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成交。”
肖然回答得幹脆利落。
柳眉兒原本還有些緊繃的肩膀瞬間鬆弛下來,她看着肖然,眼底那一抹原本的輕視蕩然無存。
一億五千萬的貨源,能讓雲頂拍賣行的名聲再上一個台階。
這種級別的大客戶,哪怕穿得再破爛,也是必須要供起來的財神爺。
墨玄更是激動得滿臉通紅,那雙常年盤核桃的手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去觸碰那個紅木盒子,卻又礙於規矩硬生生忍住。
“好!好!好!”
墨玄連說了三個好字,語速極快,“老夫鑑寶一生,從未見過藥力如此純粹的聚氣散。敢問小友,這等失傳已久的靈藥,你是從哪位高人手中所得?”
話音未落。
包廂內的溫度驟降。
原本懶散靠在椅背上的肖然,身形未動,但周身的氣場卻瞬間變得鋒利如刀。
他微微眯起雙眼,視線落在墨玄那張滿是求知欲的老臉上。
沒有任何言語。
只有一股令人窒息的殺氣,如同實質般扼住了墨玄的咽喉。
墨玄只覺得心髒猛地一縮,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。
他也是八品武者,但在這一瞬間,他竟然感覺自己像是一只被猛獸盯上的獵物,只要再多說半個字,腦袋就會立刻搬家。
壞了。
犯了大忌。
武道界最忌諱打聽這種頂級資源的來路。
匹夫無罪,懷璧其罪。擁有這種煉藥手段的人,哪個不是把秘密看得比命還重?
“小友息怒!息怒!”
墨玄反應極快,連忙擺手,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,“是老夫孟浪了!老夫絕無探聽隱私之意!”
他吞了口唾沫,語氣誠惶誠恐,“老夫只是……只是想問問,小友手中是否還有存貨?若是以後還能有這種成色的靈藥,雲頂拍賣行願以最高規格與您長期合作!”
解釋得很倉促。
但也很真誠。
肖然眼中的寒意並未立刻散去,他盯着墨玄看了足足三秒,直到對方臉上的肌肉都因爲緊張而開始抽搐,才緩緩收回了那股壓迫感。
“這是最後一份。”
肖然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西裝的袖口,“也是唯一一份。”
既然是物以稀爲貴,那就讓它稀缺到底。
至於以後?
看心情。
墨玄聽到這話,眼中閃過一絲掩飾不住的失望,但心裏那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。
沒貨就沒貨吧。
哪怕只有這一顆,也足夠今晚的拍賣會轟動全城了。
“明白,明白。”墨玄連忙點頭,態度比剛才還要恭敬幾分,“柳經理,立刻去辦手續,給這位先生……哦不,給肖先生安排最好的貴賓席!”
柳眉兒也是個識趣的,此刻再看肖然,那張俊臉怎麼看怎麼順眼。
她扭着水蛇腰走到門口,做了個“請”的手勢,那雙媚眼裏幾乎要滴出水來:“肖先生,這邊請。”
……
辦完手續,肖然走出鑑寶室。
大廳裏依舊人聲鼎沸。
那些衣冠楚楚的富豪們三五成群,舉着香檳高談闊論。
肖然剛準備找個安靜的角落待會兒,一道熟悉的聲音就從側前方傳來。
“肖然?”
