奧迪車拐過彎,前方專屬車位區域的景象,讓他瞬間瞪大了眼睛。
只見葉冬那輛醒目的奔馳商務車,被幾十個花枝招展、爭奇鬥豔的年輕女孩層層疊疊地圍在中間,水泄不通。
女孩們個個打扮得光彩照人,有的舉着手機,有的捧着禮物,有的正激動地朝着車內說着什麼。
即使隔着一段距離,也能感受到那種撲面而來的、濃烈到近乎狂熱的氣息。
而葉冬的車,沉默地停在中央,像一座被狂熱信徒包圍的孤島。
蘇明遠下意識地踩了刹車,奧迪緩緩停在了通道邊緣。
他怔怔地看着那一幕,握着方向盤的手,指節因爲用力而發白。
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,猛然沖上他的心頭。
有震撼,有恍然,更有一種冰冷的後怕和荒謬感。
他緩緩轉過頭,看向副駕駛座上同樣呆住的女兒。
蘇如雪正死死盯着那邊被各色美女包圍的車輛,嘴唇微微張着。
臉上最後一絲殘留的、關於“葉冬非她不可”的虛妄自信。
如同被鐵錘重擊的冰面,瞬間碎裂,露出底下蒼白冰冷的現實。
“看到了嗎?”蘇明遠的聲音幹澀無比,帶着濃重的疲憊和一種近乎尖銳的諷刺。
“這就是葉冬。這就是你以爲可以召之即來、揮之即去,甚至敢罵一聲‘舔狗’的男人。”
他每一個字都像鞭子,抽在蘇如雪的心上。
“他只要站在這裏,什麼都不用做。
就有無數比你年輕、比你漂亮、比你家世可能更好、也比你更懂得珍惜機會的女人,像聞見血腥味的鯊魚一樣撲上來!
她們連靠近他都要用盡心思、擠破頭!”
蘇明遠的手重重拍在方向盤上,發出悶響:
“而你!我蘇明遠的好女兒!
你得到了他兩年多獨一無二的寵愛,得到了他妻子的名分。
得到了我們蘇家憑自己幾輩子都掙不來的機會!
你卻把這一切當成理所當然,當成可以隨意踐踏的資本!
你居然敢……敢那樣說他!”
他越說越氣,胸口劇烈起伏,眼圈都有些發紅,不知是憤怒還是絕望:
“蘇如雪,你告訴我,你到底憑什麼?
憑你這張臉?憑你那點可笑的‘矜持’?
還是憑我們蘇家那點他彈指間就能碾碎的產業?!”
蘇如雪被父親從未有過的疾言厲色徹底擊潰了。
她看着遠處那令人心驚的包圍圈,再回想昨夜葉冬看她時那冰冷徹骨、再無一絲溫度的眼神。
巨大的恐懼和悔恨終於如山洪暴發,瞬間淹沒了她。
是啊,憑什麼?
葉冬那樣的人物,他的愛,他的包容,他的珍視,從來都不是她蘇如雪與生俱來的特權。
那是他願意給,她才能接着。
如今,她親手把他給的真心摔得粉碎,還狠狠踩了幾腳。
外面那些瘋狂想靠近葉冬的女人,此刻像一面面殘酷的鏡子。
照出了她曾經擁有又親手毀掉的是何等珍貴的東西。
也照出了失去這一切後,她以及她背後的蘇家,將面臨何等冰冷無情的現實。
“爸……我……”蘇如雪的眼淚洶涌而出,這一次不再是表演,而是真真切切的恐慌和絕望。
“我知道錯了……我真的知道錯了……
我現在該怎麼辦……他肯定不會原諒我了……那些女人……她們……”
她語無倫次,身體控制不住地發抖。
蘇明遠看着女兒崩潰的樣子,心中的怒火被更深的無力感取代。
他疲憊地抹了把臉,聲音低了下去:
“怎麼辦?就像我昨晚說的,去求,去跪,去把你那點可笑的尊嚴全都丟掉!
在他消氣之前,或者說,在他徹底決定把我們蘇家當成塵埃抹掉之前,抓住最後一絲可能!”
