養心殿內。
周青凰端坐龍椅，那張雕塑般絕美的臉，此刻寒氣逼人。
御案上，一份北境加急奏折被揉成一團。
旁邊，一只白玉茶盞的杯壁，裂開一道蛛網般的縫隙。
“混賬！”
周青凰的聲音不大，殿內燭火卻猛地一跳。
“又要軍餉！”
“朕的國庫已經空得能跑馬了，他們到底想怎樣！”
“一群蠹蟲！一群永遠喂不飽的狼！”
她抓起那份奏折，指節因用力而發白，然後用兩根纖長的手指，一點，一點，將其撕成了漫天紙屑。
每一片碎紙的飄落，都像她無聲的怒吼。
攝政王周淵，以戍邊爲名，行擁兵自重之事。
他不是在戍邊，他是在用大周的血肉，喂養他那頭名爲野心的惡狼。
最讓她感到無力的是，她不能拒絕。
北境虎狼環伺是真，她一旦駁回，就是將“置江山於不顧”的罪名死死攬在自己身上。
到那時，軍心動蕩，民怨四起，她屁股底下這張龍椅，會立刻變成一座噴發的火山口。
“陛下，息怒。”
一個溫和的聲音，像暖流般注入這冰冷的死寂。
高林端着一只白玉瓷碗，腳步輕得像貓，悄無聲-息地走了進來。
他仿佛沒看見滿地的狼藉，也沒感受到女帝眉宇間的殺氣，徑直走到御案前，將瓷碗穩穩放下。
一股奶香與果甜交織的獨特氣息，強行在壓抑的空氣中，開辟出一片溫暖的領地。
周青凰的視線，被那股味道勾了過去。
碗中湯羹溫潤如玉，半透明的雪燕與鮮紅的荔枝果肉相映，賞心悅目。
“這是何物？”
“奴才見陛下心煩，特制一道荔枝雪燕牛乳羹，或許能讓陛下寬心一二。”
高林拿起銀針試毒，又自己嚐了一小口，確認無虞後，才將銀匙雙手奉上。
“請陛下品嚐。”
周青凰看着他那張鎮定得過分的臉，心底翻涌的焦躁，竟然真的被撫平了些許。
她接過湯匙，舀了一勺送入口中。
牛乳的醇厚率先在舌尖化開。
雪燕的軟糯緊隨其後。
最後，是飽滿的荔枝果肉在齒間爆開，一股極致的清甜瞬間席卷了整個味蕾！
三重口感，層層遞進。
一股暖意順着喉嚨滑下，熨帖了因怒火而灼燒的五髒六腑。
“嗯……”
周青凰緊蹙的眉頭，終於在不知不覺間舒展。
一勺。
又一勺。
很快，一碗甜羹見底。
她放下湯匙，長長籲出一口氣，連日來積壓在胸口的陰霾，仿佛都隨之消散了大半。
“你做的？”
“是。”
“手藝不錯。”
周青凰清冷的聲音裏，染上了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柔和。
她看着高林，忽然開口。
“高林，依你之見，這攝政王，朕該如何是好？”
這是試探。
更是她君臨天下，卻孤家寡人的困境。
高林心中念頭飛轉，面上愈發恭敬。
他深深躬身：“奴才愚鈍，不敢妄議朝政。”
“朕讓你說，你便說！”
“是。”
高林沉吟片刻，這才抬起頭，小心翼翼地開口。
“王爺的刀，是兵權。王爺的盾，是北境軍情。陛下與他硬碰，占不到絲毫便宜。”
“但他伸手要錢，說到底，是爲了養兵。”
“既然如此，陛下何不將計就計？”
周青凰眸光微動。
“讓他拿錢？”
“錢，要給。但不能讓他白拿。”
高林的嗓音壓得極低，眼神裏卻透出一股與他奴才身份截然不符的鋒芒。
“陛下可允他軍餉，但名義，必須是‘犒賞三軍’！再派您最信得過的心腹，將錢糧直接發到北境每一個兵卒的手裏，越過他的手！”
“與此同時，從京中禁軍再選三千絕對忠於陛下的新兵，一同送往北境，美其名曰‘補充兵源’。”
“如此一來，錢，收買了兵卒之心。他們只會感念陛下天恩，而非王爺私惠。”
“人，是陛下楔入他軍營的一顆釘子。既能做您的耳目，又能徐徐圖之，分化其權。”
“王爺得了軍餉，卻失了兵心，還被安插了眼線，這個啞巴虧，他只能硬生生吞下去！而陛下，則兵不血刃，在北境埋下了自己的棋子！”
