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夜在一處隱蔽的深谷中盤膝而坐,周身被淡淡的血霧籠罩。
抗衡“天機之眼”的代價是慘重的。他的情天小界一片狼藉,數顆情感衛星崩碎,法則之鏈斷裂,那顆“愛”之太陽也光芒黯淡,仿佛隨時都會熄滅。神魂更是如同被撕裂的畫卷,每一寸都布滿了裂痕。
但他卻在笑。
一種劫後餘生的、帶着一絲瘋狂的笑。
“原來……這就是‘天’。”他低聲自語,“強大,霸道,卻並非無懈可擊。”
他開始調動情天小界中殘存的力量,修復自己的神魂。而那枚附着在“天機之眼”上的“道心之印”,此刻成了他最寶貴的財富。
通過這枚烙印,他能模糊地感知到“天機之眼”的動向。它就像一個潛入敵人總部的間諜,雖然無法看到核心機密,卻能感知到敵人的情緒——如果“僞天”有情緒的話。
此刻,他就能感覺到,“天機之眼”正被一種“煩躁”和“厭惡”的情緒所籠罩。它正在瘋狂地“擦拭”自己,試圖將秦夜留下的那絲“愛”之烙印徹底清除。
“清除吧,你越是清除,就越是無法忽視我的存在。”秦夜心中冷笑。
他知道,在“僞天”徹底清除烙印之前,它不可能再發動一次像剛才那樣大規模的天罰。它需要時間,需要恢復。
但這不代表它會坐以待斃。
“僞天”是秩序的化身,它最擅長的,不是蠻力,而是“規則”。
果然,就在秦夜療傷的第三天,他通過烙印,感知到“天機之眼”的“煩躁”情緒,漸漸平復,取而代之的,是一種冰冷的、如同精密儀器般的“算計”。
它在……布局。
秦夜立刻警惕起來。他收斂了所有的氣息,將自己的情天小界封印得更深,整個人仿佛與這深谷的岩石融爲了一體。
然而,他很快就發現,“天機之眼”的目標,似乎並不是他。
那股冰冷的“算計”之意,如同無形的觸手,開始在整個東荒域蔓延。它沒有直接鎖定任何修士,而是在尋找一個……最合適的“載體”。
它在尋找一個足夠強大、足夠貪婪、又與秦夜有因果的“獵手”。
最終,那股“算計”之意,鎖定了一個目標。
無情宗,思過崖。
冷心。
自從被秦夜用“怒刺”重創神魂後,冷心就從一個內門天才,變成了一個廢人。他的神魂上留下了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,整日被狂暴的怒火所折磨,修爲不進反退。
他被宗門剝奪了一切,關在思過崖的禁閉室中,日日與痛苦爲伴。
就在他即將被怒火吞噬,徹底瘋魔的時候,一個冰冷的、充滿了“機遇”與“力量”的“聲音”,在他的腦海中響起。
那不是語言,而是一種純粹的意念。
“你想復仇嗎?”
“你想重獲力量嗎?”
“你想……親手撕碎那個讓你淪落至此的仇人嗎?”
冷心渾濁的眼睛裏,瞬間爆發出怨毒的光芒!
“想!我想!我做夢都想!”他在心中瘋狂地咆哮。
“很好。”那冰冷的意念,繼續引導,“我可以給你力量。一種……專門克制他的力量。”
“但作爲交換,你要成爲我的‘手’,去清除一個‘異常’。”
“什麼力量?”冷心貪婪地問道。
“‘憎’。”
那個意念,將一份關於“極情魔道”的修煉法門,直接烙印在了冷心的神魂深處。
冷心先是一愣,隨即發出了歇斯底裏的狂笑。
“情道?哈哈!原來那個雜役,修煉的是人人喊打的魔道!真是天助我也!”
他已經不在乎正邪了。他只想要力量,想要復仇!
“接受它,你就能得到一切。你將成爲‘憎’的化身,你的每一次攻擊,都將是他‘愛’之道的克星。”
那冰冷的意念,充滿了誘惑。
冷心沒有絲毫猶豫,他張開雙臂,瘋狂地接納了那股來自“天機之眼”的“恩賜”。
一股精純到極致的、由“僞天”法則凝聚而成的“憎力”,如同黑色的毒液,瞬間灌滿了他的全身。
他那被“怒”火折磨得千瘡百孔的神魂,在接觸到這股“憎力”的瞬間,非但沒有崩潰,反而像是找到了歸宿,開始與“憎力”瘋狂地融合!
“啊——!!!”
冷心發出一聲非人的慘叫,他的身體開始膨脹,皮膚上浮現出黑色的、如同鱗甲般的紋路。他的雙眼,徹底變成了純粹的漆黑,裏面不再有任何情感,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虛無。
他,被“僞天”親手,打造成了一件專門克制秦夜的“憎之兵器”!
而在千裏之外的深谷中,秦夜猛地睜開了眼睛。
他的臉色,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通過那枚情之烙印,他清晰地“看”到了剛才發生的一切。他“看”到了“僞天”是如何一步步引誘、改造冷心的。
“好一個‘天機爲餌,釣吞舟之魚’!”秦夜倒吸一口涼氣。
“僞天”這一手,實在是太陰毒了!
它沒有直接攻擊秦夜,而是將他曾經的因果——冷心,變成了一把指向他的刀!
