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聖歌的召喚
蘇濁改完檔案的第七十二小時,守夜人總部響起了警報。
不是普通的警報,是"神聖淨化協議"啓動的鍾聲。那聲音從倒懸黑塔的頂端傳來,像一萬個教堂的鍾同時敲響,聲波實質化,化作金色的漣漪掃過整座城市。
蘇濁正在直播。
她剛給小別——那個巨大的嫉妒之胃——做完"胃部美容",用紫色油漆在胃袋表面畫了個笑臉。彈幕正刷得飛起:
【主播,胃部美容是什麼鬼?】 【嫉妒之胃:我不要面子的嗎?】 【就想看小別哭!】
鍾聲響起時,她直播間卡頓了三秒,然後所有彈幕被清空,屏幕上強制彈出守夜人的公告:
【緊急通知:全體S級神眷者,即刻前往總部禮堂,參加"淨化儀式"】 【缺席者,視爲背叛】 【備注:儀式全程直播,全球同步】
蘇濁挑眉。全球同步?守夜人這是要搞個大新聞。
她關掉直播,換上戰鬥裝,剛準備出門,老吳沖了進來。
"別去!"他臉色慘白,"這是陷阱!"
"什麼陷阱?"
"淨化儀式,說是淨化污染,實際上是集體獻祭!"老吳聲音發抖,"每十年一次,所有S級神眷者都會被催眠,自願跳進母神血池!"
"自願?"
"對,因爲聖歌。"老吳捂住耳朵,仿佛那鍾聲還在響,"真實之神隕落前留下的最後一首歌,能勾起人內心最渴望的東西。神眷者最渴望什麼?力量、永生、解脫……聖歌讓他們以爲跳進血池就能得到一切,實際上只是成爲母神的養料。"
"十年前,我參加過一次。"他撩起衣服,露出腹部一個金色的疤痕,"我跳下去了,但被人救上來。救我那人……是陸執的父親。"
"他替我死了。"
"所以,"蘇濁看着他,"你想我救你?"
"不,"老吳搖頭,"我想讓你救你自己。你是S級,儀式名單上有你。"
他遞過來一張羊皮紙,上面是儀式參加者名錄:
【序號7:蘇濁(特殊污染處理科)】 【備注:優先獻祭對象】
"優先?"蘇濁氣笑了,"母神就這麼饞我?"
"不是饞你,"老吳苦笑,"是怕您。您的污染能力太特殊,母神不確定能不能控制住您,所以……"
"先下手爲強。"
"對。"
蘇濁沉默三秒,然後把名單撕了。
"她越怕,我越要去。"她笑得像只狐狸,"再說了,全球直播?這麼好的帶貨機會,不利用可惜了。"
她重新打開直播,標題改成:
「家人們,今晚帶你們參加守夜人高層的‘團建活動’」
彈幕瞬間爆炸:
【主播你瘋了?!】 【等等,守夜人高層團建?!】 【想看!必須看!】
蘇濁沒關直播,就這麼開着,把手機固定在前,像運動攝像頭。
"周野,"她沖門外喊,"助播,跟上!"
周野從隔壁沖出來,臉色比老吳還白:"我剛收到通知,我妹妹也被征召了!"
"妹?"
"SP-006,暴食容器。"他聲音在抖,"他們說她的污染控制不住了,必須淨化。"
蘇濁想起那個瘦得像柴的女孩,想起她在血池前說的那句"我只是回家了"。
"那就一起去,"她打了個響指,"把人,和神,都搶回來。"
三人走向電梯。這次不是B7層,是A1層,總部禮堂。
電梯上升時,蘇濁注意到周野在發抖。
"怕了?"
"怕,"他承認,"但我更怕失去她。"
"那就別失去。"蘇濁拍拍他肩膀,"記住,一會兒聽見什麼,都不要相信。"
"聖歌能騙人?"
