溫寧蕤又拿起一個文件袋。
最上面幾份是京市核心區幾套頂級平層公寓的不動產登記文件,產權人一欄赫然寫着她的名字。
下面還有股權轉讓協議、信托基金設立文件、以及若幹珠寶、藝術品等清單……
她一頁頁快速翻過,臉色卻漸漸有些發白。
高銘傑解釋道:“太太,這些都是位於京市和港城的幾處房產過戶文件,以及一些股權和基金憑證,都已轉到您的名下了。”
“另外,這張副卡沒有額度限制,綁定的是時總的主賬戶。”
這些東西都太沉重了,沉重得讓溫寧蕤心慌。
她抬起頭,看向時硯,聲音有些幹澀,“爲什麼……要給我這些?”
溫寧蕤嗓音細細柔柔。
姑娘一米六五的個子,不算矮,睫毛纖長,攏着一雙晶亮倔強的剔透眼珠,水洗似的,氣質溫柔恬靜,五官乖軟。
時硯看着她,片刻,心念微動。
漆黑的眼對上她的視線,很輕地彎了下唇角,嗓音又低又啞,像是在誘哄,“因爲你是時太太。”
“你是我時硯的老婆,該有的,一樣都不會少。”
“這枚戒指,是結婚禮物。這些資產,是你應得的保障。以後,喜歡什麼,想要什麼,都可以。”
時硯靠在沙發裏,長腿交疊,目光落在溫寧蕤臉上,帶着幾分慵懶的期待,仿佛在等着看她驚喜或至少是波動的神情。
他本以爲溫寧蕤會高興。
或者至少會接受。
然而,她卻只是緩緩地搖了搖頭。
溫寧蕤將文件仔細地收好,放回文件袋,連同那個首飾盒,一起推回了茶幾中央。
“時硯,謝謝你。”
她聲音很輕,溫軟但堅定,“但是……這些,我都不能要。”
聽了這話,時硯的眉頭瞬間蹙起,輕眯起眼睛,深深望着她,眸色漸沉:“理由?”
溫寧蕤垂下眼睫,避開他審視的目光,手指揪着衣角。
理由?何需什麼理由?
時硯剛剛才幫她解決了溫家的難題,並且給了她一個避風港,這已經遠遠超出了她所能回報的範疇了。
她不能再接受這些象征着長久捆綁和所有權的財物。
她怕欠得太多,多到將來分別時,連最後一點搖搖欲墜的尊嚴都留不住。
這場婚姻是暫時的,他現在對自己感興趣,但未來,以後,總會有膩的那一天。
誰也說不準。
這些話,溫寧蕤不敢說出口。
她怕說出來,會顯得自己不識好歹。
於是,溫寧蕤低下頭,找了個最蒼白的理由,“因爲,我……我用不上這些。”
“這太貴重了,你幫我……已經很多了,我受不起。”
“真的不用再給我什麼。”
時硯盯着她低垂的腦袋,看了許久,臉上的慵懶笑意慢慢淡去。
客廳裏,安靜得能聽到他逐漸變得有些沉的呼吸聲。
時硯當然看得出溫寧蕤平靜表面下的抗拒和不安。
一股莫名的煩躁涌上心頭。
他想說,他給她這些,不是施舍,更不是交易。
是他想給予她絕對安全感的證明,可她卻在劃清界限。
高銘傑察覺到氣氛不對,悄然退後兩步,垂首而立。
“受不起?”
時硯重復了一遍這三個字,語氣聽不出情緒。
男人狹長的桃花眼黑沉沉的,晦澀難辨。
他薄唇緊抿成一條線,又盯着溫寧蕤看了半秒,而後便側過頭,壓抑什麼般沉沉緩慢地吐出一口氣,沒有什麼語氣地說:“溫寧蕤。”
“你現在已經是我法律上名正言順的妻子了。”
“我的,就是你的。有什麼受不起?”
他聲音低得有些啞,聽着莫名教人心顫:“這枚戒指,是我特意爲你拍的。它現在姓時,也姓溫。”
溫寧蕤被時硯目光裏的壓力迫得心跳紊亂,只覺他眼眸深處像打翻了兩池濃稠的墨。
心跳無端漏掉一拍。
卻依舊固執地搖頭,甚至將放在膝上的手往後縮了縮,仿佛那些文件和珠寶是燙手的山芋。
“我知道……但是,我真的不需要。”
“我……我接下來會自己去找工作,我能養活自己。”
她說着,抿了抿唇。
看着她這副急於撇清的模樣,時硯心底那股邪火終於竄了上來。
他輕嗤一聲,扯了扯嘴角,笑容有些冷,透着刺人的嘲諷。
“行啊,溫寧蕤,你有種。”
“你還真是……時刻準備着跟我兩清。”
時硯眼神沉得不可見底,深邃的眸牢牢鎖住她,半晌,才冷冷開口,態度強勢霸道,竟不容反駁般:
“溫寧蕤,你聽好了。”
“我這人字典裏沒有離異,只有喪偶。”
“時太太這個身份,你擔上了,就是一輩子。”
這話已是有些重了,溫寧蕤臉色白了白,指甲掐進掌心。
心口一陣一陣地發緊。
時硯見狀,煩躁地“嘖”了一聲,猛地站起身,居高臨下地看着她。
陽光在他身後投下長長的陰影,將她完全籠罩。
他再次盯着溫寧蕤看了好幾秒,胸膛微微起伏,最終,所有翻騰的情緒似乎被他強行壓了下去。
只剩下令人心慌的平靜。
“行。”時硯點點頭,語氣恢復了一貫的懶散,卻比剛才更冷硬,“不要就不要。”
他轉身,不再看她,對高銘傑吩咐:“東西先收起來,放回保險櫃。”
“是,時總。”
高銘傑立刻上前,跟旁邊那個助理將文件和首飾盒收好。
時硯黑沉着臉,頭也不回地邁着長腿朝書房走去。
看着男人躁鬱冷漠的背影,溫寧蕤的大腦有些發僵,思維遲鈍。
隱約覺得,他好像是生氣了。
……
當天晚上,京市某家頂級私人會所的露台包廂。
時硯懶散地靠在沙發裏,長腿隨意伸展,指尖夾着支燃了半截的煙。
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旁邊幾個發小聊最近的馬術比賽和遊艇會。
陸嘉勁就坐在他對面,正唾沫橫飛地講着最新看中的超跑。
一抬眼,發現時硯似乎有些心不在焉。
“喂,阿硯,你今日做咩啊?成晚魂不守舍。”(喂,阿硯,你今天怎麼了?整晚魂不守舍。)
陸嘉勁用粵語調侃,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,“唔通間公司有事?”
時硯掀了掀眼皮,沒理他,只是抬手吸了口煙。
然後像是想起什麼,傾身去拿放在茶幾另一側的金屬打火機。
動作間,他西裝外套的口袋被沙發扶手蹭到。
一個紅色小本子就這麼不經意地滑了出來,掉在了地板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