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清瑤抱着那包熱乎乎的瓜子，愣是給整不會了。
這人……打一巴掌給個甜棗？
她掂了掂瓜子包，斜眼看他：“顧同志，這是您……賞我的？”
顧南庭正低頭拍掉襯衫袖口沾上的一點灰，聞言抬眼，鳳眸裏那點漫不經心又浮了上來：“不然呢？我自己嗑？髒手。”
“……”沈清瑤一口氣堵在口。
行，你清高，你了不起！
她狠狠瞪了顧南庭一眼，攥緊了油紙包，扭過頭快步往前走，心裏那點剛冒頭的古怪情緒瞬間被怒火燒得一二淨。
顧南庭看着她的背影，嘴角幾不可察地勾了一下，不緊不慢地跟上。
集市不大，很快就走到了頭。
回去的路上，天已經黑透了，只有朦朧的月光和遠處零星幾點燈火照亮腳下的土路。四周安靜下來，蟲鳴聲此起彼伏。
兩人又恢復了之前的模式，一前一後，誰也不說話。
但這次，顧南庭沒再強行要求“牽手”，沈清瑤也樂得清靜，只是懷裏抱着那些零零碎碎——瓜子、糖果、用油紙包好的雞蛋糕。
“沈清瑤。”走了一段，顧南庭忽然開口，聲音在寂靜的夜色裏顯得格外清晰。
沈清瑤腳步頓了一下，沒應聲，也沒回頭。
“今天的事，”他繼續說，語調沒什麼起伏，“回去知道怎麼說？”
沈清瑤咬了咬嘴唇。
她知道他的意思。
他們“處對象”了，總得有個開始的說法。
今晚一起逛集市，就是給這個說法添上的第一筆“證據”。
“……知道。”她悶聲答，“就說……看你新來，人生地不熟，帶你去集市認認路，順便買點東西。”
“嗯。”顧南庭似乎還算滿意，“東西是對象送的，記住了。”
沈清瑤沒吭聲，心想：誰稀罕！
兩人繼續沉默地走着，眼看快到村口的老槐樹了，沈清瑤忽然想起白天王嬸子的話，還有顧南庭和陸雲崢那熟稔的招呼。
她猶豫再三，還是沒忍住心裏的疑惑和某種說不清的試探，放慢了腳步。
“顧南庭，”她問，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只是好奇，“你……跟陸雲崢，以前就認識？”
前面的身影停了下來。
顧南庭轉過身，月光照亮他半邊臉龐，看不清具體神色，但沈清瑤能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，帶着審視。
“怎麼，對他這麼關心？”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。
“我、我就是隨便問問！”沈清瑤心頭一跳，趕緊解釋，“今天聽王嬸子提了一句，說你們好像挺熟的……”
“是挺熟。”顧南庭承認得很脆，但緊接着，他話鋒一轉，語氣裏帶上了一絲冰冷的嘲弄，“怎麼，後悔了？發現睡錯了人，沒睡成你的‘雲崢哥’，所以現在還想打聽他？”
“你胡說什麼！”沈清瑤臉瞬間漲紅，又羞又怒，“誰想睡他！你別血口噴人！”
“我有沒有胡說，你心裏清楚。”顧南庭往前近一步，月光下他的影子沉沉地籠罩住她，“那藥，原本是給誰準備的？”
沈清瑤被他的氣勢壓得後退，腳跟磕到老槐樹凸起的樹，踉蹌了一下，後背抵上粗糙的樹。
冰涼的觸感讓她一個激靈，卻更清晰地感受到他目光裏的寒意。
“我說了那是誤會！”她強撐着與他對視，指甲摳進掌心裏，“我真的是被人騙了！你不能因爲這個就胡亂揣測我！我跟陸雲崢本不熟！”
“不熟？”顧南庭低笑一聲，那笑聲裏沒有絲毫溫度，“不熟你處心積慮給他下藥？沈清瑤，你的‘不熟’，定義可真特別。”
他伸出手，冰涼的指尖掠過她的臉頰，力道不重，卻帶着十足的威懾。
“我警告過你，離他遠點。看來，你本沒聽進去。”
“我沒有！我今天就是隨口一問！”沈清瑤偏頭想躲開他的手，卻被他捏住下巴，強迫她抬起頭，“你放開我！”
“記住你的身份。”顧南庭俯身，兩人的鼻尖幾乎相觸，他壓低的嗓音如同淬了毒的冰棱，“現在，你是我顧南庭的‘對象’。你的眼睛，你的心思，最好都給我收好了，別到處亂瞟，尤其是……別瞟到不該瞟的人身上。”
他頓了頓，指尖用力，滿意地看到她因疼痛而蹙起的眉頭。
“再有下次，”他緩緩鬆開手，語氣恢復了那種漫不經心的冷，“我不介意用我的方式，讓你牢牢記住——誰才是你現在該看着的人。”
說完，他直起身，仿佛剛才那瞬間的暴戾只是錯覺。
“回去吧。”他退開兩步，讓出路徑，又是那副疏離淡漠的樣子，“明天還要上工。”
沈清瑤摸着被他捏得生疼的下巴，心髒還在狂跳。
屈辱、憤怒、恐懼……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，沖得她眼眶發熱。
她狠狠瞪了他一眼，頭也不回地朝知青點跑去。
看着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裏，顧南庭站在原地沒動。
月光靜靜地灑落，將他挺拔的身影拉得更長。
他臉上沒什麼表情，只有眼底深處，掠過一絲極淡的、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煩躁。
他虛握了一下手，指尖似乎還殘留着剛才觸碰到的溫軟，以及……她微微顫抖時，那脆弱又倔強的弧度。
嘖。
麻煩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