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王狗兒!”
“多虧了你!”
張文淵可沒想那麼多,一等夫子走遠,立刻興奮地摟住王狗兒的肩膀,說道:
“幸好你昨天提醒我背了!”
“今天先生果然問了!你可真是我的福星!”
王狗兒收斂心神,微微笑道:
“少爺過獎了,先生檢查功課是常理,小人只是提醒了分內之事。”
“反正你立大功了!”
張文淵心情極好,拉着他就往自己的院子走,說道:
“走,回去陪我玩!”
回到小院。
放下書包,張文淵玩性大發。
立刻召集了春桃,夏荷和另外兩個小廝,宣布要玩騎馬打仗的遊戲。
他自己當仁不讓地做了指揮的大將軍,指派着其他人扮演士兵,敵軍。
然而,接下來的一幕。
卻讓春桃,夏荷等仆役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。
只見,張文淵跑到他那寶貝的木箱前,小心翼翼地拿出他平最愛不釋手,連碰都不讓別人碰一下的那柄小巧木劍,然後轉身,毫不猶豫地遞到了王狗兒面前。
“王狗兒!接着!”
“你當我的先鋒官!這把劍給你用!”
院子裏瞬間安靜了一下。
誰不知道少爺對這木劍的寶貝程度?
往裏誰敢摸一下,他都要跳腳半天。
如今,竟主動將它交給了這個才來沒幾天的書童?
王狗兒也有些意外,他看着遞到面前的木劍,又看了看張文淵那帶着真誠和信任的眼神,心中微暖。
他雙手接過木劍,鄭重道:“謝少爺信任!”
“哈哈,好!”
“先鋒官聽令!隨我沖啊!”
張文淵見王狗兒接過,更加高興,舉起一樹枝當作令旗,大喊着沖向了敵陣。
春桃和夏荷對視一眼,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,隨即也笑着加入了遊戲。
……
張文淵小院裏的風向。
因爲少爺的態度,悄然發生了改變。
晚飯時分。
王狗兒像往常一樣,走到仆役用餐的角落,準備端起那碗照得見人影的稀粥和硬的雜糧窩頭時,負責分飯的廚房婆子,卻一改往愛答不理的淡漠,臉上堆起了諂媚的笑容。
“狗兒來啦?”
“快,這是你的!”
她手腳麻利地將一個比旁人都要滿當的粗陶碗塞到他手裏。
王狗兒低頭一看,不由得一怔。
碗裏依舊是稀粥,但,米粒明顯稠密了許多,窩頭也換成了兩個,更讓他驚訝的是。
在窩頭旁邊,竟然躺着一大塊又厚又肥,油光鋥亮的五花肉!
那濃鬱的肉香,瞬間霸道地壓過了所有氣味,引得周圍幾個一同吃飯的仆役都偷偷咽了口口水,目光復雜地看過來。
這塊肉,抵得上原主過去在王家半個月,不,甚至一個月的油水。
“這……”
王狗兒抬頭,有些疑惑。
婆子立刻笑道:
“是管事特意吩咐廚房給你加的!”
“說你伺候少爺辛苦,得補補身子!”
“快吃吧,趁熱!”
周圍的仆役瞬間羨慕的看着王狗兒,甚至,隱約帶着幾分之前不曾有過的敬畏。
王狗兒瞬間明白了。
這不是廚婆子的好心,而是沖着小少爺的面子。
這些府內的下人,雖然不識字,沒什麼文化,但,察言觀色的本事卻是一等一的。
他心中並無多少欣喜若狂,反而異常平靜。
低聲道了句謝,便端着碗走到一旁,默默吃了起來。
肥肉的油脂,浸潤了寡淡的粥飯,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,他咀嚼得很慢,細細品味着肉的滋味。
……
晚飯過後。
王狗兒回到擁擠不堪的仆役通鋪。
剛要準備睡覺,卻忽然的發現,原本那幾個挨着他睡,總嫌他擠占地方的仆役,竟主動將鋪蓋往旁邊挪了挪,硬是在大通鋪上給他騰出了一塊相對寬敞的位置。
見他望來,還有人討好地幫他拍了拍那床散發着黴味的舊鋪蓋。
“狗兒兄弟,以後這兒寬敞,你睡得也舒服點!”
“是啊是啊,伺候少爺辛苦,可得休息好!”
王狗兒看着那驟然寬裕起來的空間,以及幾張帶着刻意笑容的臉,點點頭,說道:
“多謝幾位大哥。”
“不客氣不客氣!”
“都是自己人!”
“嗯。”
……
晚上。
王狗兒躺在床上,回憶着這幾天發生的事情。
他清楚地知道,這些優待如同無之萍,完全系於張文淵一人之喜惡。
今少爺高興,他便有肉吃,有寬鋪睡,有人巴結討好。
明若少爺厭棄,或者觸怒了老爺夫人,這一切便會瞬間煙消雲散,甚至可能招來更凶狠的反噬和踩踏。
肥肉再香,寬鋪再舒服,都改變不了他賤籍奴仆的本質。
別人的敬畏和討好,也不是沖着他王狗兒,是沖着他背後那位小少爺。
要想真正站起來,要想將命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,唯有依靠自己,靠那能夠打破身份枷鎖的科舉功名!
夜深人靜。
通鋪上的鼾聲此起彼伏,其他仆役在一天的勞累後,早已沉沉睡去,或許還在夢裏回味着白天的瑣碎,或盤算着明天的活計。
王狗兒閉着眼睛,看似入睡,腦海中卻格外清醒。
靜靜思索着,白裏陳夫子所講授的每一個字,每一句釋義。
反復地在心中誦讀,將那些聖賢道理,歷史典故一點點刻入腦海,與他前世所學的知識相互印證,融合。
不僅如此,他還用手,在身下粗糙的床單上,一遍又一遍書寫着。
雖然沒有筆墨,沒有紙張,甚至沒有光線,但,他憑借着腦海中字帖的印象,認真地勾勒着每一個筆畫的起承轉合,感受着那無形的結構與氣韻。
指尖摩擦着粗布,傳來細微的刺痛感,他卻毫不在意。
外界的奉承與優待,如同過眼雲煙,本無法動搖他內心的堅定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