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戲罷人散,蘇策愜意地在後台搖椅上打盹,身旁的桃紅輕搖紈扇,爲他送去絲絲涼風。
屋內另一側,一衆花容月貌的女子靜立,眼中滿是傾慕與渴盼。
瞧着桃紅的眼神裏,都帶着幾分豔羨與不甘,恨不能取而代之,近身侍奉蘇大人,聊表心意。
想當初,她們深陷風塵苦海,被迫周旋於粗鄙之徒間,賣笑爲生,整日爲未來生計擔驚受怕,不知何處才是安穩歸宿。
幸得蘇大人出面改造望月樓,不僅助她們脫了賤籍,重獲自由身,還許下諾言,要爲她們覓得良人。
如此大恩,她們感恩戴德,只覺唯有以身相許,方能略表寸心。
可蘇大人呢,每次前來,不過言語間偶爾調侃幾句,目光清澈坦蕩。
全然不見尋常男子面對美色時的貪婪與欲念,叫這些女子既心生敬意,又隱隱有些失落。
“演完了?”
蘇策睜開惺忪睡眼,揉了揉眼角的眼屎,隨手彈到一旁。
他這般粗率的舉動,衆女子非但沒有嫌棄,反倒熱情地圍攏過來,有的爲他敲腿,有的爲他揉肩。
“大人,奴家演完第一場了,下次能不能讓奴家也演竇娥呀?” 一位女子嬌聲問道。
蘇策愜意地享受着,說道:“你?你還得多練練。蘭心演的竇娥那叫入木三分,你瞧瞧你上次演的,那哪是含冤受屈的竇娥,分明是個在集市上撒潑的悍婦。這股子狠勁,哪像是被冤枉的,倒像是要把那楚州城給掀翻了。”
“哎呀,大人,奴家哪有您說的那樣~” 女子撒嬌道。
蘇策拍拍爲他揉肩女子的手,站起身伸了個懶腰,說:“下個月新劇本差不多就寫完了,誰當主角、誰當配角,全看你們自己的本事。”
說着,他看向方才那想當主角的女子,“醜話說在前頭,想當主角就得憑真本事,要是誰敢在背後搞小動作,可別怪我不客氣。”
女子心中一凜,憶起上次因暗中使詐,被蘇策逐出府的蓮花,不由得渾身一顫,忙應道:“奴婢定將大人教誨銘記於心,絕不敢再耍心機。”
“如此便好。”
蘇策嘴角微微上揚,神色溫和。
“本官既已允諾恢復你們的良籍,自會言而有信。
“若有人不想繼續在此,或是覓得如意郎君,隨時告知於我。這望月樓便是你們的娘家,出嫁之時,定讓你們體體面面。”
衆女子眼眶泛紅,感動不已。其中一人當即跪地,泣聲道:“奴婢願終生侍奉大人,不想嫁人。”
“這是說的什麼話?女子哪有不嫁人的道理。” 蘇策爽朗大笑,“況且,本官也無需這麼多人伺候。走吧,桃紅。”
“是,老爺。”
桃紅轉身之際,目光輕蔑地掃過跪地的女子,小聲嘀咕:“就憑你們,也想與我爭搶伺候老爺的機會?也不瞧瞧自己的模樣。”
回到衙門,馬車停在衙門側門。蘇策跳下車,見門子恭敬地候在一旁,隨口問道:“福伯呢?”
“回大人的話,福管家在書房呢。”
蘇策點點頭,走了兩步又回頭問:“今日有人來找我嗎?”
門子忽然想起李世民幾人。
不過一個帶着幾個孩子的老頭,實在沒放在心上,想了想後諂媚笑道:“回老爺的話,沒有。”
蘇策沒多在意,徑直朝書房走去,去找福伯。
走進書房,福伯正皺着眉頭看一封信,見蘇策進來,趕忙說道:“老爺,李大人來信了,您快看看。”
蘇策打開信一看,頓時皺起眉頭:“李二又跑出來微服私訪了?”
“噤聲!”
福伯嚇得臉色慘白,趕緊捂住蘇策的嘴,探出頭朝窗外張望。
見沒人後,才鬆了口氣,關上窗戶,回頭一臉責備地看着蘇策,“這話能亂說嗎?”
蘇策擺擺手,坐到椅子上,反復看着信,可惜信裏除了提醒他李世民微服出宮的消息,以及叮囑他最近小心些,再無其他有用信息。
蘇策把信拿到蠟燭上點燃,看着火苗發呆。
前世看過《康熙微服私訪記》的他心裏清楚,康熙微服私訪那大多是虛構的。
常年深居宮中的康熙,沒說幾句話就得被人認出來,真當百姓都是傻子?
而李世民可不一樣,出身歷經風雨的他,對民間之事極爲熟悉,換身衣裳往百姓堆裏一扎,根本沒人能認出他。
“希望李二別閒得慌往我藍田跑。” 藍田縣離長安城雖不算遠,卻也不近。
可蘇策思來想去,還是不放心,“福伯,讓劉永最近多留意,尤其要小心操着外地口音的老頭。”
“好。”
劉永是藍田縣的捕頭,原本只是個普通捕快,因做事認真負責又不失機靈,被蘇策提拔起來,對蘇策忠心耿耿。
“等等!”
蘇策叫住福伯。他突然想起,李世民是關隴貴族出身,哪來的外地口音?
跟李世民比,自己這個從外地來的縣令,口音才更像外地人呢。
“我真是個榆木腦袋,怎麼把這茬忘了?”
蘇策拍了下自己的腦袋,轉而吩咐道:“告訴劉永,要是碰到一個氣勢不凡的中年人,身邊還跟着不少護衛的,一定要盯緊了,隨時回來向我稟報。”
“好。” 福伯點點頭,接着眉頭一皺,“您不會是懷疑……”
蘇策苦笑着點點頭:“我也希望是我多想了,可未雨綢繆總好過臨陣慌亂,還是得做好萬全準備。”
“我明白了,這就去通知老劉。”
“告訴他千萬別大意,要是出了事,咱們腦袋可都得搬家!”
目送福伯離開,蘇策苦笑着搖頭:“怎麼感覺我說的話,跟電視劇裏活不過三集的反派似的?”
突然,蘇策一拍大腿:“不行,得趕緊派人去通知劇場,這幾天別演《竇娥冤》了,多演幾場《將相和》。”
可惜,他並不知道,此時李世民早已到了藍田縣城,此刻正在他的劇院裏,全神貫注地看着台上的表演。
李麗質也終於知曉,這望月樓並非她印象中的那種青樓,而是表演一種名爲話劇的精彩戲曲。
看着台上的表演,她內心大爲震撼:“這蘇大人竟如此才華橫溢!”