他轉過頭。
只見宋伊人正站在不遠處,那一身淡紫色的晚禮服襯得她膚白勝雪,高貴得讓人不敢直視。
而在她身邊,還站着一個中年男人。
一身剪裁得體的中山裝,國字臉,濃眉大眼,即使是笑着,身上也帶着一股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氣息。
宋家家主,宋軍。
肖然在電視新聞上見過這張臉無數次。
“宋小姐。”肖然點了點頭。
宋伊人快步走過來,甚至沒顧得上提裙擺,直到站在肖然面前才鬆了口氣。
“你真的來了。”
她轉頭看向身邊的中年男人,語氣中難得帶了幾分小女兒的嬌憨,“爸,這就是我跟您提過的肖然。”
宋軍上下打量着肖然。
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的審視,反倒像是在看一個自家晚輩。
“好。”
宋軍大笑一聲,主動伸出那雙常年握筆批復百億項目的大手,“果然是一表人才!伊人回來跟我說了,這次多虧了你出手相助,否則後果不堪設想。”
“舉手之勞。”
肖然伸出手,禮節性地握了一下。
宋軍的手掌很厚實,掌心有一層薄繭,這是常年練字留下的痕跡。
“對你來說是舉手之勞,對宋家來說,卻是天大的恩情。”
宋軍並沒有因爲肖然的冷淡而感到不悅,反而更欣賞這種不卑不亢的態度,“以後在靜海,不管遇到什麼麻煩,哪怕是天塌下來,你只管開口。宋家只要還在一天,就絕不會袖手旁觀。”
這話分量極重。
可以說是給了肖然一張能在靜海橫着走的通行證。
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石堅,此時忍不住往前湊了半步。
“家主。”
石堅壓低聲音提醒道,“小姐之前已經把家族玉扳指送給了肖先生,那已經是最高的謝禮了。如今您再給這樣一個承諾……是不是有些過了?”
玉扳指代表的是權力。
宋軍的承諾代表的是資源。
這兩樣東西加起來,足以讓任何人一步登天。
給一個落魄少爺這麼多,真的值嗎?
宋軍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,側頭瞥了石堅一眼。
“石叔。”
“一碼歸一碼。”
宋軍的聲音很平靜,卻透着不容置疑的堅定,“伊人給扳指,那是她自己在報恩。我給承諾,是因爲他救了我唯一的女兒。在我這兒,伊人的命,比整個宋家都值錢。”
石堅立刻閉嘴,不敢再多言。
宋軍轉回頭,重新看向肖然,臉上又掛起了那種爽朗的笑,“肖然,你也別有心理負擔。這就是個空頭支票,你什麼時候想兌現都行。”
肖然沉默了片刻。
他不喜歡欠人情,也不喜歡別人欠他的。
但既然宋軍把話說到這份上,再推辭就顯得矯情了。
“既然宋叔叔這麼說。”
肖然想了想,開口道,“那我現在就有個不情之請。”
宋軍眉毛一挑:“哦?你說。”
“以後宋家在生意上,能不能徹底切斷跟林大爲的所有合作?”
肖然的聲音很平淡,就像是在說今天晚飯吃什麼,“另外,李承嶽那邊,如果方便的話,希望能稍微照顧一下。”
這是兩件事。
但其實是一件事。
他在清算。
也在還債。
林大爲既然那麼喜歡拿項目威脅人,那就讓他嚐嚐失去一切靠山的滋味。
至於李承嶽……
那一瞬間的愧疚和無奈,肖然看在眼裏。
幫一把,就算是全了父親當年的情分。
宋軍愣了一下。
他原本以爲肖然會提出要錢,或者要權,甚至是要宋家幫他奪回肖氏集團。
沒想到,卻是這種要求。
“就這?”宋軍有些意外。
“就這。”肖然點頭。
“哈哈哈哈!”
宋軍再次爆發出一陣大笑,笑聲中帶着幾分暢快,“好小子!有恩報恩,有仇報仇!這個性格,對我胃口!”
他拍了拍肖然的肩膀,“放心,這點小事,不用你說我也正打算辦。林大爲那只跳梁小醜,敢把我女兒關進精神病院,我不弄死他已經是法治社會救了他一命!”
