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是……我們怎麼搶？”蘇夢凡雖然同樣義憤填膺，但理智讓她感到了巨大的壓力，“山本雄二有本軍方做後盾，有錢有人，我們只有幾個人，怎麼跟他鬥？”
“硬鬥肯定是鬥不過的。”龍大海迅速冷靜下來，大腦飛速運轉，“所以我們不能硬碰硬，得用腦子。山本有他的優勢，我們也有我們的優勢。”
他走到窗邊，看着法租界繁華的街道，思路漸漸清晰起來。
“第一，我們比他更懂中國。他雖然是個中國通，但他終究是本人，他看文物，看的是價值和技術。我們看文物，看的是它背後的故事和情感。這份情感，能讓我們看到他看不到的東西。”
“第二，這裏是上海，是我們的地盤。雖然有本人，有洋人，但這裏更多的還是中國人。人心，是在我們這邊的。吳伯、錢老板，還有千千萬萬的愛國同胞，都是我們可以團結的力量。”
“第三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。”龍大海轉過身，看着蘇夢凡，眼神裏透着一股強大的自信，“我比他更懂行。他靠的是資料和情報，的是腦子裏的東西。他要按圖索驥，我可以直接找到目標。這就是我們的機會。”
蘇夢凡聽着龍大海的分析，原本慌亂的心，漸漸安定了下來。是啊，眼前的這個男人，總能在最危急的關頭，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。
“那我們第一步該怎麼做？你知道那幾個獸首在哪裏嗎？”蘇夢凡問道。
“不知道。”龍大海搖了搖頭，坦白道，“當年的獸首，一部分被英法聯軍搶走，流落海外，另一部分則在混亂中不知所蹤，很可能就散落在民間。山本手裏有清單，但他肯定也不知道具體下落，否則早就直接動手了。他現在做的，就是廣撒網，通過黑市和各種渠道去搜尋。”
“那我們不是毫無頭緒？”
“不，我們有。”龍大海指了指手裏的紙條，“山本的渠道，就是我們的線索。他既然想通過黑市收購，那我們就去黑市裏找。上海的黑市，是銷贓和交易來路不明貨物的地方，那裏消息最靈通，也最混亂。只要有獸首出現，那裏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。”
龍大海心裏清楚，上海的古玩黑市，遠比東台路那種地攤市場要凶險得多。那裏沒有規矩，只有實力。買錯東西，不僅是虧錢那麼簡單，很可能連命都搭進去。
但他別無選擇。要想從山本的嘴裏搶食，就必須深入虎。
“鐵柱！”龍大海對着樓下喊了一聲。
“龍先生，我在！”李鐵柱魁梧的身影很快出現在門口。
“你去找張禿子，讓他發動他在北平混社會時認識的所有關系，打聽一下上海這邊的黑市在哪，老大是誰，有什麼規矩。我要最詳細的情報。”
“明白！”李鐵柱二話不說，領命而去。
“夢凡，”龍大海又看向蘇夢凡，“你繼續幫我盯着報紙，特別是那些不起眼的角落。任何關於某某收藏家得到奇特銅器、或者哪裏發現了舊藏銅像的消息，都不要放過。另外，利用你父親在文化界的關系，旁敲側擊地問問，有沒有人聽說過關於十二獸首銅像的下落。”
“好，我馬上去辦。”蘇夢凡也立刻行動起來。
一時間，整個鑑古軒都動員了起來，圍繞着一個共同的目標——十二獸首。
當天晚上，李鐵柱就帶回了消息。
“龍先生，打聽清楚了。”李鐵柱的表情有些嚴肅，“上海最大的古玩黑市，在十六鋪碼頭後面的‘小刀會’舊址，那一帶龍蛇混雜，現在被一個叫‘黑閻王’的人把持着。據說這個人手段狠辣，背景很深，不僅跟青幫有關系，還跟本人不清不楚。那裏的規矩很簡單，只認錢，不問貨的來路。但要是有人敢在那裏鬧事，或者出老千，下場就是被捆上石頭沉黃浦江。”
黑閻王？還跟本人有關系？
龍大海心裏咯噔一下。這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復雜。如果黑市的老大本身就跟本人勾結，那他想從裏面拿到獸首的情報，無異於與虎謀皮。
“而且，我聽說……”李鐵柱頓了頓，壓低了聲音，“杜先生的門生杜康，前段時間拍下元青花的那位，好像跟這個黑閻王也不對付。青幫內部，好像因爲對待本人的態度，也分成了幾派。”
這個消息讓龍大海倒是有些意外。杜月笙這樣的人物，手下的人竟然也有不同的立場。
看來，上海這潭水，比他看到的還要深。
不過，越是這樣，機會可能就越大。
“鐵柱，明天晚上，你跟我去一趟十六鋪。”龍大海做出了決定。
“龍先生，太危險了！”李鐵柱急了，“您現在是山本的目標，去那種地方，萬一他們設下埋伏……”
“放心，我不會用龍大海的身份去。”龍大海笑了笑，眼神裏閃過一絲狡黠，“我準備了一份‘投名狀’。要想在黑市裏站穩腳跟，打探到消息，首先得讓他們知道我的‘價值’。我得讓他們看看，我到底是誰。”
蘇夢凡看着龍大海自信的樣子，心裏雖然擔心，但更多的是一種信任。她知道，這個男人一旦決定的事情，就一定會做到。
她默默地走上前，幫龍大海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衣領，輕聲說：“萬事小心。”
龍大海握住她的手，點了點頭。
窗外，夜色漸深，黃浦江上傳來悠長的汽笛聲。一場圍繞着國寶的爭奪戰，即將在上海灘最陰暗的角落裏，正式拉開帷幕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