蘭芝趴在桌上,百無聊賴地看着沈明灼作畫,懶懶地喊了聲:
“小姐。”
沈明灼眼中盯着畫紙,未曾抬頭,卻不忘應答:“嗯。”
蘭芝自小黏她,有時並沒有什麼事,只是想喊她一下。每當這時,沈明灼只需回應一聲即可。
知道小姐在聽,蘭芝自顧自開口:“你說要是我自小習武,現在是不是也武功高強。”
至少有武力傍身,能保護小姐。
“你只需學你喜歡的,而且蘭芝會得已經很多了。”沈明灼並不是在安慰蘭芝,而是她真的懂得很多。
會醫、懂毒,還能與鳥雀簡單溝通。
這隨意拿出一樣,都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。
“怎麼想起來問這個。”沈明灼停下筆,側頭看向蘭芝:“今天見到什麼人了?”
“見到了姑爺的侍從,好像是叫源一,他嗖得一下就從我眼前飛過去了。”
說起這個,蘭芝甚至激動地站起身比劃:“就這樣嗖得一下,嗖嗖嗖。”
被蘭芝略顯滑稽的動作逗笑,沈明灼擔心被她看出來,低着頭抿唇道:
“那確實很厲害。”
“所以我就想,早知道我也習武了。”蘭芝嘆息,感慨錯失良機:“來去自如的,說不定現在都能當上女將軍了。”
“當將軍只有武力可不行。”
沈明灼想了想,拿齊風眠舉例子:“就像姑爺,我雖不知他武功如何,但他絕不會是整個大虞武功最高之人。”
蘭芝不理解:“將軍還不是武功最高的嗎?”
一般將軍不都是要打遍你無敵手嗎,否則軍營裏地人憑什麼服他?
“將軍最重要的是會帶兵打仗、排兵布陣。”
沈明灼聲線平緩有力:“將領、將領,身爲將,自然要會帶領軍隊。否則,管他如何所向披靡,也抵不過千軍萬馬。”
“哦……”蘭芝腦袋晃呀晃:“我懂了,那我腦筋一般,還是不當將軍了。”
“不過,說明咱家姑爺不僅武功好,腦子也好使。”
沈明灼頓了下,略微沉吟:“這麼說……好似也行。”
只不過軍營與朝堂又有所不同,在軍營中的謀略好,拿到朝堂上來卻不一定有用。
朝堂上,最不缺的就是老奸巨猾的狐狸。
她父親的沈崇作爲言官,就太過耿直了些,兄長沈明琅雖然文武兼備,也隨了父親的性格。
哎……
這也是她擔憂沈家走不長遠的原因之一。
“對了,你如何會去見源一?”
蘭芝正趴在桌子上思考剛剛小姐的話,聽見小姐的問題,才道:“他說讓我去看看春獵準備的物品,可有漏缺。”
“那可齊全?”
“我去看了一眼,什麼也不缺,氣死我了。”蘭芝氣哼哼的,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她感覺自己已經沒有用武之地了。
“氣什麼?”沈明灼收拾好紙筆,走到蘭芝身邊:“不用我們自己忙活,這還不開心。”
“你從前不是巴不得忙裏偷閒。”
蘭芝撇嘴,控訴:“他太能了,我怕他威脅到我的地位。”
“沒人能威脅你的地位。”沈明灼走上前,捏了捏她的臉頰的軟肉。
蘭芝比她還小上兩歲,如同家中妹妹一般,情誼甚至比同族姊妹還要親厚一些。
“畢竟,我們兩人之間有屬於我們的秘密。”
經商之事,若沒有蘭芝,她怕是很難開始。
“確實。”蘭芝也想到了,瞬間開心了。
就這麼被沈明灼輕巧的一句話哄好了。
*
“如何了?”
源一雙手奉上冊子:“都準備好了,今讓蘭芝姑娘來看了眼,但是……她看完沒有說話便走了。”
對此,源一十分不解。
他大膽猜測:“並未接到夫人是指令,應當是無需添置了。”
“嗯。”裴樾翻閱了下手中的冊子,未發現缺漏。
“主上,戶部尚書盛衍青求見。”書房外,有人通報。
裴樾放在手指的冊子,揚聲道:“進來。”
源一見狀,自覺退下。
很快,房中只剩下裴樾,以及一身月白常服的盛衍青。
盛衍青身姿筆挺、面如冠玉,對着裴樾拱手行禮:“見過大人。”
“何事來找我。”裴樾直奔問題。
早已習慣了裴樾的行事風格,盛衍青沒有絲毫被怠慢的感覺,自覺找了個位置坐下。
“事關封洲知府張弦貪墨一案,一路追查到了麒洲,已經人贓俱獲。”
“但是……”
盛衍青頓了下,拿出搜查到的賬本遞給裴樾:“三十萬兩白銀,只尋到了十萬兩。”
裴樾隨手翻閱了下:“可查出何人指使,剩下二十萬兩送給了誰。”
一個小小知府,在任短短幾年,若不是有靠山,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斂財。
“線索斷了。”盛衍青嘆息。
“不過還有一件有意思的事,此次查案,扣押的船只中有兩艘是麒華商隊的貨船,在裏面查出了兩箱官銀。”
“這個商隊與張弦有關?”裴樾疑惑。
“這便是有意思的地方。”
盛衍青揚唇:“張弦開始時一口咬定,商船上的貨品便是他用那二十萬兩白銀換來的。”
“但我等查下來,一是貨船上的珍珠、瓷瓶,雖價值千金,但也絕不值二十萬兩銀子。”
“二是,在此之前,張弦從未與麒華商隊有過任何來往。”
裴樾聲音平淡:“誣陷。”
“沒錯。”盛衍青頷首。
張弦後來也招認,是他想要渾水摸魚,攪亂局勢,故意將麒華商隊也牽扯進來。
“但那兩艘商船被誣陷扣押,既無人申冤,更無人申訴。商隊只保了船夫及船上的打手。”
盛衍青強調:“千金之物,只字未提。”
“不要了?”聽到這,裴樾眼中才染上些興味。
商人重利,這商隊卻只保人,錢財皆棄之不顧。
確實有意思。
裴樾幾乎是立刻便指出:“這商隊背後之人,不想與朝廷之事牽扯上關系……”
俗話說,無理也要辯三分,更何況這有理之人……竟先退一步。
怪哉。
“順便查查這商隊的主子。”
“是。”除了這些,盛衍青繼續道:“下官還想問大人,這商船如何處置?”
裴樾不以爲意:“既然都清楚了,該如何便如何。”
”這商船上幾乎都是珍珠和琉璃盞,女子歡喜之物,想來裴夫人應當會喜歡。”盛衍青有借花獻佛之意。
會喜歡嗎?
也許。
提到沈明灼,裴樾眸底不自覺帶上幾分暖意:“我家夫人不缺這些,不過……一兩件賞玩尚可。”
“其餘充公,以備災年之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