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棠冉收來的四百多顆雞蛋,都做成了滷蛋。
眼下天氣炎熱,但有小桃源傍身,自是不怕。
第二日她又征用了小蝴蝶,拉着滿滿好幾鍋蛋出了門。
剛到南市,餛飩攤的老板娘又熱情地給她讓出幾尺攤位。
這次蘇棠特意問到了她的名字。
郝翠。
於是蘇棠冉嘴甜地叫她翠姐姐。
郝翠被哄成了翹嘴,立馬變成蘇棠冉的第一個顧客。
大手一揮買了十個蛋。
這次的滷蛋口味做了調整,糖少了些,又加了香葉,味道甚是合京城的口味。
又等了一會兒,南市開始進人。
有先前的老主顧認出蘇棠冉,立馬駐足詢問:“娘子又來賣蛋啦?喲,今日換成雞蛋了?”
蘇棠冉笑着點點頭:“五文錢一個,多要給您便宜些,大哥嚐嚐嗎?”
漢子豪爽地要了五個。
滷蛋攤前立馬又排起了長龍。
來的絕大多數還是爲了一窺蘇棠冉芳容,再順手帶兩個雞蛋。
但都是做生意,蘇棠冉也樂得自在。
不一會兒,便賣了將近一百多個。
賀雪臣在一旁也沒閒着,肩負起賬房的工作。
他腦子靈光,心裏像是有個算盤似的,算的又快又好。
其實也有不少小女娘是爲了賀雪臣來的。
畢竟京中盛傳新來的滷蛋西施的夫君驚爲天人,似謫仙臨凡。
“哎,沒交保護費,誰允許你在這兒擺攤的?”
停下手裏的動作,蘇棠冉有些警惕地盯着來勢洶洶的一群壯漢。
個個都是肌肉虯結,滿臉橫肉的凶狠模樣,一看便知是不好惹的。
“這些是南市的地痞流氓,爲首的那個叫趙魁,專靠收保護費做營生。”
郝翠小聲道。
蘇棠冉問她:“倘若不交會怎樣?”
“他們會把你的攤子砸個稀巴爛,”郝翠顯然苦此事良久,面露憂色,“就當是破財免災了。”
提到這些人,她滿面愁容。
蘇棠冉卻神色如常,擦淨手後問趙魁:“交錢可以,但是官府批文得先讓我看一眼。”
“什麼官府批文?”趙魁皺眉。
蘇棠冉淡然道:“向攤販征收錢款需得由戶曹頒布批文,不然就算作私納賦稅,按律杖八十,你不會不知道吧?”
見她如此通曉律法,趙魁心中不免忌憚幾分。
“這是南市歷來的規矩,人人都遵從,怎的偏生就你例外?”
“南市也是官家的南市,”蘇棠冉雙眸微眯,“怎的,你莫不是想在南市割州自立爲王,準備謀逆?”
此話一出,趙魁等人皆是變了臉色。
“真是油嘴滑舌。”
趙魁從牙縫裏擠出這麼一句。
“官兵來了!”
不知誰喊了這麼一句,手下小嘍囉慌忙去拉趙魁,“大哥,快走吧!”
他可不想被杖八十啊!
趙魁瞪了蘇棠冉一眼,“你給我等着!”
撂下這句狠話,趙魁帶着手下離去。
“娘子,你們沒事吧!”
郝翠丈夫從圍觀的人群外擠了進來。
“我沒事。”郝翠搖搖頭。
蘇棠冉後撤一步,身體有些發軟。
賀雪臣下意識握住她的手。
軟嫩的掌心裏汗涔涔的,暴露了方才不安的情緒。
“別怕。”
賀雪臣溫潤卻堅定的聲音給了蘇棠冉莫大的鼓勵。
她定住心神,旋即重新綻出一抹笑容。
“方才一場鬧劇,大家該吃吃,該喝喝。”
蘇棠冉直面趙魁的英勇模樣被百姓們看在眼裏,紛紛朝她豎起大拇指。
“蘇娘子真是鐵娘子啊!”
蘇棠冉臉上泛起紅霞,“諸位就莫要拿我打趣了。”
唯有郝翠夫妻兩人的神情凝重。
賀雪臣纖長的眼睫遮住眸底情緒。
隨手攔住一個小少年,遞給人幾個銅板:“勞煩去趟北邊的賀家。”
不一會兒,姜伯匆匆趕到。
看清來人時,蘇棠冉驚訝。
顧不得深究,她繼續招呼起跟前的主顧。
日上三竿時分,蘇棠冉的滷蛋賣了個精光。
她這才有空問姜伯:“您怎麼來了?”
姜伯與賀雪臣交換了一個眼神,道:“聽聞有人找娘子麻煩,恰好我會些拳腳功夫,二爺便喚我來做護衛。”
蘇棠冉錯愕。
姜伯?會功夫?
想起人打水都挺不直的腰杆,蘇棠冉表示懷疑。
她收拾攤位時,郝翠湊上前,小聲說道:“蘇娘子明日不如暫在家中避避風頭吧。”
蘇棠冉看了眼正低頭理錢的賀雪臣,心懸得高了些。
“二爺,我們快些回去吧。”
似是察覺到人的不安,賀雪臣點頭。
兩人收了攤,駕着小蝴蝶往賀府走去。
剛拐進一條人煙罕至的小巷,巷尾悄然浮現出幾個身影。
“後面有尾巴。”
賀雪臣清透帶着涼的聲音響起。
蘇棠冉循聲望去,果然看到了幾張不懷好意的臉。
是趙魁的人。
握着繮繩的手悄悄收緊,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卻也只能強裝鎮靜。
“蘇娘子,”賀雪臣輕聲喚她,“我與姜伯攔住他們,你快些去報官。”
“不行,要走一起走。”
蘇棠冉加快了步伐。
他怎麼能放心把這一老一殘留下面對那些人高馬大的歹人?
那歹毒的不就成她了嗎?
姜伯勸她:“蘇娘子,這兒離府衙不遠,一來一去也就兩刻鍾,不會有事的。”
身後的腳步聲愈發逼近。
蘇棠冉甚至能聽見對方不懷好意的邪笑。
“蘇棠冉!”
賀雪臣的語氣帶着肅穆與迫切,“聽話。”
蘇棠冉還想說什麼,可是一對上那雙有些泛紅的鳳目,就全都忘了。
“你們莫要逞能,我很快回來!”
丟下這麼一句,蘇棠冉眼一閉心一橫,拔腿便跑。
身後傳來男人的悶哼聲以及拳頭砸進皮肉的聲音。
她不敢多聽。
老天保佑,千萬不要有事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