"聖歌不騙人,"她冷笑,"但我會。"
二、禮堂的催眠
禮堂比想象中更宏偉。
穹頂高三十米,畫着《創世紀》的壁畫,但內容全改了——不是上帝創造人類,是母神分娩神明。愛神、窮神、誠信之神、暴食之神……一個個從母神的裏鑽出,臍帶還連着,像一串葡萄。
台下坐着上百人,全是S級神眷者。他們穿着各自教派的華服,表情肅穆,但眼神空洞。
台上站着七個人,是守夜人最高委員會。他們穿着白色長袍,唱誦着聖歌。歌詞聽不清,但旋律一入耳,蘇濁就感覺腦子昏昏沉沉。
【警告!檢測到S級精神污染:真實聖歌】 【污染方式:催眠】 【抵抗成功率:0.03%】
"老板!"阿誠尖叫,"快想點惡心的東西!聖歌會讓你看到最渴望的!"
蘇濁立刻照做。她想象陸執跳鋼管舞的樣子,想象他穿兔女郎裝,想象他紅着臉喊"求你了"……
聖歌的威力果然減弱。
但其他人沒這麼好運。
一個S級神眷者站起來,淚流滿面:"我看見母神了……祂說……祂說只要我跳下去,就能和我的家人團聚……"
他沖向舞台中央的血池——禮堂中央挖了個池子,和B7層的血池一模一樣。他跳下去,沒濺起水花,像被液體吞沒,三秒後浮起一張皮。
又一個神眷者站起來:"我看見永生了……無盡的力量……"
跳下去,成皮。
周野的妹妹也坐在台下,她眼神渙散,嘴唇翕動:"哥哥……我看見……我好了……"
她站起來,走向血池。
"攔不住!"周野想沖過去,被莉莉絲攔住。
"別急,"蘇濁說,"看我的。"
她清了清嗓子,開嗓。
不是唱歌,是……呻吟。
莉莉絲配合她,發出魅惑的呻吟聲,聲音不大,但精準地混入聖歌的旋律。呻吟像一針,扎進每個神眷者的腦子裏,把催眠曲攪成葷段子。
台上,七個高層長老臉色變了。
"有人擾!"爲首的白發長老怒吼,"淨化科!"
李聖潔沖出來,手持聖鈴猛搖。鈴聲清脆,但蓋不住莉莉絲的呻吟聲。兩者混在一起,變成奇奇怪怪的音效,像教堂裏在開銀趴。
觀衆們的眼神從空洞變迷茫,從迷茫變……興奮。
一個S級神眷者站起來,但沒去血池,而是開始脫衣服:"我……我好熱……"
另一個跟着脫:"我……我也是……"
蘇濁趁機大喊:"家人們!來活了!"
她手機直播一直沒關,現在鏡頭對準禮堂全景。
"今特別節目:《守夜人高層集體實錄》!"
彈幕瞬間爆炸:
【!這什麼情況?!】 【聖歌變AV音效?】 【主播你了什麼?!】
蘇濁沒回答,只是繼續呻吟,還加入了阿誠的謊言:
"聽啊,聖歌在告訴你們,"她聲音蠱惑,"你們最渴望的,不是永生,是……坦白。"
阿誠的書頁展開,無數虛假符文飄出,混入空氣。符文鑽進神眷者耳朵裏,讓他們產生幻覺——幻覺裏,母神在耳邊低語:
"坦白吧……坦白你的罪……坦白你偷過的錢……睡過的人……過的無辜者……"
"坦白吧……坦白就能解脫……"
一個神眷者崩潰了,跪地大哭:"我坦白!我三年前貪污了五百萬撫恤金!"
另一個跟着喊:"我睡過下屬的老婆!還拍了視頻!"
"我過無辜者!爲了任務!"
"我……我只是個僞神!我的能力都是偷來的!"
高層長老們臉色鐵青,聖歌加快節奏,但莉莉絲的呻吟更快。阿誠的謊言更密。蘇濁甚至讓小別——那個巨大的嫉妒之胃——在後台用胃酸腐蝕音響設備,讓聖歌帶上電流雜音。
電流+呻吟+謊言=?
=坦白從寬,抗拒從嚴。
禮堂變成了大型懺悔現場,神眷者們排隊上台,不是跳血池,是搶麥克風。
"我要坦白!"
"我先說!"
"我罪孽更深!"
