邁巴赫駛入一處園林式宅邸。
穿過氣派的門樓,眼前豁然開朗,是一處精心打理的中式庭院。
曲徑通幽,廊腰縵回,太湖石點綴在蒼鬆翠竹間,空氣裏彌漫着清雅的草木香與隱約的檀香。
溫以臻挽着傅景琛的胳膊,行走在步移景異的庭院中。
她身上香檳色的裙擺隨着步伐輕輕搖曳,與古意盎然的環境竟奇異地交融。
傅景琛察覺到了她的些許緊張,手臂微微收緊,給予她無聲的支撐。
剛到主屋前那幾級台階下,厚重的雕花木門便從裏被推開,暖黃的燈光傾瀉而出。
一位穿着墨綠色絲絨旗袍,外搭同色系薄羊絨披肩的婦人快步迎了出來,眉眼含笑,氣質溫婉雍容。
正是傅景琛的母親,陸蘊芝。
“可算到了!”
陸蘊芝的聲音帶着親昵的喜悅,目光第一時間便落在了溫以臻身上,眼中立刻盈滿了毫不掩飾的驚豔與滿意。
她直接忽略了兒子,幾步上前,無比自然地就從傅景琛臂彎裏,將溫以臻的手輕輕搶了過來,握在自己溫暖的手心裏。
“哎呀,以臻,快讓媽好好看看!”
陸蘊芝上下打量着溫以臻,笑得眼角彎起細細的紋路,蘊滿了歲月積澱的溫柔。
“這身裙子選得好,襯得你像會發光一樣,真真是好看極了!這小臉,這氣質,比那些明星可強多了!”
她拉着溫以臻的手,仿佛得了什麼稀世珍寶,一邊往屋裏帶,一邊才像剛想起來似的,回頭瞥了眼被晾在一邊的兒子。
那眼神裏帶着明顯的嫌棄。
“你再看看你!”
陸蘊芝對着傅景琛搖了搖頭,語氣是親昵的揶揄。
“一年到頭不是黑就是灰,西裝穿得跟個板兒似的,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四十了呢!老氣橫秋的,半點年輕人的鮮活氣都沒有。”
她轉過頭,親熱地拍拍溫以臻的手背,聲音都放柔了幾個度。
“還是我們以臻好,又漂亮又水靈。景琛啊,你再不好好拾掇拾掇自己,學學怎麼穿得年輕點、好看點,我看你以後都不配跟我們以臻這麼漂亮的人兒挽着手一起出門了!”
“站在一起都不般配!”
傅景琛被親媽這一連串的拉踩弄得哭笑不得。
他眸色微深,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。
幾步跟上前,與溫以臻並肩,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紅的側臉上,然後轉向自己母親,用一副隱含深意的口吻接話道:
“媽,這您可冤枉我了。”
他頓了頓,在溫以臻下意識抬頭看向他時,才慢悠悠地繼續說下去,目光似笑非笑地鎖住她:“我也不是不想打扮年輕點兒。”
“只是,”
他微微俯身,靠近溫以臻些許,聲音不高,卻足以讓身旁的兩位女士都聽得清清楚楚,語氣裏帶着調侃和控訴。
“我要是打扮得太年輕了......恐怕有人,就該不認識自己老公了。”
陸蘊芝一時沒反應過來,疑惑地“嗯?”了一聲。
而溫以臻,在瞬間的茫然之後,臉頰轟地一下燒了起來,連耳都紅透了。
她立刻聽懂了——他在說昨天!
說他回國換了發型,像個大學生,結果她在停車場迎面撞上都沒認出來,還被他當場抓包質問“不認識老公了”的糗事!
他竟然......竟然在這種時候,在婆婆面前提了起來!