說完,宋軍看了一眼手表。
“拍賣會快開始了,我還有幾個老朋友要應酬一下。伊人,你陪肖然到處轉轉,別怠慢了貴客。”
宋軍朝着肖然點了點頭,轉身帶着石堅走向大廳深處的貴賓區。
看着父親離開的背影,宋伊人輕輕吐出一口氣。
“看來我爸真的很欣賞你。”
宋伊人轉過身,看着肖然,“平時那些想巴結他的青年才俊,能跟他說上一句話都要激動半天,更別提讓他主動給承諾了。”
肖然沒接這個話茬。
他的視線落在宋伊人的臉上。
雖然化了精致的妝容,但他還是能看出來,那層粉底之下,掩蓋着一抹不正常的蒼白。
嘴唇也有些發紫。
那是氣血凝滯的表現。
“找個地方坐坐吧。”肖然指了指不遠處的休息區。
宋伊人有些疑惑,但還是跟着他走了過去。
兩人在真皮沙發上坐下。
肖然沒有廢話,直接伸手握住了宋伊人的手腕。
“別動。”
還沒等宋伊人驚呼出聲,一股溫熱的氣流就順着肖然的指尖,鑽進了她的脈搏。
暖洋洋的。
很舒服。
宋伊人原本還有些緊繃的身體,瞬間軟了下來。
“你體內的毒雖然解了,但那段時間的折磨傷了根基。”
肖然一邊輸送真氣,一邊淡淡地說道,“再加上這幾天沒休息好,氣血兩虧。如果不及時疏通,以後大概率會落下病根,甚至影響生育。”
宋伊人怔怔地看着肖然的側臉。
這個男人認真起來的樣子,真的很有魅力。
專注。
冷峻。
卻又帶着一種讓人安心的可靠感。
“謝謝。”宋伊人聲音很輕,臉頰上飛起兩朵紅雲,“其實我也感覺到了,這兩天總是胸悶氣短,手腳冰涼。”
幾分鍾後。
肖然收回手。
那種溫熱的感覺消失了,宋伊人心裏竟然生出一絲莫名的失落。
“好了。”
肖然站起身,“回去記得按時吃補藥,少熬夜。”
宋伊人活動了一下手腕,只覺得渾身通泰,那種壓在胸口的沉悶感徹底消失不見。
她看着肖然,眼波流轉。
“對了。”
肖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,“你那個後媽,怎麼處理的?”
聽到“後媽”兩個字,宋伊人眼中的柔情瞬間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。
“那個女人啊……”
宋伊人端起桌上的紅酒抿了一口氣,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,“我爸知道真相後,雷霆震怒。他把那個女人送進去了。”
“進去?”
“青山精神病院。”
宋伊人晃了晃酒杯,猩紅的酒液在杯壁上掛出一道道血痕,“而且,還是住在那個最特殊的監護區。我以前受過的那些‘治療’,電擊、灌藥、關禁閉……我已經讓人全都給她安排上了。”
“甚至,還要加倍。”
說這話的時候,宋伊人臉上帶着笑。
但那笑容,卻讓人不寒而栗。
肖然看着她。
並沒有覺得殘忍,反而覺得這女人做事夠狠,夠絕。
“挺好。”
肖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,“以其人之道,還治其人之身。”
他在想。
林大爲一家三口。
是不是也該去那個地方團聚一下?
……
“各位來賓,晚上好!”
隨着一聲清脆的鍾鳴,大廳內的燈光暗了下來。
拍賣會正式開始。
肖然和宋伊人並肩坐在第一排的貴賓席上。
這個位置視野極佳,能清楚地看到台上的一舉一動。
林大爲坐在另一側,隔着幾張桌子,那雙陰毒的眼睛死死盯着肖然,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。
“聽說今晚的壓軸戲,就是肖家那棟別墅。”
宋伊人側過頭,在肖然耳邊低語,“你真的不需要我幫忙?起拍價八千萬,就算你有那一千多萬,也還差得遠。”
她還是不放心。
在她看來,肖然雖然有些本事,但在這種拼財力的場合,個人武力值毫無用處。
“不用。”
肖然靠在椅背上,目光平靜地注視着台上,“我有我的籌碼。”
“籌碼?”
宋伊人有些好奇,“你還有什麼值錢的東西?難道是你在精神病院撿到的古董?”
肖然沒有解釋。
他只是淡淡一笑,那笑容裏帶着幾分神秘,還有幾分即將收網的從容。
“看着吧。”
“今晚這出戲,才剛剛開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