這把刀,不僅擁有極情魔道的力量,更被“僞天”的法則所加持,天生就對秦夜的“愛”之道,有着強烈的克制作用!
更可怕的是,冷心現在就像一個移動的坐標。通過他,“天機之眼”可以繞過秦夜留下的烙印,精準地鎖定秦夜的位置!
“嗡——”
秦夜感覺到,一股冰冷的、充滿了“鎖定”意味的意志,通過冷心這個“中轉站”,瞬間跨越了千裏空間,落在了他的身上!
他暴露了!
“該死!”秦夜心中怒罵。
他立刻明白,“僞天”的算計,遠不止於此。
它改造冷心,不僅僅是爲了派一個殺手來。更是爲了將“天機之眼”的鎖定,通過冷心這個“後門”,直接打在自己身上!
一旦被徹底鎖定,下一次的天罰,將不會再有任何遲滯,會以最直接、最強大的方式降臨!
“必須……在它完成鎖定之前,解決掉冷心!”
秦夜沒有絲毫猶豫。他強行壓下傷勢,身形一閃,化作一道流光,朝着無情宗的方向,疾馳而去!
他知道,這是一場陷阱。
冷心,就是“僞天”爲他準備的、最惡毒的誘餌。
他如果不去,就會被“天機之眼”徹底鎖定,坐以待斃。
他如果去了,就要面對一個被“僞天”加持、專門克制自己的、全新的極情魔主。
無論怎麼選,都是死路一條。
但秦夜,選擇了第三條路。
“你既然爲我設了局,那我就……將你的棋盤,一並掀翻!”
他的眼中,閃爍着瘋狂而決絕的光芒。
在趕路的同時,他的情天小界開始瘋狂運轉。
他沒有去壓制傷勢,反而引動傷勢,讓自己的神魂時刻處於一種瀕臨崩潰的“痛”與“悲”之中。
然後,他將這些“痛”與“悲”,與情天中那顆“愛”之太陽的力量,進行了一種極其危險的融合。
“《萬情道典·禁忌之式·愛極生悲,以傷爲餌》!”
他要在自己的身上,也布下一個局!
他要將自己,變成一個更誘人的“誘餌”!
他要讓“僞天”通過冷心這個坐標,感知到的,是一個身受重傷、神魂即將崩潰、不堪一擊的秦夜!
他要讓“僞天”以爲,他已經是砧板上的魚肉,從而放鬆警惕,將更多的注意力,放在通過冷心來“觀察”他,而不是直接發動天罰!
只有這樣,他才能爲自己爭取到那一線生機!
一天之後,秦夜的身影,出現在了無情宗的山門之外。
他沒有隱藏行蹤,而是直接釋放出了自己那雖然微弱、但性質獨特的“情道”氣息。
“無情宗的雜役秦夜,回來了!”
他的聲音,如同驚雷,在整個無情宗上空炸響。
瞬間,無數道神念,如同利劍般向他射來。
而秦夜,只是站在那裏,任由這些神念掃描。他刻意將自己的氣息,僞裝成一個油盡燈枯、回光返照的垂死之人。
“轟!”
思過崖的方向,一股充滿了無盡“憎恨”與“怨毒”的恐怖氣息,沖天而起!
冷心,感應到了他!
下一刻,一道黑影,如同鬼魅般,從思過崖中激射而出,出現在秦夜的面前。
眼前的冷心,已經完全沒有了人形。他更像是一頭由純粹的“憎”構成的魔物。他的身上,散發着讓秦夜都感到心悸的、被“僞天”法則加持過的毀滅氣息。
“秦……夜!”冷心的聲音,如同兩塊金屬在摩擦,“你……終於回來了!”
秦夜看着他,臉上露出一絲虛弱而嘲諷的笑容。
“我知道,你一直在等我。”他的聲音,有氣無力,仿佛隨時都會斷氣,“來吧,讓我看看,‘天’賜予你的力量,究竟有什麼了不起。”
他的這副模樣,讓冷心中的怨毒和暴虐,更加熾烈。
“去死!”
冷心發出一聲咆哮,沒有任何花哨的動作,只是簡單地一拳揮出。
一拳揮出,天地間的“愛”、“喜”、“樂”等所有正面情感,瞬間被抽空。一道漆黑的、仿佛能吞噬光線的“憎力”波紋,朝着秦夜轟了過來。
這一擊,是“愛”之天敵!
然而,面對這致命一擊,秦夜卻笑了。
他笑得無比燦爛,也無比……瘋狂。
“等的就是你!”
他非但沒有抵擋,反而主動迎了上去,張開了雙臂,仿佛一個擁抱死亡的信徒。
同時,他在心中,發出了無聲的咆哮,傳向了那高懸於九天之上的“天機之眼”!
“你不是想看嗎?”
“那就看清楚一點!”
“看我,如何……吞掉你的棋子!”
在冷心那充滿“憎”的拳頭,即將觸碰到秦夜胸膛的刹那。
秦夜那片僞裝成一片死寂的情天小界,驟然爆發!
那顆黯淡的“愛”之太陽,在瞬間,綻放出了比太陽核心還要璀璨億萬倍的光芒!
“以我之神魂爲祭,以我之情天爲爐,逆轉乾坤,吞噬萬情!”
“吞天!!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