“此計，奴才鬥膽，稱之爲……釜底抽薪。”
養心殿內，落針可聞。
周青凰死死地凝視着高林，那雙鳳眸裏，第一次有了劇烈的波動。
此計之毒，之準，之狠！
連她座下那些自詡經天緯地的謀臣，也未必能想得如此滴水不漏。
而提出此計的，竟是一個她才認識幾天的小太監！
許久。
周青凰的唇角，緩緩勾起一抹弧度，明豔得驚心動魄。
“好一個……釜底抽薪！”
她從龍椅上起身，一步步走到高林面前。
“高林，你當真是朕的驚喜。”
“明日早朝，你，隨朕同去。”
高林心頭狂喜，面上卻誠惶誠恐。
“奴才……遵旨！”
……
子時，冷宮。
高林提着食盒，推開那扇會發出哀鳴的木門。
雲淑沒有睡，正抱着雙膝，蜷縮在床沿。
看到高林進來，她死寂的眼中，終於亮起了一豆微弱的光。
“你回來了。”
“餓壞了吧？給你帶了御膳房的好東西。”
高林打開食盒，幾樣精致的小菜，還有一碗尚在溫熱的荔枝雪燕牛乳羹。
皇上同款。
雲淑看着那碗精致的甜羹，眼眶沒有任何征兆地紅了。
她已經忘了，上一次被人如此放在心上，是什麼時候。
高林從懷裏取出一朵順路摘的野花，迎着窗外清冷的月光，輕輕別在她的發間。
他凝視着她的眼睛，一字一頓，無比認真地說道。
“雲淑，別怕。”
“跟我在一起，我會讓你幸福的！”
這句話，像一道驚雷，瞬間劈開了雲淑心中所有的堤壩。
眼淚決堤。
她猛地撲進高林懷裏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點頭，所有被壓抑的情感，都化作一個滾燙而笨拙的吻。
衣衫褪盡，月色無聲。
冰冷的床榻，在這一刻，終於有了溫度。
這死寂的冷宮，第一次被灼熱的生命力徹底填滿。
雲淑如獲新生的嬰兒，貪婪地汲取着高林身上那讓她戰栗、讓她沉淪的陽剛氣息。
【叮！氣運之女雲淑徹底臣服，身孕價值提升至99（巔峰）！】
【恭喜宿主！獎勵發放：陽炎真氣（可中和陰寒，治愈暗傷）】
【宿主修爲提升：築基期圓滿！】
一股磅礴熱流，自高林丹田深處轟然炸開，瞬間沖刷過他的四肢百骸！
他的骨骼和血肉，都在這股力量下歡欣鼓舞！
……
翌日，金鑾殿。
百官肅立，鴉雀無聲。
高林換上一身嶄新的內侍官服，低眉順眼地立於龍椅之側。
他能感覺到，無數道目光，或好奇、或鄙夷、或審視，像針一樣扎在他的身上。
“陛下！”
攝政王周淵手持玉笏出列，聲音帶着沉重的壓迫感。
“北境軍情萬急！敵軍三十萬已兵臨城下！臣懇請陛下，即刻加撥軍餉三百萬兩，以安軍心，以固國本！”
周青凰冷眼看着他。
“皇叔，國庫空虛，上月剛撥付二百萬兩，如今如何再拿出三百萬？”
周淵面不改色，聲調陡然拔高，充滿了逼問的意味。
“國庫空虛，比得上江山社稷重要嗎？”
“若因軍餉延誤，致北境失守，敵寇長驅直入！這個天大的幹系，陛下，擔得起嗎？！”
話音剛落，他身後的數名官員立刻出列，齊聲附和。
“請陛下以國事爲重！”
“請陛下速撥軍餉，莫寒了前方將士的心！”
聲音匯聚成浪潮，化作實質的壓力，直撲龍椅之上那道孤單的身影。
周青凰的臉，一寸寸變得蒼白，藏在龍袖下的手，死死攥成了拳。
她被逼到了懸崖邊上。
就在她即將開口，準備再一次屈辱妥協的瞬間。
一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聲音，不大，卻清晰地響徹了整個金鑾殿。
“攝政王爺這話，奴才聽着，怎麼有些不妥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