她又羞又窘,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。
陸蘊芝是何等聰慧通透的人,看看兒子意味深長帶着點戲謔的眼神,再看看兒媳瞬間紅透的臉和恨不得縮起來的模樣,稍一聯想,便猜到了七八分。
她眼裏閃過恍然,卻體貼地沒有點破,只是笑着打了兒子胳膊一下:
“就你話多!欺負以臻老實是不是?誰讓你天天在外面忙,以臻那麼優秀,沒有跟其他男人跑了就是你的福分!”
“快進屋,你爸在書房,一會兒就下來。以臻,來,跟媽到這邊坐,別理他。”
陸蘊芝成功將話題帶走,親熱地拉着溫以臻走向客廳沙發。
傅景琛站在原地,嘴角得逞般的笑容久久未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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廳內是中西合璧的典雅風格,紅木家具透着溫潤的光澤,多寶閣上陳列着瓷器與古籍,牆上掛着水墨畫。
她剛在柔軟的沙發一側落座,樓梯上便傳來沉穩的腳步聲。
傅懷謙從書房走了下來。
他穿着深灰色的中式立領外套,身姿挺拔,面容嚴肅卻不失溫和,帶着久居上位的從容氣度,目光掃過客廳,最終落在溫以臻身上。
溫以臻連忙站起身,有些緊張地開口:“爸。”
稱呼出口,有些生澀和緊張。
三年間沒見過幾面,陸蘊芝有時還會帶着好吃的去看兒媳婦,但公公去就不合適了,所以見她跟見兒子的次數差不多。
傅懷謙臉上露出真切的笑意,他點點頭,聲音醇厚:“以臻來了,坐,快坐,到自己家別拘束。”
他走到主位沙發坐下,視線在兒子和兒媳之間轉了個來回,最後定格在兒子身上,開口問的卻是溫以臻:
“以臻啊,景琛這小子,沒欺負你吧?”
“他從小性子就獨,主意大,跟着我學做生意倒是有點模樣,可在待人接物、尤其是對家裏人這塊是真沒開竅,說句不好聽的,有點沒心沒肺。”
陸蘊芝在一旁笑着幫腔:“可不是嘛!你爸說得對。這麼多年,逢年過節,就沒見他主動給我們老兩口買過什麼像樣的禮物!都是管家按慣例置辦,他籤個名了事。他壓就沒對人好這筋!”
傅景琛坐在一旁,聽着父母一唱一和的數落,面上沒什麼表情,只微微挑了挑眉。
等父母說完,他才語氣平淡地辯解了一句:“家裏什麼都不缺。你們想要什麼,告訴管家或盛銘,他們自然會置辦妥當,比我選的更合你們心意。”
這話聽着有理,實則完全沒抓到重點。
傅懷謙聞言,手指虛點了兒子幾下。
搖頭笑道:“你看你看,我說什麼來着?榆木疙瘩!我們要的是東西嗎?缺你那點錢買東西?我們要的是你的心意!是那份惦記着家裏人,願意花心思去挑選、去表達的心意!這是用錢和吩咐下人能代替的嗎?”
傅景琛臉上的淡然神色終於出現了一絲微動。
他下意識地看向身側的溫以臻。
她安靜地坐在母親身邊,微微低着頭,側臉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靜謐。
他忽然想起,自己這次匆忙回國,沒有爲她準備任何東西。
傅景琛沉默了片刻,然後拿出手機給盛銘發信息。
“去挑幾件禮物,太太喜歡的。避開太濃烈的,雅致一點的。”
“一個小時後送過來。”
那邊盛銘收到消息,半是對工作的心累和無奈,半是對於老板終於開竅的欣慰。
以前在國內,每逢節假,可都是盛銘給太太準備禮物,還都是借着老板的名義。
現在老板可算是自己想起來了。
他趕緊發了個好的。
雖然是吃飯時間,但是總裁特助哪有下班一說啊。
他只能看看卡裏躺着的冰冷的一千萬薪酬,強行給自己加油鼓氣,丟下吃了一半的豬腳飯,去給太太挑選禮物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