白發長老氣得胡子都抖了,他親自下場,手持一金色權杖,對準蘇濁:"邪魔!住口!"
權杖射出聖光,但蘇濁不躲不閃,她身後,陸執擋了上來。
他不知何時醒了,雖然神格碎裂,但正義之神的餘威還在。聖光被他擋下,在他後背燒出焦黑的洞。
"總指揮!"長老震驚,"你瘋了?!"
"可能吧,"陸執咳出一口金血,"但她說得對,坦白……確實比死舒服。"
他轉向蘇濁,眼神迷茫但堅定:"我坦白,我……我愛上了一個邪魔。"
全場死寂。
蘇濁愣住。
她玩脫了。
三、鋼管舞的審判
聖歌停了。
不是被擾停的,是高層自己停的。七個長老對視一眼,同時點頭。
"既然總指揮都叛變了,"白發長老冷笑,"那就啓動最終淨化。"
他舉起權杖,在地面畫了個圈。圈裏升起七石柱,每柱子上綁着一個人。
蘇濁看清了:老吳、周野、周野的妹妹、錢串子(還活着,但只剩半條命)、以及……陸執。
第七柱子上,空着。
"那是你的位置。"長老指着空柱,"第七罪,色欲,歸位。"
"不歸位,"他權杖一指,"他們就替你死。"
蘇濁沒動。
她發現,七石柱的排列方式,是個陣法。一個獻祭陣。
不是獻祭給母神,是獻祭給……真實之神。
"你瘋了?"她盯着長老,"真實之神早就隕落了!"
"隕落?"長老笑了,"他只是睡了。而你們,是喚醒他的祭品。"
他唱起新的聖歌,這次不是催眠,是召喚。
地面裂開,升起一尊巨大的石像。石像沒有臉,只有一張嘴,嘴裏含着塊石頭——真言石。
原來禮堂的真言石,只是碎片。這塊才是本體。
"真實之神,司掌真相與審判。"長老的聲音癲狂,"他蘇醒後,會審判你們所有的罪。說謊者,石化。犯罪者,粉碎。瀆神者……"
他看向蘇濁:"魂飛魄散。"
蘇濁終於明白,守夜人高層不是母神教的傀儡,他們是另一派——真實之神的信徒。
他們想獻祭七罪,喚醒他們的神。
"動手!"長老權杖砸地。
七石柱同時發光,綁在上面的人發出慘叫。陸執的神格碎片被強行抽離,化作金光飛入石像嘴裏。老吳的身體開始石化,從腳往上蔓延。周野的妹妹胃袋破裂,暴食能量暴走。錢串子的傷口崩裂,血濺了一地。
"住手!"蘇濁大喊。
"可以,"長老的笑容像惡魔,"你歸位。"
蘇濁咬着唇,她看向陸執。他也在看她,眼神在說:別管我,快跑。
但她能跑嗎?
她跑了,這些人全得死。
"好,"她說,"我歸位。"
她走向第七石柱,伸手去摸鎖鏈。
但鎖鏈沒綁住她。
它像蛇一樣,纏住了她的腰,把她拉到石柱頂端。她站在高處,俯視整個禮堂。
"現在,"長老高喊,"聖歌再起!"
但這次,蘇濁比任何人唱得都大聲。
她唱的不是聖歌,是莉莉絲的呻吟,是阿誠的謊言,是小金豬的哼哼,是小別的嫉妒哀嚎。
她把所有污染,混進聖歌的旋律裏。
真實之神的石像開始震動。
它沒臉的頭顱上,裂開了縫。
縫裏,流下血淚。
"審判……"它開口,聲音是千萬人在同時說話,"開始。"
但它審判的不是蘇濁,是長老。
"你,"石像指着白發長老,"貪污公款七千萬,睡過十二名女下屬,過三個無辜者。"
長老臉色大變:"不!你弄錯了!我是……"
他沒說完,身體開始石化。從腳開始,往上蔓延,他驚恐地低頭,看着自己的皮膚變成灰白。
"不!我是真實之神的信徒!我不能被審判!"
