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上午的“辛苦”勞作,終於結束了。
說是勞作,其實百分之九十的活都是陸小川指揮着各種智能機器幹的。
蘇染做的唯一一件事,就是拿着抹布,在陸小川的監督下,擦完了她面前那塊一米見方的玻璃。
午飯是節目組統一提供的營養餐。
寡淡無味,難以下咽。
蘇染只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,開始無比懷念她那箱被沒收的零食。
陸小川倒是吃得面不改色,仿佛在完成一項任務。
吃完飯,就是午睡時間。
這是蘇染一天中最期待的環節。
她打着哈欠回到房間,一頭栽進了柔軟的大床裏。
陸小川也抱着他的小枕頭和小毯子,亦步亦趨地跟了進來。
他熟練地走到牆角,準備在他專屬的地毯上就寢。
蘇染看着他那個小小的身影,忽然良心發現了一秒鍾。
“喂。”她懶洋洋地開口。
陸小川回頭看她。
“地上涼,上來睡吧。”蘇染拍了拍自己身邊空出來的大半個位置。
這張床大得離譜,睡四五個人都綽綽有餘。
陸小川愣住了。
他看着那張看起來就無比柔軟舒適的大床,又看了看自己身下這塊薄薄的地毯。
內心的天平,開始劇烈搖擺。
“磨蹭什麼呢?不上來我睡了啊。”蘇染說着,翻了個身,用背對着他。
陸小川抿了抿唇,最終還是抱着他的枕頭,爬上了那張他覬覦已久的床。
他小心翼翼地在床的另一邊躺下,身體繃得緊緊的,離蘇染有八丈遠。
蘇染似乎已經睡着了,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。
房間裏很安靜,只有攝像機在角落裏無聲地運轉着。
陸小川躺在柔軟的床上,聞着被子上那股混雜着陽光和蘇染身上淡淡馨香的味道,感覺有些不真實。
這是他第一次,和除了保姆以外的人,睡在同一張床上。
他悄悄轉過頭,看着蘇染的睡顏。
她睡得很沉,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,嘴巴微微張着,毫無防備。
看着看着,陸小川的眼皮也開始打架。
上午又是點外賣又是鬥白蓮,還監督蘇染幹活,他也累了。
小小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,沉入了夢鄉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,睡夢中的蘇染感覺身邊有個暖呼呼的小火爐。
她下意識地伸出手臂,把那個“小火爐”撈進了懷裏。
嗯,大小正好,溫度也合適。
是個絕佳的抱枕。
她滿足地蹭了蹭,調整了一下姿勢,把“抱枕”抱得更緊了些,然後繼續沉沉睡去。
而被她當成抱枕的陸小川,在被抱住的那一瞬間,猛地驚醒了!
他的身體瞬間僵硬得像一塊石頭。
他能清晰地感受到,一雙柔軟的手臂正圈着他的身體,他的臉頰正貼着一片溫熱柔軟的肌膚。
鼻息間,全是蘇染身上那股好聞的味道。
這是……什麼情況?
陸小川的大腦飛速運轉,卻得出了一個空白的結果。
他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。
他的親生母親在他還未記事時就去世了。
而蘇染,在今天以前,連碰他一下都嫌髒。
這個懷抱,溫暖、柔軟,帶着讓人安心的力量。
他掙扎了一下,想要推開。
然而,蘇染在睡夢中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動作,不僅沒有鬆開,反而抱得更緊了。
她還像安撫小貓一樣,迷迷糊糊地在他背上拍了拍。
“乖……別鬧……”
她的聲音含混不清,帶着濃濃的睡意。
陸小川的身體,徹底僵住了。
一股陌生的、他無法定義的情緒,像決堤的洪水,瞬間沖垮了他用冷漠和早熟築起的高牆。
是貪戀?是抗拒?還是……委屈?
他不知道。
他只知道,自己的眼睛有點酸,有什麼熱熱的東西,不受控制地涌了上來。
他把臉埋進蘇染的懷裏,小小的手,第一次試探性地、輕輕地抓住了她胸前的衣角。
他沒有再動。
就這麼任由自己被抱着,像一艘漂泊了許久的小船,終於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灣。
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看到了什麼!世紀性的一幕!】
【她抱他了!蘇染把小川當抱枕抱了!小川還沒推開她!】
【救命!我一個猛男看直播看哭了!小川太缺愛了,他只是個五歲的孩子啊!】
【蘇染是無意識的,但這一抱,可能比林雅做一百頓愛心早餐都有用!】
【我宣布,鹹魚母子CP,今天正式成立!給我鎖死!鑰匙我吞了!】
而此刻,陸氏集團頂層總裁辦公室。
陸湛處理完手頭最緊急的文件,習慣性地點開了家裏的監控。
他想看看那個不省心的女人和他的兒子,又在搞什麼幺蛾子。
午休時間,別墅裏很安靜。
他直接切到了蘇染臥室的監控畫面。
然後,他的動作,就這麼凝固了。
屏幕裏,巨大的床上,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正緊緊地抱在一起。
蘇染側躺着,長發凌亂地鋪散在枕頭上,一只手臂有力地將陸小川整個圈在懷裏。
而他的兒子,那個從小就拒絕任何人親近、連他這個父親都很少抱的陸小川,正像一只乖順的貓一樣,小小的身子蜷縮在蘇染的懷中。
陸小川的臉埋在蘇染的頸窩處,只能看到一個毛茸茸的後腦勺。
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,給這幅畫面鍍上了一層溫柔的金色光暈。
歲月靜好,仿佛他們天生就該是這個樣子。
陸湛感覺自己的心髒,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撞了一下。
一種陌生的、酸澀又滾燙的情緒,從心底深處涌了上來,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。
他盯着屏幕,眼睛一眨不眨,仿佛要將這幅畫面刻進自己的腦海裏。
結婚三年,他從未在那個家裏感受過一絲一毫的“溫暖”。
那個家,對他而言,只是一個比酒店更私密一些的休息場所。
而蘇染,只是一個掛着“陸太太”頭銜的、麻煩的裝飾品。
陸小川,是他血脈的延續,是他需要承擔的責任。
他用最優渥的物質條件去滿足他,爲他規劃好最精英的未來。
他以爲,這就是一個父親該做的一切。
可現在,屏幕裏的畫面,像一個無聲的耳光,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臉上。
原來,他的兒子,需要的不是那些。
而是這樣一個,也許並不合格,但卻足夠溫暖的懷抱。
而給予這個懷抱的人,竟然是那個他最看不起、最厭惡的女人。
陸湛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,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,大步向外走去。
“下午的會全都推掉。”他對跟上來的助理冷聲吩咐。
助理愣了一下:“可是陸總,和北歐那個基金的視頻會議很重要……”
“我說,推掉。”
陸湛的語氣,不容置疑。
他要回家。
他現在,立刻,馬上,就要回到那個他從未稱之爲“家”的地方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