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爸爸的要求下,凌月沉默地跟在蔣牧塵身後,沿着坑窪不平的土路,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。
她心裏憋着一股邪火無處發泄,目光在地上逡巡,專門找那些小石子撒氣。
她看到一顆棱角分明的小石子,飛起一腳狠狠踢去——
石子“嗖”地飛出去,撞在路邊的土牆上,彈了一下,滾落到草叢裏。
哼!討厭的蔣牧塵!
又看見了一顆圓溜溜的鵝卵石,她用力一踢——腳趾隔着一層薄薄的鞋面撞在石頭上,傳來一陣鈍痛。
她“嘶”了一聲,眉頭皺得更緊,更是氣不打一處來。
都怪他!害她被爸爸罵!
她幾乎是跟路上的每一顆稍微顯眼點的石子過不去,一路走,一路踢。
踢飛的石子有的落入水溝,濺起一小片渾濁的水花;有的滾進路邊裂的田地裂縫裏;還有一顆差點砸到一只正在覓食的土雞,引得那雞撲棱着翅膀,“咯咯”叫着跑遠了。
她踢石子的動作幅度很大,帶着一種明顯的遷怒和孩子氣的宣泄。
走着走着,腳下也沒有石子了。蔣牧塵回頭看了一眼她,忽然停了下來。
凌月下意識地也停住腳步,警惕地抬起頭。
只見蔣牧塵轉過身,彎下腰,開始在路邊的塵土和雜草間仔細地翻找起來。
不一會兒,他直起身,手裏捧着幾顆大小不一、但都還算圓潤的石子,走到凌月面前,依舊沉默着,然後小心翼翼地、將那一小捧石子,輕輕地、一顆一顆地,放在了凌月的腳邊。
擺放得整整齊齊。
做完這一切,他後退了半步,重新抬起眼看着她。
他的眼神仿佛在說:踢吧,給你撿來了。
凌月徹底愣住了,頭皮都有些發麻,她真的覺得這個家夥是個變態,他又朝她微微偏頭,把戴有助聽器的那只耳朵對着她,似是在期待她說些什麼。
“我不喜歡你。” 她冷着臉, “我一點也不喜歡你。”
蔣牧塵蹲在了地上,他的眼眸一點點黯淡了下去,他輕輕挪動嘴唇,她瞥着眉注視着他,俯下身,才聽見他在說: “我不髒的... ...”
“我不髒的... ...”
這聲低語輕得像嘆息,幾乎要被風吹散。
蔣牧塵蹲在地上,縮成一團,像一只被雨水打溼後無處可去的小狗。他低着頭,凌月勉強聽清了這幾個字,帶着一種執拗的、近乎可憐的辯解。
她低低嘆了口氣,繼續抬腳往前走。
蔣牧塵跟了上來,她看向他戴在左耳的助聽器,問道: “你的耳朵……是怎麼弄的?”
這個問題似乎出乎蔣牧塵的意料。
與此同時他也很驚喜,她竟然想知道自己的過往... ...
“小時候……發燒。後來,就聽不見了。”
蔣牧塵說着,希望凌月能夠可憐可憐自己,至少多給自己幾個眼神,摸摸自己的頭,然而她只是一言不發往前走着,這讓他很失落。
兩人一前一後,沉默地走着。
土路漸漸向上延伸,通向一處不高的山腳。蔣牧塵對這裏很熟悉,他引着路,腳步穩健地走在前面。 “上面,” 他忽然開口,“... ...能看到整個村子。”
凌月抬頭望去,只見山路盡頭是一處相對平坦的坡地,幾塊巨大的岩石突兀地立在那裏。
她猶豫了一下,還是跟了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