思偷他紙巾了。
吐過之後大腦和胃都輕鬆許多,被酒精激發出來的鬱悶也被一起吐走。
車子緩緩開到公寓樓下。
公寓嘛,魚龍混雜,天色一晚就不好單獨行動,現在已經快十二點,江貝拉打算喊江莉莉下來接。
她還沒打電話,陸以北就說,“我送你上去吧。”
江貝拉擺手,“不用了,多麻煩你。”
“這裏太黑了,對你來說很危險。”
江貝拉只得點頭,心想:這人還怪好的,要是所有老板都有他這麼好,也不會年年都有人因爲拖欠工資被員工捅刀了。
……
兩個小時前——
江雲蓉回到家的時候江莉莉已經在臥室看書了。
江雲蓉的面霜已經用完,正帶着空罐子過來要薅一些江貝拉的貴價面霜。
她的工資最高且有上鏡需求,所以她的護膚品也最貴。
進到雙胞胎房間之後,江雲蓉被映入眼簾的那張不祥遺照驚到了。
嚇得她後退兩步,失聲驚問,“這什麼東西!?”
說着就要毀掉這兩張照片和水碗香爐。
江莉莉連忙沖上去以身護住照片香爐水碗,“這是貝拉招桃花用的!”
誰斷她姐姐姻緣就等於毀掉她的前途。
江貝拉可能會和江雲蓉一刀兩斷,但是絕對不會不管江莉莉。
所以江莉莉比江雲蓉還想她發財。
江雲蓉也不是迷信的人,聽見她這麼說後還來了興趣,江貝拉自從十歲拜了梁奶奶爲師後就有點神神叨叨。
靈異事件倒沒有,算命很準,做法時靈時不靈,萬一靈了……
江雲蓉問,“這人是誰?你姐的暗戀對象嗎?”
“NoNoNo,她的上司,超級有錢人,單身帥哥,鑽石王老五。”
江莉莉把網上找的資料給她看。
“你姐這個陣靠譜嗎?”
“試試唄,不靈驗也不要緊,我們在家裏擺照片別人也不知道啊。”
“這麼小的照片沒排面,我們得幫幫你姐。”江雲蓉怎麼可以錯過這麼好的機會,“王正!去幫我打印兩張照片,要A4紙那麼大!”
王正從臥室裏走出,上半身只穿件背心,露出精壯精壯的肌肉,江莉莉感覺眼睛要瞎了。
王正一個多小時後才回來,大晚上的沒有打印店開門,他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家。
打印回來後還嘟囔太貴了,江貝拉就算了,打印一個陌生男人的照片幹嘛?
當然照片還是黑白色,加錢彩印是不可能的。
別人覺得江貝拉什麼算命做法都是信口胡謅,只有江雲蓉和江莉莉兩位家屬知道她靈的時候有多靈。
於是江雲蓉把照片掛在客廳最顯眼的位置,又從廁所接了一大盆水放在前面。
可惜家裏沒有大香爐,唯一一個小香爐是梁奶奶臨死前交給江貝拉的。
江雲蓉還煞有其事的從網上學了個道家招桃花法術,香爐嘛,算命嘛,道家沒毛病。
她念念叨叨地在照片前“做法”,“千裏姻緣一線牽,乾坤萬事,順我心意……”
江雲蓉高舉香爐,像電視劇裏瘋掉的大祭司那樣大喊,“來!財!”
已經推開門站在門口的江貝拉和陸以北的臉色,也和牆上的黑白照片一樣了。
一個是尬的,一個是驚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