"信徒?"石像的聲音冰冷,"你的罪,正是對真實最大的褻瀆。"
長老徹底石化,變成一尊驚恐的雕像。
其他六個長老想跑,但聖歌還在響,蘇濁還在唱。
她唱得聲嘶力竭,唱得七竅流血,唱得整個禮堂都在震動。
"坦白吧!你的罪行!"
"坦白吧!你的欲望!"
"坦白吧!你的虛僞!"
真實之神的石像跟着唱,它的聲音混着蘇濁的聲音,變成了……
鋼管舞BGM。
節奏感極強的電子樂,咚咚咚,咚咚咚。
禮堂裏所有神眷者,包括被綁在石柱上的六人,同時開始跳舞。
跳鋼管舞。
老吳抱着保溫杯,扭着水桶腰,跳得老淚縱橫。
周野冷着臉,但身體不受控制,抓着石柱做引體向上,姿勢妖嬈。
他妹妹的胃袋變成氣球,飄來飄去,像啦啦隊彩球。
錢串子的石化半身,竟然也動了起來,跳機械舞。
陸執……
陸執看着蘇濁,一邊跳,一邊笑。
笑得眼淚都出來了。
他想起監察部那次,她篡改真言石,讓他當衆說出"我愛你"。
現在,她讓整個守夜人高層,爲她跳鋼管舞。
而她站在最高處,像女王,像神,像……他最渴望的模樣。
"蘇濁,"他喃喃,"你贏了。"
四、直播的終幕
儀式結束後,守夜人高層全癱了。
不是體力耗盡,是精神崩潰。
真實之神的石像裂成兩半,裏面的真言石本體滾出來,被蘇濁一腳踩碎。
"什麼真實,"她冷笑,"還不是由我說算。"
她走下台,解開老吳他們的鎖鏈。
周野的妹妹撲進哥哥懷裏,哭得撕心裂肺。
老吳癱在地上,喘着氣:"祖宗,你下次玩大的,能不能提前說一聲?我這老腰……"
錢串子只剩半條命,但眼神清明:"我……我坦白,我全都坦白。"
蘇濁沒理他,她走到陸執面前。
他還被綁在石柱上,但神格裂痕已經停止擴散。
"爲什麼救我?"他問。
"誰說救你了?"蘇濁翻白眼,"我只是不想讓我的'首席安保顧問'死太早。"
"死太早?"
"對,"她湊近他,"你死了,誰給我當保鏢?"
"誰給我籤字報銷?"
"誰給我……暖床?"
她最後兩個字說得極輕,只有他能聽見。
陸執的眼神又亂了。
"你剛才問,我愛不愛你。"她解開他的鎖鏈,扶他下來。
"現在告訴你答案。"
她踮起腳,在他唇上印下一個吻。
不是契約的吻,不是污染的吻。
是一個帶着血腥味的,真實的吻。
"愛是什麼,我不知道。"她在他耳邊說,"但我知道,我不想要你死。"
"這算不算愛?"
陸執沒回答,只是反手抱住她,像抱住溺水時的浮木。
"算,"他聲音哽咽,"這就是愛。"
禮堂外,警報聲停了。
取而代之的,是守夜人總部廣播:
【緊急通知:淨化儀式出現意外,總指揮陸執被俘,高層集體叛變。現由特殊污染處理科接管總部。】
【代理總指揮:蘇濁】
【備注:她讓你們坦白,你們最好坦白。】
蘇濁沒管廣播,她正忙着直播。
鏡頭對準禮堂全景,標題:
《守夜人高層坦白大會:我們全跳了鋼管舞》
彈幕瘋狂滾動:
【主播,你是神!】 【不,她是!】 【我就想問,總指揮腹肌什麼時候露?】
蘇濁對着鏡頭,笑得像掌控世界的女王。
"家人們,別急。"
"腹肌,下期一定。"
她關掉直播,轉身對陸執說:
"走吧,總指揮。"
"咱們回家。"
"回哪個家?"
"回B3層。"她說,"那裏有你的折疊床,有我的直播設備,有老吳的保溫杯。"
"有……我們。"
陸執沒說話,只是握住她的手。
那只手,冰冷,但堅定。
像抓住了唯一的真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