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晚,驛站的丫鬟給我和春桃安排了相鄰的房間,被褥幹淨又暖和,還端來了熱騰騰的粥和小菜。
春桃吃着粥,臉上終於有了笑意:“小姐,您看,王爺人多好啊!咱們以後說不定真的能去村子裏過安穩日子呢!”
我看着她天真的樣子,心裏卻沒那麼樂觀,只輕輕“嗯”了一聲,默默喝着粥。
這曾是我筆下的世界,可如今這世界的走向,卻半點都由不得我。
第二天一早,天剛亮,驛站的護衛就來通報,說車夫已經被帶到前院的偏廳,等着提審。
我和春桃跟着護衛過去時,蕭徹已經坐在主位上,旁邊還坐着一個穿着官服的人,是當地的知縣,顯然是蕭徹特意叫來做見證的。
我和春桃混在門口的人群中,朝着裏面看去。
車夫被綁在柱子上,臉色慘白,眼神裏滿是恐懼。
看樣子,他昨夜裏受的刑罰不輕啊!
蕭徹沒廢話,直接讓知府拿出紙筆,冷聲問道:“沈夫人讓你殺沈倩和春桃,還讓你僞造土匪劫殺的現場,可有此事?”
“你若如實招來,本王可以饒你一命;若是敢撒謊,休怪本王不客氣!”
車夫哪裏還敢隱瞞,連忙點頭如搗蒜,聲音發顫地把繼母如何找他、如何許諾好處、如何讓他在半路動手的事全說了出來。
甚至連繼母說“沈倩活着就是隱患”的話,都原封不動地復述了一遍。
他一邊說,知縣的人一邊飛快地記錄,寫完後讓車夫按了手印,然後遞給蕭徹:“王爺,供詞已經錄好。”
蕭徹接過供詞,看了一眼,眉頭又皺了皺——顯然,繼母的狠辣,比他預想的還要更甚:“把他給我帶下去,押入大牢!”
庭審結束後,我和春桃去到後院,蕭徹把供詞遞給我:“你看看,有沒有遺漏的地方。”
我接過供詞,快速掃了一遍,確認車夫沒有撒謊,才點了點頭:“沒有遺漏,都是實情。”
蕭徹轉起身,對身旁的心腹說道:“這供詞留給知縣,你另外拓印一份,再派人去侯府傳個話,就說有人報官,要沈富貴賠他一百兩銀子,讓沈府把人交出來。”
下屬連忙應道:“是!下官這就去辦!”
看着那人匆匆離去的背影,我心裏清楚,討回公道的第一步已經邁出。
但我和侯府、和蕭徹的牽扯,也越來越深了。
我不由開始擔憂,等這場“公道”討回來後,我真的還能去到一個平凡的村子,過上我想要的安穩日子。
“不必擔心,這些事從頭到尾你無需露面,除了侯爺,我不會讓其他人知曉你還活着。”蕭徹似乎是看出了我的顧慮,出言安慰道。
我低頭沉默,片刻後緩緩開口:“可以連侯爺也一起瞞着嗎?”
蕭徹聽到我這話,表情頓住了,看向我的眼底滿是詫異:“瞞着侯爺?他可是你的生父,若是知道你還活着,定會護着你的。”
我垂着眼,指尖輕輕攥着衣角,聲音很輕卻很堅定:“可我不想讓他知道。”
春桃站在我身邊,也有些不解地看着我。
在她眼裏,侯爺總歸是小姐的親人,若是知道小姐受了這麼多苦,定會爲小姐做主。
我深吸一口氣,緩緩解釋:“侯爺常年在外巡查,府裏的事都是繼母說了算,他對繼母的真面目一無所知。這些年,繼母在他面前定是把自己塑造成了賢妻良母,把我說成了不懂事的女兒。”
“若是讓他知道我還活着,知道繼母做了這麼多惡事,他要麼是不信,要麼是爲了侯府的名聲,逼着我和繼母和解……”
“到時候,我就更難逃出侯府的牢籠了!”
在原劇情裏,侯爺回來後得知沈倩的遭遇,也只是輕飄飄地罵了繼母幾句,罰了她三個月的月錢,再到宗祠跪上一夜後,就開始逼着沈倩原諒繼母,在外人面前表演相親相愛的戲碼了。
這樣的父親,就算知道真相,又能給我多少庇護?
蕭徹沉默了片刻,很快便想通了前因後果,看着我的眼神裏多了幾分理解。
他出身皇室,大家族裏的虛與委蛇也不算少見,自然明白“名聲”有時候比親情更重要。
他點了點頭:“好,我答應你。若非必要,我不會讓侯爺知曉你還活着。”
我心裏鬆了口氣,對着他福了福身:“多謝王爺。”
“不必謝我。”
蕭徹轉身走向窗邊,看着外面飄落的細雪,“眼下最重要的,是讓沈夫人露出馬腳。我讓人傳話說要沈富貴賠銀子,就是要看看她的反應。”
“沈富貴已經死了,她若是想掩蓋,定會慌不擇路,到時候自然會露出一些把柄。”
話音剛落,之前去侯府傳信的下屬就匆匆回來了,臉色帶着幾分凝重:“王爺,侯府那邊有動靜了!”
蕭徹轉過身:“說。”
“屬下按您的吩咐,去侯府傳話說‘沈富貴欠了旁人一百兩銀子,債主告到官府,要沈府交出人來還錢’。
沈夫人聽了之後,臉色瞬間就白了,支支吾吾地說沈富貴‘前些天已經離開侯府,去外地投奔親戚了’,還說要讓人去‘找找’,讓我們先回去等消息。”
下屬頓了頓,又補充道,“屬下特意在侯府外多待了一會兒,看到劉媽媽偷偷從後門出去,帶着幾個仆人往城西的亂葬崗方向去了!”
“亂葬崗?”我心裏一沉。
沈富貴肯定是被繼母偷偷埋在那裏了!
蕭徹眼底閃過一絲冷光:“果然不出所料。她這是怕沈富貴的屍體被人發現,想趁着咱們沒反應過來,把屍體轉移走。”
他轉頭對下屬說,“你立刻帶幾個人去亂葬崗盯着,別打草驚蛇,只要他們動手轉移屍體,就當場拿下,把屍體帶回驛站。”
“這可是侯府當家主母,謀害宗親的關鍵證據!”
“是!”下屬領命,轉身快步離去。
春桃聽得臉色發白,拉着我的衣袖小聲說:“小姐,夫人怎麼能這麼狠心?沈富貴再怎麼說也是她的侄兒,居然把他丟在亂葬崗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