他重新啓動車子,卻沒有駛向葉冬被圍困的方向,而是緩緩倒車,退到了更隱蔽的角落停下。
“現在不能過去。”他聲音冷靜得可怕。
“等他的安保把人清走。我們現在過去,只會讓場面更難看,讓他更煩。”
蘇如雪縮在座椅裏,捂着臉,嗚咽聲從指縫裏漏出來。
她看着遠處,葉冬的商務車依然沉默地被困在色彩斑斕的人潮中央,像一個無聲卻巨大的嘲諷。
車庫裏的喧譁並未持續太久。
約莫兩三分鍾後,電梯間方向傳來急促而整齊的腳步聲。
一隊穿着統一黑色制服、身形精幹的安保人員迅速抵達。
他們訓練有素,動作利落。
毫不客氣地將圍在奔馳車周圍的人群向外分隔、驅離。
“各位女士,請保持距離!這裏是私人區域,禁止聚集!”
“請不要影響正常秩序,立即離開!”
安保人員的語氣禮貌卻不容置疑,形成一道堅實的人牆。
那些精心打扮的名媛們起初還有些不甘地抗議或試圖撒嬌。
但在安保人員強硬而專業的態度下,只得悻悻然地後退。
嘴裏小聲抱怨着,目光卻仍不死心地黏在那輛黑色的商務車上。
車門終於再次打開。
葉冬下了車。
他身形挺拔,西裝革履,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甚至沒有多看周圍那些神色各異的女孩們一眼。
仿佛剛才那場混亂的圍堵,只是一陣無關緊要的微風。
他在兩名安保人員的護持下,步履沉穩,徑直走向通往總裁專屬電梯的通道。
背影冷漠而疏離,帶着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場。
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閉合的電梯門後,安保人員才逐步撤開。
留下車庫中央一小片驟然安靜下來的區域,和一群尚未完全散去、神情復雜的年輕女子。
“嘖,真是的,一點機會都不給……”
“好酷啊……連看都沒看我們一眼。”
“這才叫男人好嗎?哪像那些有點錢就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的暴發戶。”
短暫的失落和抱怨後,不少女孩眼中又重新燃起鬥志。
她們互相打量着,整理着剛才被擠亂的頭發和衣裙,眼神裏閃爍着不甘和躍躍欲試的光芒。
“走了走了,今天沒戲了。”
“急什麼,來日方長。葉冬現在可是‘自由身’了。”
“就是,那個蘇如雪自己作死,把金飯碗砸了,怪誰?她能上位,憑什麼我們不行?”
“說不定……葉冬就喜歡我這種類型的呢?”
一個穿着香奈兒套裙的女孩對着車庫反光的牆面理了理頭發,自信地揚起下巴。
她們三三兩兩地朝着自己的豪車走去,低聲交談着。
語氣裏沒有太多氣餒,反而有種“比賽剛剛開始”的興奮。
在她們看來,蘇如雪的出局,不是葉冬難以接近的證明。
恰恰是爲她們騰出了位置,打開了新的可能性。
每個人心底都藏着一份比較和野心:
比蘇如雪更年輕,更漂亮,更懂事,更有手腕……憑什麼不能是自己?
人群漸漸散去,如同退潮。
只留下空氣中尚未散盡的香水餘韻,和地面上幾片不知被誰踩落的花瓣,鮮豔而脆弱地貼在冰冷的水磨石地上。
角落陰影裏,奧迪車內的蘇家父女,將這一切盡收眼底。
蘇如雪的手指死死摳着真皮座椅,指甲幾乎要陷進去。
她看着那些女孩們離開時仍舊挺直的背脊和眼中的光亮。
看着她們臉上那種“取而代之”的自信,只覺得渾身冰冷,連骨髓都在發顫。
曾經,她也是被無數人羨慕甚至嫉妒的對象。
可如今,她卻成了這些人眼中的“前車之鑑”和“可笑敗者”。
蘇明遠緩緩吐出一口濁氣,聲音低沉沙啞:
“看到了嗎?這就是現實。
沒有你蘇如雪,對葉冬來說,什麼都不會改變。
甚至……有更多人想填補你的位置。”
他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女兒,知道火候差不多了,沉聲道:“下車吧。去面對你釀下的苦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