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還在下,砸在門口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,濺起細密的水花。
周瑾年的視線像兩把冰刀,刮過蘇長風虛扶在溫安然背後的手。那只手骨節分明,襯衫袖口露出半截昂貴的腕表,透着一股子從容不迫的貴氣。
他移開目光和楚夕顏往二樓走。
楚夕顏一臉歉意:
“要不要我跟你太太解釋一下?”
“不用。我送你上去就離開。”
“你太太生氣了。”
周瑾年目光很冷,“你不上去嗎?”
楚夕顏蒼白的小臉一怔,蝶翅下的眼眸盛滿了水光。
“走吧。”
蘇長風疑惑的望向周瑾年的背影。
總覺得剛才那人眼神能刀人。
“溫小姐。這裏不好打車,我送你。”
“你的客人?”
“都是朋友,讓他們先喝一會。”
“多謝。”溫安然不想被雨淋。
車子駛入市區,路燈昏黃。
快到科研所家屬院那條街時,溫安然開了口:“蘇先生,前面路口停一下就好。”
蘇長風看了看外面:“我送你到樓下吧。”
“不用。”溫安然拒絕得很幹脆,“我想買點東西,順路走回去,很近。”
她不想讓蘇長風知道她具體的住處,也不想給家屬院那些長舌婦提供新的談資。
蘇長風深深看了她一眼。
沒勉強,讓司機靠邊停車。
“那幅畫我會讓人裱好。”蘇長風遞過來一張燙金名片,“上面有我的私人號碼,面料的事,隨時聯系。”
溫安然接過名片,放進手包:
“多謝。”
她撐傘下車,身後的奔馳車並沒有立刻開走,而是亮着大燈,直到她的身影拐進旁邊的小超市,才緩緩啓動離開。
溫安然在超市裏轉了一圈,隨便拿了一瓶醬油和一包鹽。
結賬出來,雨小了些。
她剛走到路口,一輛軍綠色的吉普車就帶着一股子怒氣,從她身邊呼嘯而過,濺起的泥水差點甩在她裙擺上。
車窗沒關,她清楚地看見周瑾年那張緊繃的側臉。
溫安然面無表情地拍了拍裙角並不存在的灰塵。
真是晦氣。
……
周瑾年坐在客廳那張舊沙發上,黑色的短發凌亂地搭在額前,遮住了眉眼,整個人散發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氣壓。
“溫安然。”
周瑾年開口了,聲音比剛才在會所門口還要沉。
溫安然停下腳步。
轉身靠在廚房門框上,雙手抱胸:
“周工有何貴幹?如果是爲了剛才沒跟你打招呼道歉,那就免了。畢竟我看你忙着憐香惜玉,也不好意思打擾。”
周瑾年猛地抬頭,眼底布滿血絲。
“溫安然。”
周瑾年咬着牙,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裏擠出來的,“合約存續期間,雙方不得做出有損對方名譽的事。”
溫安然冷笑。
清冷的眸子直視着周瑾年。
“周瑾年,你腦子裏裝的是漿糊嗎?我就不能跟異性有應酬?”
周瑾年霍然起身,高大的身軀投下一片陰影,帶着極強的壓迫感,“是個男人都懂那個男人看你的眼神在想什麼!”
他看得清清楚楚。
那個男人看溫安然的眼神,充滿了赤裸裸的占有欲和欣賞。
那是獵人看到獵物的眼神。
她對着那個男人笑!
一想到這裏,周瑾年心裏那團火就燒得五髒六腑都疼。
“我們是合約婚姻,你不是我丈夫。別人看我的眼神跟你無關。”
“你——”
周瑾年被噎得說不出話,胸口劇烈起伏。
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,客廳裏的電話突然響了。
刺耳的鈴聲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周瑾年深吸一口氣,壓下心頭的暴躁,伸手接起電話。
“喂。”
電話那頭是門衛室的大爺,聲音洪亮:
“周工啊,這裏有個女同志,說是你愛人的姐姐,叫溫馨。你看是不是放行一下?”
周瑾年握着聽筒的手緊了緊。
他抬起頭,目光復雜地看了溫安然一眼。
溫安然正準備回房,聽到“溫馨”兩個字,腳步一頓,眉頭瞬間皺了起來。
那個女人來幹什麼?。
“讓她進來吧。”周瑾年對着電話說了一句,然後掛斷。
他看着溫安然。“你姐姐來了。”
溫安然臉色一沉:“你讓她進來的?”
“她是你的親姐姐,大晚上被攔在門外像什麼話。”周瑾年重新坐回沙發上,語氣恢復了那種冷淡的公事公辦,“找你肯定有事情。”
溫安然也沒有辦法,擋在外面不可能。
先看她來做什麼。
沒過五分鍾,門鈴響了。
周瑾年起身去開門。
門一開。
一股廉價的香水味就飄了進來。
溫馨手裏提着一個網兜,裏面裝着幾個幹癟的蘋果。她穿着一件洗得發白的碎花襯衫,頭發燙成了時下流行的大波浪,但因爲發質枯黃,看起來像頂了一窩枯草。
原本臉上堆着的討好笑容,在看到屋內景象的瞬間,僵住了。
寬敞明亮的客廳,真皮沙發。
還有那個站在客廳中央,穿着一身淡紫色高定長裙,美得像個電影明星一樣的溫安然。
溫馨眼裏的嫉妒,瞬間像毒蛇一樣竄了出來,根本藏都藏不住。
她深吸一口氣,強行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。
陰陽怪氣地開了口:
“安然。你果然是掉進了福窩裏吧。”
“給我倒杯水,渴死我了,這一路走過來連個車都沒有。”
溫馨頤指氣使地吩咐着,仿佛這裏是她的地盤。
溫安然沒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